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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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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二娘被顺娘一拉,又听到刚从屋里出来的男子说话,她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忍不住转脸去看那男子一眼,一看之下,她立即就明白了顺娘拉她走的意思。因为她也认出来了门口语气不善说话的男子就是下晌她跟顺娘在路上遇到那个货郎,没想到这个货郎竟然是这徐大郎家里的人。

    顺娘却在那男子开口之后看了看徐家的院子门儿,院子门儿离她跟谢二娘大概七八米远,如果她此刻不理会那说话的男子,拉着谢二娘狂奔出去,应该能够冲出徐家的院子。

    冲出去后呢,她能够想到徐家兄弟立即就能肯定自己和谢二娘是来找被拐的孩子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自己和谢二娘走,他们会追出来,来抓自己和谢二娘。

    他们可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又是男人,奔跑速度更快,所以除非自己跟谢二娘运气好,才能够避免被他们抓住。而要避免被他们抓住,一是向周围的人求救,比如说向借宿那一家人求救。二是跑进庄稼地,使得他们没法搜寻。

    第一条,顺娘想起谢二娘说的话,徐家庄大多数村民都是同宗同姓之人,自己跟谢二娘这两个外人,他们很可能不会施以援手,所以结果就是被抓住。第二条,跑进庄稼地,就怕徐家兄弟联合村人来搜寻她们,到时候能够逃掉的可能也很小。

    但是,如果不跑,等到那徐三郎会意过来他兄长的话,去把院子门关了,来个瓮中捉鳖,那她和谢二娘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该怎么办?

    顺娘迅速地权衡着利弊,本能似乎告诉她应该立即逃跑,至少逃跑还有一线生机,可偏偏这时她耳朵里面又钻进来一阵儿闷闷的断断续续的孩子哭声,这让她悚然一惊,想到若是自己跟谢二娘跑了,那些孩子肯定要被徐家兄弟连夜运走转卖。若是自己这就跟谢二娘假装无事,跟那个下晌在路上碰到的货郎虚与委蛇,死活不承认是来找孩子的,那他们又会怎么办呢?

    也许他们盘问自己跟谢二娘一番,就会放她们走,又或者即便他们捉了她们,也得商量下怎么处置她们。

    顺娘推断,若是自己跟谢二娘被捉住,大概极有可能也会被这伙人贩子卖掉,然而却可以暂时麻痹徐家三兄弟,让他们不至于被打草惊蛇,立即将拐来的孩子连夜运走,转卖出去。只要徐家三兄弟被麻痹,那么谢叔和郭里正的人定然会连夜过来搜寻她跟谢二娘,如此一来,自己跟谢二娘,还有被拐走的孩子们都很有可能得救。

    其实,顺娘也不敢判定自己家的可成就是被这徐家三兄弟拐的,若是可成没有在这徐家三兄弟的手上,她跟谢二娘冒这个险,搭上自己,实在是有点儿划不来。

    可此刻顺娘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对身边的谢二娘低声说:“一会儿你啥都别说。”

    谢二娘轻声“嗯”了一声。

    顺娘接着转身朝着那门口向自己冷声说话的男子拱一拱手,笑道:“大哥客气了,小弟跟娘子还要赶路回家,就不叨扰了。”

    徐二郎冷哼一声,朝着徐三郎挥手:“三哥,快去把院子门关上,咱们好待客。”

    徐三郎一听,立即快步跑上前去把院子门给关了并且从里面给锁上,再顺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木棒朝着顺娘和谢二娘走过来。

    谢二娘见状,心里害怕起来,忍不住横着走了两步,靠近了顺娘,心想,为什么方才喜二郎不跟自己跑出去再说呢,这么一耽搁,倒被困在这院子里了。接下来,这徐家兄弟又会怎么对付自己跟喜二郎呢。不过,当她看到身边站着的喜二郎脸上并无什么慌乱的表情时,心里又踏实了些。

    顺娘强自镇定,对那徐二郎说:“大哥……是不是咱们之间有甚么误会呀?”

    徐二郎还没说话,从屋子里撩帘子出来一个人,这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唇上两撇胡子,小眼睛,面皮泛黄,身材中等,他一出来就问徐二郎:“二哥?何事?”

    “大哥,这两人鬼鬼祟祟,我怀疑他们是……”如此说着,他压低声凑过去在徐大郎耳边如此一说。

    徐大郎听完,眼睛一眯,他看向顺娘和谢二娘,一看之下,就点了点头,对徐二郎说:“二哥,你猜得不错,这两个人我认识,乃是杨柳镇上谢屠的女儿和隔壁那卖柴的小子。”

    转脸,他又看向顺娘和谢二娘漫声道:“我晓得你们是为何而来,只不过,像我兄弟说的,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你们若是识相,就乖乖地束手就擒,以免皮肉受苦。”

    顺娘听他居然说出谢二娘的身份,以及自己是干嘛的都晓得,就明白了这人一定是经常在杨柳镇上卖货的货郎,他甚至点出了自己跟谢二娘是为什么来的,就说明一定是他拐走了可成。可成有了下落,令她心中一喜,觉得自己冒这个险是值得的,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这个徐大郎认识谢二娘和自己,就怕他狡猾,一会儿会让他的两个兄弟提前动手,那么自己和谢二娘,还有可成都会面临未知的危险了。

    心里有些忐忑,顺娘这会儿却是故意现出惊慌之色来,对那徐大郎说:“大哥有话好说嘛,何必如此?”

    徐大郎冷笑:“我与你无话可说,二郎,三郎你们去把这两人绑了,顺便搜一搜那男子的身,看他可带了利刃?”

    “是,大哥。”徐二郎和徐三郎应了,那徐二郎就进屋去拿了一捆绳子出来。

    顺娘听那徐大郎说要搜身,就把那把藏在袖袋里的尖刀摸出来,刀尖朝着徐大郎,大声道:“你们别过来!”

    她故意做出反抗的样子来,只不过想使自己真得像来找孩子身份被认出来的人,不想让他们看出来自己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徐大郎抱臂,完全没把顺娘看在眼里,挑衅似地说:“卖柴的小子,你难不成以为遇到我们三兄弟,就凭你这手上的小刀,就能全身而退?我不是劝过你,要识相么?”

    话音刚落,他就朝着顺娘身后走近她的徐三郎使了个眼色,徐三郎举起手里的长棒就朝着顺娘手腕打下。

    顺娘手腕被打吃痛,自然是握不住尖刀,那把从谢家肉摊上拿的尖刀叮当一声落到了砖地上,顺娘握住手腕,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一旁的谢二娘见状忙抓住她的手,着急地问她要不要紧。

    “没事。”顺娘轻声答。

    谢二娘转头看向身后突然袭击顺娘的徐三郎,眼中冒火,她忍了又忍才没有说出什么我爹是谢屠,随后就要带人来找自己跟喜二郎,打了喜二郎,一会儿她定会让她爹收拾徐三郎的话。她可是记得牢牢的,喜二郎刚才让她别说话的。

    “这就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二郎,你去把那卖柴的小子还有谢屠的女儿都绑了,扔到后头地窖里去!三郎,你也搭把手,完事儿了咱们兄弟继续吃酒。”徐大郎指挥完两个兄弟,一掀帘子,重新进了屋。

    徐二郎和徐三郎应了,上前来拿绳子把顺娘和谢二娘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那徐二郎又去找了两块破布出来把顺娘和谢二娘的嘴给塞了,押着她们往后面院子里去。

    后面院子一间堆放柴火的屋子里,徐二郎和徐三郎上前去搬开一捆捆的柴草,然后合力提起一块两米长,一米多宽的厚木板,接着把顺娘和谢二娘推了下去,紧接着把那块厚木板给重新盖上,又搬来柴草把入口遮住。

    忙活完了,两人拍一拍手,往前院走。

    徐三郎一边走一边对徐二郎说,多亏了他脑子够用,才把这两个上门儿来找小孩儿的男女给抓住了,不然这两个人跑出去,要是带了官兵来搜孩子,搜出些甚么,他们一家可就完了。

    徐二郎说,以前不是也有人带了官兵来搜么,不是甚么也没搜到,只要快些把拐的孩子出手,就算官兵来依然是要扑空,多几次,人家官兵也不会相信那些找孩子的人的话了。

    两兄弟说说笑笑进了屋,重新入座,徐大郎坐在主位上,两边坐着他的两个兄弟。

    徐大郎让他娘子也出去,到厨房去跟两兄弟的媳妇儿孩子一起吃饭,这里他要跟兄弟们说事儿。

    徐家三兄弟吃酒说事儿的时候,从来不许家里人在跟前,就连老婆孩子也要撵到厨房去吃饭。其实,三兄弟的媳妇跟孩子谁又不知道他们做得是拐卖孩子的营生呢,只是闷在心里不说罢了。

    屋子里只剩下徐家三兄弟了,徐二郎就问怎么处置那一对来找孩子的年轻男女,特别是那个谢屠的女儿谢二娘,若是谢屠找来了怎么办。

    徐大郎沉吟道:“你还别说,就是这谢屠的女儿有些棘手,不好办。你说要是弄去卖了吧,还怕以后她跑了回来,去跟谢屠说了,那咱们徐家就别想安生了。至于买柴的小子倒好办,将他卖去远些的地方给人凿石,去了那里干不上一年半载也是一个死字,从来没有人能跑出来。”

    徐二郎听了建议把谢屠的女儿卖远些,也卖进那山坳里去给人做妻,嘱咐人看紧些,到时候她想跑也跑不回来,末了,他说:“大哥若是觉着还不妥当,那咱们就……”

    他伸手比了个拿刀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将两人杀了灭口。

    徐三郎见了,犹豫地问:“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毕竟咱们这些年虽然拐卖孩子,但从未杀过人啊,这杀人要是被官府查出来了,咱们可都得死,家里还有婆姨和孩儿呢……”

    徐大郎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可咱们以前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找上门来,弄到的孩儿还在咱们手里的,二哥说的主意虽冒险些,可却最稳当,省却了许多麻烦。咱们做这买卖必要稳当,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来我只带着你们做小娃儿的买卖,从不沾手那些大人的买卖的缘由。小娃儿被卖了,大多数都记不得家在何方,自己爹娘,根本就回不来找咱的麻烦。可这大人不一样,稍微出点儿纰漏,咱们全都得完。”

    徐三郎:“那大哥的意思是?”

    徐大郎眼中露出凶光,咬牙:“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一双男女给!”

    他抬手做了个跟徐二郎刚才一模一样的手势。

    做出这手势之后,屋子里一霎时有点儿诡异的安静,但很快徐二郎和徐三郎互看一眼,再一起看向徐大郎,重重地点头,说:“好!”

    接下来徐大郎就开始安排了,一会儿吃完饭,等到半夜,庄上的人都睡熟了,就把家里的驴车和牛车都套上,蹄子上裹了布,悄悄把这两日拐来的五个孩子,以及刚才那一双男女都运出去。

    五个孩子往北边三十里外的芦苇渡送,卖给停在那里的船上的柴七郎,而那一双男女则拖往离此四十多里地的大峰山,把他们杀死在那里,埋在乱石堆里,谁也找不着。

    计议已定,三人继续喝酒吃肉,谈笑风生。

    那头,顺娘和谢二娘被徐二郎和徐三郎推下了地窖之后,两个人摔到了一处,摔了个七荤八素。

    地窖之下很黑,很闷,还有很大的屎尿味儿,以及顺娘曾经听到的那闷闷的小孩儿的哭声,此刻无比清晰地钻入了她耳中。她立即明白,这地窖底下关了被徐家三兄弟拐来的小孩儿。

    可成!

    他会不会在这里呢?

    一想到这个,顺娘就忘了因为被推下来造成的身体的疼痛,她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来,但很快发现不行,因为她背上还压着一个人,就是后被推下来的谢二娘。

    她很想问谢二娘有没有事情,但嘴被堵着,这会儿说不了话。

    不过,她被反绑在身后的手却忽然摸到了一团布,她立即意识到这是堵住了谢二娘嘴的那块破布,于是便用两只手,使劲儿抓住那块布往外扯。

    趴在顺娘背上的谢二娘在黑暗中感觉到了顺娘的动作,就也机灵地配合,两人一个往前扯,一个往后拖,一番合力,终于顺娘把堵在谢二娘嘴里的那块破布给扯出来了。

    仅仅是两人合力扯出谢二娘嘴里破布这动作,已经让两人累得出了一身汗,然而这一番努力却是是值得的,谢二娘嘴里的破布被顺娘扯掉之后,她立即就说:“待我坐起来,再帮二哥你扯脱嘴里的布头。”

    顺娘喉咙里发出闷闷地嗯声,等着谢二娘费力地从自己身上挪开,再翻身躺在地上,曲起腿,利用腰腹力量坐了起来。接着她往顺娘身边挪,挪到顺娘身边用背靠着她,说:“二哥,我的手在这里,你翻身,挪过来……”

    费了好大的劲儿,顺娘才把嘴里的破布送到谢二娘手边,被反绑着手的谢二娘也就像顺娘前番做的那样,帮着顺娘把嘴里的破布给扯出来了。

    “呼……”顺娘嘴里的破布头一被扯出去,她就淌着汗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赶忙喊,“可成,我是二叔,你在不在?”

    黑暗中,在地窖的角落里忽然传出来一个小孩儿呜呜的声音。

    “可成!”顺娘激动地又喊了一声,紧接着安慰他,“可成,你别怕,二叔来了,二叔来找你了!你别动,呆在那里,二叔这就过来。”

    谢二娘也惊喜不已,低声对顺娘说:“果然,果然可成在这里,咱们找着他了!”

    顺娘嗯一声,然后跪在地上往发出声音的那边挪去,她一边费力地挪动,一边轻轻喊着可成的名字,她一喊,可成就发出呜呜声,显然他的嘴也是被塞住了,说不了话。

    等到顺娘摸索着触碰到了可成的小脸儿,她摸到了那孩子满脸的眼泪,心痛不已,又安慰他自己会帮他把嘴里的布头给扯出来,让他别乱动。可成听了又发出一阵儿呜声。

    在扯出可成嘴里的破布团之前,顺娘对他说等到嘴里的破布扯出来了,可千万别大声哭,别大声说话,不然被上头的坏人听到了可就麻烦了,可成继续发出一声呜声,似乎是说他已经知道了。

    等到顺娘果真□□可成嘴里的破布团儿之后,可成就只是轻轻哭着喊了声:“二叔……”

    “乖,别怕,二叔在这儿呢,你跟二叔说一说,你也被绑着么?”

    “嗯……那坏货郎拿糖人哄我……我就……”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地窖的角落里传出来比刚才大得多的孩子的闷闷的哭声,顺娘听了,估摸着这地窖里还有好几个孩子,但是到底是几个,因为地窖里一片漆黑,她也弄不清楚。于是,她只能说话安慰他们,说自己是来救他们的,他们放心,自己一定会把他们救出去跟爹娘团聚,让他们都别哭了。

    顺娘说了这些话之后,地窖里面的其他小娃娃们果真哭声小了些,也安静了些。

    此时,谢二娘也挪了过来,问顺娘接下来怎么办,她还问了顺娘为何方才不跑,要是跑了这会儿也不会身陷囹圄了。

    顺娘就把自己方才考虑的那些告诉了谢二娘,她也向谢二娘致歉,说自己把她一起给牵扯进来了,若是真出了事情,自己对不起她。

    谢二娘轻声道:“即便今日死了,我也不会怨你的……我总觉着我跟着你,做这些事情都是好事,菩萨保佑,咱们终会遇难成祥的……”

    顺娘闻言,不由得鼻中一酸,心下感动不已,同时又被谢二娘的话说鼓励,觉得大概真如她所说,自己做善事,解救这些被拐的孩子回到爹娘和亲人身边,菩萨会保佑自己和谢二娘,还有地窖里的这些孩子们遇难成祥的。

    “咱们试一试,看能把他们绑住咱们的绳子给弄断不?”顺娘抽了抽鼻子,很快平复了起伏的情绪,决定抓紧时间自救。

    她和谢二娘被手指粗的麻绳反绑着,徐二郎绑人的手法娴熟,她们被绑得很紧,手腕和脚腕上都被一根绳子缠|绕了好几圈,又打了结,要想单凭手指解开那根本不可能。所以,顺娘和谢二娘在给彼此试着解开绳子,费了一番功夫之后仍然不成功就也明白了这一定点儿。

    谢二娘道:“看来只有用牙一点儿一点儿的咬断了,让我来替二哥咬。”

    顺娘问:“你行么?要不我来?”

    谢二娘:“我常跟我娘做针线,咬线怕是比你在行些。”

    顺娘想一想,也觉得谢二娘说得不错,便坐好了,让谢二娘挪到她身后,俯下身去替自己咬断绑着自己的绳索。

    谢二娘挑了一个好下嘴的地方,用门牙咬住一小缕绳索,专心专意地又咬又扯。

    忙活了一刻钟,才把那一小缕绳索给咬断,这只占整个麻绳编成的绳索的六分之一不到,然而这六分之一绳索被咬断却是给顺娘还有谢二娘都带来了希望。

    尽管谢二娘的门牙已经因为咬断这六分之一不到的绳索而有些疼了。

    当那六分之一不到的绳索被咬断之时,顺娘和谢二娘都欣喜不已,顺娘问她累不累,谢二娘笑着告诉顺娘自己不累,她让顺娘耐心等着,她一定会把绑住顺娘的那绳子给咬断。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一个多时辰之后,当谢二娘的牙龈渗血,花瓣般的嘴唇也因为绳索的反复摩|擦而出血时,绑着顺娘的那一根绳子终于被谢二娘咬断了。

    谢二娘累瘫了,直接侧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气,顺娘则是惊喜地使劲儿转动着手腕,终于将双手从松动了的绳套中抽了出来。双手一能活动,她就把套住她双脚的绳子给扯了,这下子她的手脚终于获得了自由。

    顺娘揉了揉被捆得发痛的手腕和脚腕,紧接着就把侧倒在地的谢二娘扶了起来,替她解开绑着她的绳索。

    那徐二郎绑人的手法虽然不错,可是顺娘经过一番努力,到底把帮着谢二娘把那反绑着她的绳子给解开了,解开之后顺娘立即给她按揉手腕和脚腕,并问她觉得怎么样。

    谢二娘抿唇笑着说顺娘给自己一揉,就不痛了。

    顺娘就又去帮着可成把绑着他的绳子解了,抱在怀里,对他说没事了,现在自己要和谢二娘商量怎么逃出去,她让可成别说话,也别哭,别出声儿。

    可成一贯是个听顺娘话的小孩,顺娘说了,他就只是依偎在顺娘怀中,抓着她衣襟,一点儿声音不出。

    谢二娘问顺娘,要不要去把地窖里面其他小孩的绳子解了,把塞住嘴的布团儿都给拔了。

    顺娘说不行,这些小孩毕竟不像可成听话,若是自己跟谢二娘去帮他们解了绳子和拔了布团儿,就怕他们哭闹或者乱跑,弄出声音来让上头的徐家三兄弟听到,起了警惕之心,过来对大家不利。

    两人接下来就商量怎么逃出去。

    顺娘道:“若是这徐家三兄弟等到明早再动手把咱们弄上去,那么咱们就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等到郭里正还有谢叔的人搜寻到这柴房时,发出些声响,大声呼叫,引他们过来救我们就行了。”

    谢二娘:“我爹见我们这么晚没回去,是一定会带人来找咱们的,但就怕搜寻的人不细心,找不到这里来。”

    顺娘:“若是那样,那徐家三兄弟终是要过来带走咱们和孩子的,这地窖有一人多高,他们要下来,必定要搭着梯子下来,且一回下来一个,咱们就在底下等着,等下来的人下来走过来,咱们就拿绳子勒住下来的人的脖颈,制住他,接着再等下一个……若我猜得不错,那徐家三兄弟必是分工行事的,一个人套车,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来带人。要是只有一个人来带人的话,咱们可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谢二娘明白了顺娘的意思之后,心里就有了底,然而他还是担心徐家兄弟过来带人,下到地窖的人万一她跟顺娘制不住,再嚷嚷起来,她跟顺娘和孩子们恐怕就会面临危险了。

    顺娘让谢二娘放心,她说自己可是见天砍柴的人,手上的劲儿不比那徐家兄弟小,到时候就让自己手拿绳索勒住下来之人的脖子,拖到角落处,保证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把下来的人勒晕,当然若是下手重了,可能把人给勒死。但这种时候,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谢二娘便说那就按照顺娘的意思办,她又去地窖里到处乱摸,摸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碎石头握在手里,打算一会儿下来人了,自己帮忙再用手里的石头给来人头上几下子,帮着顺娘制服下来的人。

    顺娘原本以为自己跟谢二娘会先迎来谢乙和郭里正来解救她们,没想到她跟谢二娘刚才商议好了接下来怎么办,谢二娘也去摸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坐回她身边时,上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听那声音仿佛是两个人过来了。

    不好,难不成他们要连夜行动,将地窖里的孩子转卖出手,以及要把自己跟谢二娘弄出去也像那些孩子一样给卖掉,又或者说杀人灭口?

    顺娘想到此不由紧张起来,暗想这徐家兄弟果然狡诈。

    自从被徐家兄弟捉住扔到这黑漆漆的地窖里面,顺娘也没有准确的时间概念,只是模糊觉得大概应该过了有三四个小时了,而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跟谢二娘被扔下来时应该在晚上八点多,如果三四个小时过去了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在半夜十二点多。要是自己猜测的时间准确,徐家兄弟选择在半夜把人给弄出去,那还是相当精明的,所以这一伙人贩子可是狡猾的对手,一点儿都不能够掉以轻心。

    顺娘开始迅速权衡自己刚才跟谢二娘商量的法子是否有纰漏,实施以后能否保证自己和谢二娘还有孩子们都从这徐家逃出去。是在这里就动手,还是等到出去之后再动手呢?

    若是勒毙了下来的徐家兄弟的其中一人,紧接着又制服另一个,自己跟谢二娘带着几个孩子跑出去,上面剩下的徐家兄弟之一能够放她们出去吗?就算院子门开了,可是孩子多,她们也无法全身而退,更有可能是她们再次被堵在了徐家院子里,这徐家人见自己家人出了事情,必定会动杀心,先不考虑自己跟谢二娘的安全,那些孩子怕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怎么办?

    头顶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顺娘觉得就算她这会儿跟谢二娘重新将被解下来的绳子重新套上怕是也没有那个时间了。

    她咬咬唇,把怀里抱着的可成抱去地窖最里面的角落,叮嘱他一会儿不许出声,不许乱动,除非自己喊他,他才可以出声。

    可成答应了,跟一只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顺娘摸着那团被解下来的绳子,对谢二娘低声道:“上头徐家兄弟过来了,咱们按照方才我说得那么做,别害怕……”

    谢二娘的心咚咚跳,她告诉顺娘她不怕。

    两个人退到了地窖的角落肩并肩挨着。

    上头的人搬动柴草,然后揭开盖着地窖入口的厚木板,底下的顺娘和谢二娘就见到有光从上方漏下来,然后是一架梯子从上面放下来,徐二郎的声音在上方说:“先把小的弄上来,再弄大的。”

    踩着木梯下来的徐三郎道好,他一手扶着梯子,另一只手里端着一盏油灯。

    顺娘听见这话,就立即一拉身边的谢二娘蹲下,把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像是依旧被反绑住的样子。

    这个关顺娘和小孩子的地窖高度约莫两米,长宽三米多,最里面就算地窖入口那里有人拿油灯照着,也完全没有光。

    徐三郎喝了酒,此时头脑也没多清醒,他下来光顾着找被关着的小孩,按照他二哥说的,先把那些小孩弄上去,让他大哥用驴车拉着去芦苇渡转卖,然后那两个大的由他跟他二哥负责弄去大峰山杀了埋了。

    地窖最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他手里端着油灯,去照那几个小孩在哪里,完全没有管蹲在角落里的顺娘和谢二娘,而他看她们的样子也是反绑着手,哪想到顺娘和谢二娘已经解脱了绳子呢。

    他径直往一个缩在地窖里的小娃儿走过去,弯腰伸手就去拎那孩子。

    在一旁的顺娘见状,立即暴起,扑过去用手中绳索从后面套住徐三郎的脖颈往后一勒,谢二娘见顺娘出手了,也赶忙跳起来用手中的石头砸了徐三郎的脑袋一下子,她能感觉到石头上和自己手上沾染了温热的涌出的鲜血……

    徐三郎哪里料到自己会被袭击,喉咙那里被勒住,头上又被砸了一下子,他连一声都没叫出来,喉咙里咕噜了两声,四肢挣扎了几下,随着手中的油灯落在地上,黑暗再次来临时,他已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四肢间或抽搐几下。

    顺娘跟谢二娘一击得手之后,地窖里只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气声。

    站在地窖门口,手里拿着另一盏油灯的徐二郎看到底下的油灯灭了,又发出了一些异常的声音,就朝底下喊:“三郎!”

    顺娘捂着鼻子“嗯”了一声。

    徐二郎听见底下有人答应,因为声音含混,他也听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兄弟徐三郎的声音,还当是徐三郎呢,所以,紧接着他又问:“怎的灯灭了?”

    顺娘想哄他下来,所以接着依旧用手捂着鼻子装作徐三郎说话:“……下来。”

    她不敢说太多话,怕被徐二郎听出来,所以只简短含混说了这两个字,想让徐二郎理解成因为徐三郎失手灯掉在地上灭了,所以让徐二郎下来拿灯照着。

    徐二郎听了,就拿着灯踩着梯子往下,可是因为他生性多疑,十分狡猾,所以他下来的时候,是面对着地窖里面下来的,并且下到一半,就停在梯子上,举着油灯往里瞧。

    一瞧之下,当然大惊失色,因为他看到了满头鲜血躺在地窖最里面地上的徐三郎,在他身边蹲着那两个背着手的年轻男女。

    不用说,一定是那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弄断了绳索,然后袭击了徐三郎,徐三郎才会不知死活地躺倒在了地上。

    徐二郎立即在梯子上转身,三两步爬上去,再一下子把梯子抽了,又把那块盖住地窖入口的厚木板提过来,重新遮住地窖入口,紧接着跑了出去。

    “糟了!徐二郎跑脱了!”顺娘腾地一下子站起来,焦急出口,“这下子可麻烦了,看来一会儿咱们要跟他们搏命了!”

    谢二娘紧张地问:“一会儿他们会如何对付咱们?”

    顺娘跺脚:“哎,谁知道,且看一步走一步吧。”

    谢二娘便说那徐二郎好生狡猾,顺娘说做这种不法营生的人哪有蠢笨的,然而他们做的是恶事,邪不胜正,一会儿自己跟谢二娘只管与他们舍命相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上头的徐二郎见兄弟出了事,急匆匆跑出去找到在后院套车的徐大郎,告诉他出事儿了,那被他们捉住的杨柳镇卖柴的小子还有那谢屠的女儿不知道怎么弄脱了捆着他们的绳索,袭击了三弟,现如今三弟满头是血倒在地窖里的地上,不知死活呢。

    “甚么?这可恶的狗男女,竟敢伤三郎,我们兄弟这就下去拿刀把他们宰了!”徐大郎一听就急红了眼愤然道。

    徐二郎却说拿刀下去跟那一对男女斗,可是有危险,万一那两个人不要命,他们说不定会受伤。

    徐大郎就问他不下去又怎么能够捉住顺娘和谢二娘,又怎么能连夜把拐来的孩子转卖出去。

    徐二郎摸了摸下巴,阴测测地说:“咱们用烟,把柴房里的柴草浇上些水,点了扔下去,再把地窖盖子盖上,那些烟也得把他们给呛晕,等他们呛晕了,咱们再下去抓人,为三郎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