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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祈雪随声出了门。
恰巧芷欢也打着哈欠从一旁出来,她的眉长而淡,眼旁的一颗泪痣总会吸引注视者的目光,说话时微微簇起的唇有些单薄。
“我脸上可是粘了甚?妹子怎么这样看着姐姐?”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有些不自然。
“没甚。”花祈雪微微一笑,收起出神的目光,转而看了看芷欢烧伤的手,又道,“姐姐可是刚睡醒?”
落在白布上的目光,使芷欢如芒在背,她只想将手藏起来躲避视线,可又觉不妥。
这犹豫的瞬间,她的手不自主地微微一颤。
“恩,是啊……在这吃得好睡得也香,云翎可真是寻了一个好地方。”
话罢她抬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来掩盖那一瞬的慌乱与尴尬。
花祈雪只是点点头,再未言其他。
两人一齐朝远处的众人走去。
除去在绿野春山中修炼生活的人外,离得近些的人此刻皆聚了过来。
人群里,兔伢站在慕容恩星的身旁,看着前方的尸体。
尸体已化为原形。
僵硬的鹿身没有多少血迹,妖丹之处被一击而穿,妖力在瞬间枯竭,干瘪的四肢不甘地伸得笔直。
兔伢有些头晕目眩,每每看到死去的同类时,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自己的尸体。
洁白的兔毛上粘着黑红的血迹,身体似一片棉絮瘫在地上,风一吹便散了。
她知道总能看见自己的死相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可却无法控制脑中画面。
慕容恩星发觉攥着自己衣袖的手又紧了一分,便将那只瘦弱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弦冰匆匆赶来,查看死因。
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
这位死者是一位乖巧的少女,性子温和,待人亲善,从未与人急过眼红过脸。
“这可是咱这儿第一次发生这样恶劣的事!”
才来绿野春不久的人,听见有人说了这么一句,心中十分疑惑,这里竟从未死过人?
一位在此居住几百年的老者,抚着白胡,沉重道:“是啊,这是第一次。”
芷欢一听,这才明了适才这些人为何如此慌乱。
在她看来,死一个人何至于此?
当然,若是这里从未发生过这种事,那这些人的这种反应倒是合情合理。
她兴趣索然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又瞧了一眼尸体。
这手法真是拙劣,总教她有种凶手故意将尸体展现于人前一般的感觉。
她想若是用青风的法器来做此事,那绝对是神不知鬼不觉,教这些人连尸体都见不着。
心中叹息一声,她觉得真是可惜。
那被贯穿的妖丹是多么珍贵,换做是她,才不舍得这样粗暴地毁掉。
不过无论此人的目的是甚,倒是帮她开了一个好头。
弦冰站起身,将围观的人通通扫视一遍,冷眸中透着凌厉目光,好似想要从人群中找出凶手一般。
“现下云翎去了七柱点,待他回来我会将此事说与他。”
她所说之话无非是些教众人莫要慌乱之类的,并未提到一句关于死因。
芷欢抱臂胸前,嘴边带着戏谑的笑容,眼睛盯着远处的弦冰,想听听她到底能说出些甚来。
听着听着不禁又是一阵腹诽,她最是了解弦冰这类人,表面在平抚众人情绪,好似表现出内心十分沉痛的神情语气,实则这类人才不会将死人放在眼里,他们享受的不过是在人前言语时所受的拥戴与掌控局势的权利。
众人听从弦冰埋葬死者后,虽是惶恐不安,可眼下一时也找不出凶手,也只得四散回家。
弦冰正要回去时,忽看见慕容恩星站在一旁。
她心中倒是有一点惊奇,若搁在以前,哪怕一点小事,慕容恩星也早已压不住性子,大喊大吵起来,现在遇见这般的大事,他竟一反常态,这般稳静?
“人许是可以改变的。”她想。
“弦冰姐,可发现甚异处?”慕容恩星道。
“伤口极利落,不是低等所为,但只凭这一点并不能确定是谁。”弦冰又瞧了一眼他身后的兔伢,道,“你们最近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兔伢见她关心,领情地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冷冰冰的女子也有了些改观。
弦冰走后,两人也离开此处。
行在路上,慕容恩星眉间微蹙,一言不发,心中思忖。
此事若是从修为高低来看,其实范围便已是缩小了许多,在这里生活的人,几乎尽是修为低亦或不喜修炼追求平淡生活之人。
他们长期在担惊受怕中过活,饱受着妖都与道士们的摧残,是以当他们来到此处后,皆是对这里的一切珍惜非常,每一个人皆是自愿地遵守着一个原则——不许同类相残。
除去偶有口角之争亦或小打小闹外,从未发生过甚性质恶劣之事。
若是从动机来看,他又觉得好似谁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兔伢见他一直不说话,便想打破沉默,道:“恩星,适才弦冰姐姐说的七柱点是甚呀?”
“那是云翎哥的法术,在绿野春外形成七柱结界,外人无法找到这里,加之七柱点的位置只有云翎哥知道,是以这里一直很安全。”
而今日是一个谁也未能料到的意外,一个绝非偶然的意外。
他想兔伢看见今日之事定是心中惴惴,便露出笑容,捏了捏兔伢的脸蛋,道:“雷越将这里的人视为背叛他的人,他不会善罢甘休,而这里又有个小可爱,当然更要好好保护起来啦。”
兔伢一笑,心中虽是羞赧,却不会像初与他相识时脸红离去,她喜欢这样的温柔,也不会再躲开。
她明白他是希望可以给她带来安全感。事实上,这里安全与否,已不是衡量她是否该住在这里的标准。
牵着他的手,她想自己已有勇气面对那些往日令她恐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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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欢并未回住所,而是跟随花祈雪回到她的房内。
冒着热气的茶,似乎令芷欢更加心绪难平,只听她像是有股怨气不得发般,道:“妹子,你觉得适才之事会是何人所为?”
见花祈雪并未答话,她又道:“要我看啊,倒是有三个人嫌疑最大。”
“会是谁呢?”花祈雪道。
她喝下发热的茶,丝毫不顾有些烫麻的舌头,将手中茶杯置气般地砸在桌上,道:“还会是谁,你我还有兔伢呗。你没听适才有人说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便有人问最近才来的人都有谁?这般没来由地怀疑,教人好生气恼!”
“姐姐多虑啦。我想他们只是恐慌无措,一时乱猜乱疑而已。”花祈雪道。
“不过我想多半是怀疑我多些。也无妨了,姐姐我从小便不遭人待见,习以为常了,只是希望以后能少受些他人的怀疑,心里也能好受些。”芷欢笑了笑。
两人径自喝茶,有那么片刻的沉默,沁着花香的空气好似凝固般沉寂。
便在这时,小葫芦来了。
他抱着一个黄澄澄的葫芦站在门口,似是有些犹豫。
芷欢已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加之她又最不喜小孩,便说了句多谢小葫芦药水之情后,先行离开。
“怎么了?”花祈雪招招手。
“姐姐。”小葫芦有些欲言又止,但她关切的眼神使他充满勇气,便道:“姐姐,我能跟你住在一起吗?我不会打扰你,你看,我晚上是睡在葫芦里的,你只要把我随便放在一处,地下也行。”
花祈雪先是有些惊奇,一想才明了,小葫芦信任她。
再一看他与他手里的葫芦,那模样实是招人疼爱得紧,便当即接过葫芦,晃着脑袋,笑道:“若是放在地上,姐姐不小心踢倒了,那你可要晕头转向啦。”
夜晚。
小葫芦将他的葫芦放在花盆中央,嘴中一念,身形化烟飞进葫芦之中。
花祈雪说让他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地方,他便选择了这个摆满花卉的木桌上。
睡梦中伴着香,他会睡得更香。
花祈雪洗漱一番,吹了蜡烛。
睡前忌多思,这是迟黎常说的。
她总能很好的施行,可今日她倒有些睡不着。
无论是小鹿的死,还是芷欢那有些哀怨的“只是希望以后能少受些他人的怀疑,心里也能好受些”,总在她的脑中来来去去,不肯消散。
入眠时,已是深夜,窗外的月格外亮,有虫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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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鸟穿过似火的云霞,像是一道划过天际的星。
瀑布之声渐渐传来,像脆铃般灵动。
花祈雪向前行着,好似不由自己。
远处坐落着一座宽敞的木屋,水边有人在抚琴。
纤长的手指落在红琴上,声声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