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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风暴酝酿了多久,暴发时会多么的强烈,风暴中心都是极平静的,大康朝的旧宫如此,如今的大明宫亦是如此。
云雀脚深深地踩进武陵春的水田,弯腰将秧苗□□稻田里,回头微笑着瞧着站在田梗边不敢动的晋王殿下,“殿下,怎么?不敢进水田吗?”
“呵呵呵呵……”乔守业笑得极尴尬,上河摸鱼他不怕,上山打猎就算遇见狼也能从容应对,可泥塘一样的稻田……桃源村当年也没有什么稻田啊,就算是有,也不需要他下田种地……
“是谁说的要跟我比一比插秧种田的本事?连水田都不敢下,何来比赛?”
“我跟你比。”早就作了农人打扮的他,把斗笠摘下又重新系好,将裤腿挽到膝盖上,脱下脚上的芒鞋,光着脚踩进水田里,湿软的泥土一下子包裹住了他的脚,他尽量不去想那里面都有什么……踩出第二步的时候,有什么自他脚边游了过去……他吓得赶紧从水田里退出来,站到田梗上,“里面有东西!”
“水田里当然有东西啊,蚯蚓啊,泥鳅啊,螺啊,各种虫子啊,多得很。”其实还有血吸虫,当然了,南方得血吸虫病的人比较多,北地这边冬天封冻,血吸虫病疫情并不严重,光着脚踩在泥地里,她自己心里也有些麻麻的,只不过是强撑罢了。
“什么?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般胆小了,当日下河摸鱼时也未见你这般模样啊。”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好么?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怕水田里的东西,“我认输。”
“你真认输?”云雀侧头瞧他。
“认输。”
“那你拉我上去。”云雀伸出手。
“嗯。”乔守业毫无防备的伸手去拉云雀,谁知云雀手一使力,竟将乔守业给拉下了水田,毫无防备的他狠狠地摔进水田里,整个人成了泥猴一样。
“哈哈哈哈……这样你还怕不怕了?”
乔守业抓下自己头上的泥,瞧着插腰坏笑的云雀,这丫头什么时候长高了这么多,穿着农家女的衣裳,胸口因刚才的动作稍有些敞开,露出深深的沟壑,长大了啊……
“你看什么?”云雀掩上了衣襟。
“看你啊!”乔守业说完将手里的泥狠狠地向云雀砸了过去,正中她雪白的脸。
“堂堂晋王,竟拿泥土打人,成何体统。”她一边说一边找武器回击,两人在水田里嬉闹了起来。
田梗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纤细的手指却有极大的力量,恰到好处地按压到穴位,一阵疼痛之后是放松的酸爽。
“你这手艺是在哪里学的?”闻皇后漫不经心地问替她按摩的疤脸宫女,宫女生得其实很好看,远谈不上貌寝,只是脸上的一道疤痕毁了容貌,按理这样的人是进不了宫的,更做不了近侍,可谁让郭玥引荐了她呢,她想要用郭玥自然要给她甜头吃,没想到她的手艺竟真的极好。
“奴婢原是伺候前……前朝大长公主的,师傅教会我这一门手艺。”疤面宫女小声说道。
“哦,原来如此。”闻皇后叹息了一声,“她也是个苦命人啊,原是金枝玉叶,偏嫁了那么个男人……”
疤面宫女低头不语,苦命人……
“你可还记得她的事?”
“呃?”正在出神的疤面宫女因闻皇后说的话愣了一下,“当初奴婢不过是跟师傅一齐学徒的,没能有幸近身伺候,倒是听师傅说她是个极和善的人。”
“他们兄妹都是好性子,可惜,好人做不了好皇帝,也做不了好公主。”闻皇后叹息了一声,“本宫的肩膀还是疼。”
“奴婢多替您按一按……”
闻皇后向来睡眠极浅,身旁有人那怕是身为她丈夫的皇帝都不会深眠,经这奴婢按摩一阵,竟觉口齿缠绵,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着之后,疤面宫女瞧着她的后背微有些愣神,这个时候她全无防备,自己只需轻轻一刀或用针刺到她的穴位,她非死既残……可死一个皇后又有什么关系呢?没人知道是她承平公主回来报仇了,也影响不了大齐朝的大局……
想到这里,她按压的手又重了些,多睡一会儿吧,多睡一会儿……
做完最后一个收尾动作,她将香炉扣熄,净了手穿了衣掀开了内室的帘子。
有两位宫女在帘外等侯,见她出来了,用眼神问她……
“娘娘已经睡了,请两位女史动作轻些。”她声如蚊纳地说道。
在宫里呆久了,早就学会了读唇,那怕耳朵没听见,眼睛瞧见了口型也能猜个*不离十,两位宫女略一福身,让她过去了。
疤面宫女走到外面,刚刚转过一个角,就见季尚宫站在那里瞧着她。
“你?’她挑了挑眉。
“您究竟想要干什么?您若想出宫,我自会安排,让您一辈子安享荣华富贵……”
“就像我姐姐跟我小弟一样?”承平摇了摇头,“多谢了。”
“您到底要干什么?皇后娘娘……”
“你不会是想说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吧?”
“皇后娘娘是个好皇后,她与您无怨无仇……”
“放心,我不会害她。”
“那你想要做什么?”
两人正说着,忽地有几个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大明宫是不许人跑的,也不许人走得太快,这几个人可以说是失仪了,为首的一个穿着尚宫的衣裳,正是晋王的首席尚宫苗尚宫。
身为宫内监大尚宫的季尚宫不敢怠慢立时放过了承平往苗尚宫那里迎了过去。
“苗尚宫,你因何脚步匆匆?”
“季……季尚宫。”苗尚宫向她施了一礼,凑到季尚宫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竟有此事?”
“下官亲眼所见。”
“那人不是晋王殿下的人吗?”
“当日我查到她私藏男人内衣,她向我招认是晋王殿下的,下官探问晋王的口风,他也承认收用了她,谁知……谁知她竟然……趁着殿下不在,与他人私通……”
“把她和那个奸夫押起来,严加审问,等会儿皇后娘娘醒了,我自会告知她。”
“是。”
“你先回去吧,记住……急则乱,缓则圆。”
“是。”苗尚宫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脚步果然缓慢了起来。
季尚宫转过头,承平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能重新踏上游廊,往闻皇后那里赶去,闻皇后向来睡不太久,这次……
半个时辰后
闻皇后许久未睡得如此好了,醒来的时候竟觉得浑身松软,竟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宫人伺候她净面穿衣时,说她睡了一个时辰之久,她竟有些不信,她何曾睡得这么久过……那宫女果然有两下子,旧宫中竟有如此秘术能人,早知如此,当初不该把旧宫人一股脑的全赶出去……
待她出了内室,只见季尚宫站在一旁等她。
“这个时候你不在宫内监,在我这里有何事?”
“是晋王……”
“他?他又去找云雀那丫头玩去了?玩就玩呗,咱们家是爷们,不吃亏……”
“是……”季尚宫把苗尚宫发现曾亲口承认是晋王收用过的宫女与他人私通的事说了出来。
“是谁?”
“王书君。”
“他?”闻皇后挑了挑眉,“看起来是个老实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孟浪无耻之人,把那宫女勒死,至于那王书君,待本宫禀明了皇上,赶出宫去就是了。”
“禀皇后……您睡着时,苗尚宫遣人来报,说晋王殿下回来了,听说了他们俩的事大发雷霆,说苗尚宫是长舌妇,出事了不说直接找他,替他的人遮掩一二,反而报到瀛台,打了苗尚宫一耳光,将她关了起来,又将王书君和那宫女给放了,说……说将那宫女送给王书君了……”
“胡闹!那是女人!不是物件!他岂能……岂能这般……”
“苗尚宫遣来的人还说……还说……晋王殿下怕是一开始就是替那两人遮掩……”
“竟……竟有此事?”乱了,全乱了,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傻儿子岂非真的对云雀那丫头情根深种?不成!不成!不成!闻皇后转了几圈……“走,咱们去会会那冤家。”
她脚刚刚踏进晋王住的海清河晏的清心斋,就听见内室里传来乔承志爽朗的笑声,“好!好一个兄弟似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若是舍得,赠他一个宫女又如何?只是有了这事,你母亲定不会容他再在宫里,让他回家读书吧。”
“多谢父皇成全。”
闻皇后站在那里,伸手阻止了想要通报的宫人,木已成舟,她又能说什么?自己的这个儿子,从来都是看起来乖巧,实则叛逆,想要做的事没人能够阻止。
她顿了顿,转身离开,因而没能听见后面的对话。
乔承志端起儿子亲自替他倒得茶喝了一口,“听说你今日与云雀去插秧了?”
“儿子好奇她平日都做些什么,因而跟了过去。”
“呵……”乔承志微微一笑。
“父皇!”乔守业跪了下来,“父皇,儿子从小就喜欢云雀,想要娶云雀做老婆,希望父皇您成全!”
“云雀也想要嫁你?”
“她……她自然也是喜欢我的。”
乔承志瞧着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的儿子,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良久之后吐出几个字,“待你雷伯父凯旋,再议。”
“父亲的意思是您允准了?”
“总要先问过女方的意思,咱们家又不是土匪强盗……万一你雷伯父又将云雀许给了哪个有功将士,咱们不就成了强夺□□了?”乔承志半开玩笑地道,年轻真好……真好啊……
“多谢父皇,儿子这就去问云雀!”乔守业一蹦多高,飞奔了出去。
乔承志坐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人生啊,有取就有舍,拥有一些,就要失去一些……算了……本来就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