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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时光匆匆而逝,就在田婉孝期快满之时,京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萧颀死了。
据说是醉酒后,不慎跌到玉珊湖里,待宫人将他救起来时,人已经不行了。
田婉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人简直都懵了。
虽然她对萧颀,与对萧颍之间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但萧颀的死,还是让她很是伤心。
自从田婉回文州后,与萧颀虽然相隔千里,但每月一封从京城来的信雷打不动地送到她手。年节之时,他还会送上耳坠、金钗、玉簪之类的小礼物。其实这两年多,他在京里帮着元靖帝处理政务,应该少有空闲,但他还是记得给她写信,给她捎礼物,这份情意便足以让她感动。
如果不是与萧颍有过两世的纠缠,说不定她就真的爱上萧颀了。他越是这般对她,她心里就越愧疚。她什么都可以给他,偏偏给不了他自己的一颗真心。她在心底也跟自己说了,这一生一世,也会好好对他,虽不能做他的爱人,但可以做他的贤妻。没想到,眨眼间,他这个人就没了。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不久前,她才收到过他的信,他还好好的呀。她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相信!没有人敢开这种玩笑!伤心过后,她便跟着接她的宫人一起,离开文州前往京城。她与萧颀是未婚夫妻,自然应该去送他最后一程。
进了京,田婉还是先到的田府,由余氏陪着她一起进宫见田皇后。
这凤台宫,田婉之前也来过多次了,可这一次的感觉隔外不同。之前来的时候,宫人们往来穿梭,络绎不绝,一派生气。而这一次,冷冷清清,走入其中,像是走进了阴冷的坟墓一般,虽是初秋,也让人感觉寒彻入骨。
走到田皇后的寝殿外,一股药味便钻进了田婉的鼻中。她对着迎上前来的芸湘问道:“芸湘姑姑,姑母可是抱恙在身?”
听到田婉的话,芸湘眼睛一红,说道:“打太子殿下没了之后,娘娘便一直病着,都没起过榻。田姑娘,你来了便好了,好好劝劝娘娘吧。”
“嗯。”田婉心头也是黯然。她点了点头,问道,“我可以进去见姑母了吗?”
“姑娘快进去吧。”芸湘用绣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娘娘知道你今日要进宫来,精神也好了些,都盼了你半晌了。”
听到芸湘的话,田婉只觉得鼻尖一酸,眼泪便要掉下来了。
余氏见状,忙说道:“阿洛,你可别哭了。不然,皇后娘娘见了你这般,不是更伤心?”
“嗯。”田婉将泪水收住,又整理了一下心情,才与余氏一起跟着芸湘进了屋去。
一进门,便看见田皇后闭着眼靠坐在床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田婉见她面色苍白,满面病容,原本鲜活的面容像被人抽去了生气,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心头更是难受。
田婉强忍着泪水,唤道:“姑母,阿洛来看你了。”
田皇后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田婉,似乎愣了愣,说道:“阿洛,真是你来了?”
“是我。”田婉跪在田皇后身边,握着她的手,颤声说道,“姑母,阿洛真的来了。”
“阿洛,你终于来了,太好了。”田皇后将田婉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你怎么才来啊?颀儿盼了你好久了,可是,你,你还是来晚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姑母……”听到田皇后的话,田婉还是没忍住,霎那间,泪如雨下。
“阿洛,我以为我们姑侄俩能有缘成为婆媳,没想到……到底是你的命苦,还是我的命若啊!”田皇后哭道。
“是阿洛命苦。”田婉流着眼泪,哽咽着说道,“是阿洛没有福气,配不上太子。”
“胡说!”田皇后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么好,是颀儿没福气,没等到你来,他,他就这么走了!”说罢,田皇后是悲痛欲绝。
见田皇后这般模样,想到萧颀对自己的好,田婉也忍不住与田皇后一起抱头痛哭。
余氏和芸湘站在一旁劝了半晌也没劝住二人,只得陪着一旁流泪。
哭了半晌,田皇后拉着田婉的手,又说道:“原本今年年底你们就可以举行婚仪了,没想到……终究你与颀儿还是少了点缘分。阿洛,只得再委屈你三年,三年之后,姑母再请陛下为你另行指一门好亲事。”
“阿洛不要。”田婉摇着头,含泪说道,“姑母,阿洛不嫁旁人!虽然阿洛没有与太子殿下大婚,但在阿洛心里,阿洛已经是,是太子的人了。阿洛愿意为太子守一生一世,再不嫁人!”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田皇后流着眼泪长叹一声,“你才十八,你这一生还长,怎么可能不嫁人啊?”
“姑母,阿洛心里只有太子一人,你就让阿洛为他守着吧。”田婉哭着恳求道。她没有撒谎,她真的不想嫁人,就这么孤苦一生,其实,也,也挺好的。
“傻孩子。”田皇后一下将田婉搂进怀里,大哭道,“你对此待颀儿,也不枉颀儿对你一片真情。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田婉哭道,“阿洛是心甘情愿的。”
姑侄二人又抱着大哭了一场。
田婉说过愿意为萧颀守节之后,田皇后对她更亲近了,连喝药也要田婉喂她才肯喝,还叫田婉留在宫里陪自己一段时日,田婉也答应了。
喝过药,按太医的嘱咐,田皇后要歇息一会儿。田婉与余氏便出了屋来。
临别门前,田皇后叫她还是住在以前进宫时所居住的清韵阁,进出凤台宫方便。芸湘便叫了人去清韵阁收拾。
从田皇后的寝殿出来之后,余氏便出宫回田府,田婉便留了下来。
田皇后歇息了,田婉也无事可做,便想去看看萧颀,叫连雪找了个宫女来问道:“太子殿下的棺椁停在哪里?”
那小宫女回答道:“停在东宫的偏殿中。”
于是,田婉便叫上连雪去了东宫。
走到东宫门前,看见宫殿四周都蒙上了一层孝纱,惨白惨白的,看得人心里都像蒙了一层霜似的。
田婉跟着东宫的寺人一起到了偏殿。殿正中,停着一副黑漆金丝楠木的棺椁。那个原本就要将成为她的丈夫的男子,如今正静静躺在里面,已经失去了生气。
看着那沉黑色的棺椁,田婉怎么也无法将它与自己记忆中那个俊朗的少年公子连在一起。可是,世事就是那么残酷。他,那么美好的一个人,从此就栖身在这小小的棺椁里……想到这里,田婉忍不住泪水涟涟。
她拖着似有千斤的脚,缓缓走进殿内,点蜡,燃香,拜祭着萧颀。
“太子殿下……”田婉叫了他一声,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余悲恸地哭声。
在棺椁的四周跪满了身着重孝的宫女寺人们,也跟着田婉哭成一片。待田婉起身时,发现宫人中有四个女子衣着与一般宫女不同,表情木然,面上毫无血色。
连雪见田婉望着那四个女子,忙凑到她身边,悄声告诉她,那四人是萧颀的侍妾,按规矩是要为萧颀殉葬的。
田婉听了,心里一阵难受,却又无可奈何。含泪拜祭完了萧颀,又看了看那四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子,原本像花一般的娇艳,可惜……她长声一叹,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去。
刚走出偏殿,便看见萧颉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正往院内走来。萧颉一脸沉重,而那女子双目红肿,面上满是悲戚之色。
连雪知道田婉不认识那女子,忙说道:“姑娘,与江都王一起来的,是南阳公主。”
田婉是知道南阳公主。她与萧颀、萧颉、晋江公主都是田皇后所出,如今萧颀没了,难怪她如此悲伤。她赶紧迎了上去,对着二人行礼道:“田婉见过江都王,见过南阳公主。”
南阳公主看着田婉,愣了愣,说道:“你,就是阿洛?”
“是的,公主。”田婉应道。
南阳公主一听,连忙将田婉扶了起来,流着泪说道:“阿洛,你也是苦命啊。再过几个月,你们就要大婚了,没想到……”
田婉心里原本就难受,被南阳公主这么一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大姐,阿洛姐姐,二哥看着呢,你们别哭了,别惹了他伤心。”萧颉劝道。
萧颉的声音,听起来比两年前沉稳了不少。田婉抬头向他望去,只见他不仅长高了一头,而且人也成熟深沉了不少,与两年前自己见到的萧颉,感觉完全是两个人。这时的他,与自己家中满面稚气的田桑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会认为萧颉与田桑长得像的。
萧颉用幽黑的双眼望着田婉,沉声问道:“阿洛姐姐已经拜过二哥了?”
“嗯。”田婉点了点头。
“那你等等我们,待我拜过二弟,你与我们一起回去吧。”南阳公主说道。
“是。”田婉应了一声。
田婉不想再进那个让人伤心的地方,便在院中等着南阳公主与萧颉姐弟二人。待萧颉陪着南阳公主拜祭完了萧颀,三人便一起回凤台宫去探望田皇后。
田皇后服过药之后,一直在昏睡。芸湘说,田皇后好久没睡得这样熟过了。田婉三人怕吵着她,便出了凤台宫。见此时已近晚膳时候,萧颉便叫田婉与南阳公主一道去自己的德裕宫用饭。
田婉原本不想去,不过,见南阳公主把对自己很是亲近,碍于情面,便跟着一起去了。
南阳公主与萧颀姐弟感情极深,用膳的时候,便拉着田婉一直说萧颀以前的事,饮了酒之后,更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见南阳公主如此,田婉心里也是异常沉重,原本不怎么饮酒的她,也陪着公主饮了几杯。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伤心,南阳公主不一会儿便喝醉了,在殿中大哭大闹。见此情形,田婉忙叫萧颉把南阳公主送回去歇息。
“那你呢?”萧颉双眼定定地望着田婉,说道,“要不你等我送她回来,再送你回清韵阁。”
“不用了。”田婉摇了摇头,“我也没喝几杯,又没醉,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我叫人送你回去。”萧颉似乎有点不放心。
“也不用了。”田婉叹了一口气,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一个人去湖边走一走,静一静。”
听到田婉这话,萧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说道:“那阿洛姐姐,你自己路上小心。”
“在这宫里,你还怕我有事啊?”田婉苦笑了一声,说道,“你送公主回去歇息吧,我也走了。”说罢,她向着萧颉与南阳公主挥了挥手,便离开了德裕宫,独自一人沿着玉珊湖往清韵阁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日更,反正我写完就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