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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盛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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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维唯将茶放好,比个手势道:“左大人请用。”

    左迁犹自有礼的跟沈太傅谦让,“太傅老大人先请。”

    沈太傅呵呵一笑:“一起,一起。”

    一杯茶下肚,左迁心中剩余的郁闷一扫而空,脸色也和缓许多。和颜悦色问道:“独孤小姐跟哪位先生读的书?蒙学在哪所书院进学?”

    独孤维唯端端正正站好,才躬身回道:“回大人的话,晚辈没有进学,之前一直由家母教导。”

    沈太傅见外孙女人前做出一副礼节周全,进退有度的名门淑女样子,便忍不住想笑,见惯了她飞扬跳脱的样子,一时还真有些不适应。

    左迁点头道:“令堂有太傅大人教导,才学定然是好的。”突然毫无预兆开口问道:“‘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下一句是什么?“

    独孤维唯一怔,旋即笑容绽放,这是考她呢,不急不缓答道:“乐骄乐、乐侠游、乐宴乐,损矣。”

    “何解?”

    “有益之乐有三,损者之乐有三。以礼乐为乐、以善道人之善为乐、以交好贤人为乐。乐于骄奢淫逸、乐于游荡玩乐、乐于口腹宴饮,皆有害无益。”

    独孤维唯解释到最后一句,心中一动,他这是讽刺她把精力用在口腹之欲上了?可他明明喝茶也喝的挺欢快的呀?

    抬眼细看左迁,他目光中透着赞同满意之色,没有看到丝毫反讽的意思。

    独孤维唯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估计他也就随口一问。左迁这样的性子古直之人,若是看不惯估计会当面斥责,不会迂回拐弯。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何解?”

    “博览群书是应有之义,但还应该仔细的研讨,谨慎的思考,加上审慎的辨别,然后坚定的贯彻实行,才是学习之道。”

    左迁听她两次回答皆与平素师长教育学生的经义注译有所不同,便问道:“这是令堂所授?”

    独孤维唯摇头道:“这些乃晚辈浅见。”

    左迁点头,当是如此。

    时人教学,蒙学通常令学子通读书本而不讲其意。原意是让孩子在年幼记忆力最佳时背诵大量知识,待其年龄渐长,师长再讲授时便能很深刻的理解。

    他不由有几分惊讶,这姑娘在这样的年龄便能够对经义理解的如此深刻透澈,看起来是个极通透聪明的孩子。

    他不由对独孤维唯高看几分。

    刚才两问,考了《论语》和《中庸》,便想再试试她的算学,因而问道:“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二,五五数之三,七七数之二,问物几何?”

    独孤维唯暗地翻个白眼,还考个没完没了了,脸上不敢有丝毫不耐,边思索边嘀嘀咕咕:“三、七余二,二十一余二,是二十三,二十三五五分……”她点头笃定得回答:“是二十三。”

    左迁的惊讶几乎不加掩饰,题目固然不难,但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不死心又问道:“‘解利西南。无所往,齐来复,吉。有攸往,夙吉。’何解?”

    独孤维唯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当我什么都会啊,我若连易经都理解透了,也不用进学了。

    嘴上还得恭恭敬敬道:“《易》晚辈虽也粗略读过,然其中所述博大精深,艰深晦涩,晚辈不解其意。”

    左迁听闻倒是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这般年龄如果连易经都读通了,还让不让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活了?女学所学不过也是这些东西,她若都会了,还进什么学。

    又问:“礼、乐、射、御可曾习过?”

    “礼之一道,稍有涉猎。乐、射、御皆自六岁上开始修习。”

    六岁学习,以她的聪明程度,应该学得很好。左迁这时都兴不起感叹的情绪了,欣慰地捋着长胡须,脸上终于露出和蔼的笑容来:“好,很好!老夫尽快报于礼部,如若可能,大约三日后,女学便能安排独孤小姐补试。”

    独孤维唯绽出大大的笑脸,敛衽行礼:“多谢左大人通融……”伸手从桌上将刚才装茶的匣子捧起来,道:“这里是些紫笋茶,是晚辈用和传统制茶方法迥异的方法炒制,还请左大人品鉴一二。泡茶的用具晚辈令侍女交给了左大人随侍,泡茶手法也一并传于了贵仆。”

    左迁很难得的露出欢畅的笑,“所谓大道至简,左某饮茶数十年余,今日方才真正知道茶味。沿袭古法不难,难在能够看出古法之弊端,从而开拓创新。独孤小姐改良茶叶及饮茶方法,于茶道上,可称得上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左某能亲见一代宗师现世,深感荣幸。还请独孤小姐受在下一拜......”

    说着,便起身整冠下拜。

    这是极高的赞誉了,独孤维唯阅历尚浅,不明白今日这话会有多大影响,沈太傅却是知道的。有了京华女学司业的一番盛赞,想必不久外孙女便会名满京都。将来新的茶道兴起,独孤维唯的名字将会被记入史册。

    虽然心中暗乐,嘴上仍谦虚道:“左大人盛赞太过,她小孩家家的哪里能担得起。”

    独孤维唯也忙肃容回拜:“左大人过誉了,小女子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已。方才还背诵‘损者三乐’转眼便犯了‘乐宴乐’,晚辈学而不能‘笃行之’,真是惭愧之至。”

    左迁听她能把圣人言如此运用,知她的确对经义知之甚深,更觉欣喜,当下安慰道:“茶之道可归为待客之道,即为礼,为礼则不能归属于宴乐。独孤小姐不必心中不安。”

    沈太傅险些没喷了茶,她会心中不安?这丫头嘴里一套冠冕堂皇,不定心里在偷着乐呢。

    送走了如同捡了个大宝贝,嘴巴都合不上的左迁,独孤维唯立马瘫在椅上,“哎呦我的娘耶,可累死我了!每次见人都这般端着,真让人了无生趣啊!”

    沈太傅屈指在她头上敲一下,笑骂道:“谁让你端着了?还不是你自己怕给人家留的印象不好才装模作样的,怪得谁来?你是什么样子便给人展示什么样子,一时装腔作势,时间久了,本性总会暴露出来,届时徒惹人唇舌,与其这样,不如当初便以真实面目示人。”

    外祖父训诫,独孤维唯忙起身恭听,末了乖乖点头,“外祖父所言有利,维唯知错了。”

    沈太傅怕话说重了,又抬手抚抚她的脑袋,“率性而为是生活态度,不见得不好。我们维唯爽朗洒脱、聪明大方,原本就很惹人喜欢,不用刻意掩藏自己。”

    独孤维唯笑得露出两只小尖牙,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