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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祈拨开花木走过去,才发现有三人正在拉拉扯扯,一个明显喝得有些多的男人嬉笑着摸在对面的少年的脸上,另一只手便要过去搂住他的腰。说是少年,其实谢祈一眼便看出那是个少女,大约也是世家之女,生得十分艳丽,却穿了男装便跑来此处,只是打扮拙劣,便被人一眼看了出来是女郎。
那客人大约把她当做了这乐馆中的女子,便不管不顾轻薄了上了,她身边的另一个少女大约是她的侍女,也是一般的打扮,此时慌了神,满脸涨红的去拽那男子的手,只是她一个女孩又有多大力气,被那客人一把便挥到了地上。
既然见此情景,谢祈自然不能不管,便直接走到那客人身前,制住了他那乱动的手,将那少女扯在了身后自己身后,微笑道:“兄台恐怕是错认了。”
那客人见怀中忽然空了,便红着眼睛盯着他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竟也敢和我抢人。”说罢一拳便向他脸上挥来。
虽然谢祈躲的快,还是被掌风带到,眉骨上顿时流下鲜血,他不愿与醉鬼计较,便开口叫了风榭中的侍从,那些人是红衣的手下,见他经常来此又与主人相熟,不待他吩咐便将那男人拖了出去。
谢祈转身,经过此番,那被推搡在地上的侍女站起来扶住谢祈身后的女郎,那女郎虽面色苍白,却端庄一礼,低眉垂目道:“多谢公子相救。”情态倒是楚楚动人,说罢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脸上流下的鲜血,从身边侍女手中取了丝帕递与谢祈。
谢祈接过那丝帕随性抹了抹,见那女郎一脸忧虑,不由笑道:“并无大碍,不必挂怀。”那丝帕既染了血污,却也不好再还给人家,谢祈想了想便将其揣在怀里,那女郎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白的脸上一红。
谢祈料想果然不错,那女郎是第一次带着侍女扮了男装从家里溜出来,在街市上玩乐,却听旁人说到这城郊的乐馆是夜间最繁华的好去处,便兴冲冲地来了,却没想刚刚进来便遇到了那个醉酒的男子,险些便被轻薄,此时便有三分嗔怒,七分失望。
谢祈想起当年自己在宫中之时,也常常想方设法与身边内侍换了衣服,偷偷蒙混出宫,此时倒是有几分感同身受,看着那女郎便像是看着十年前的自己,不由心生好感,他想了想便开口笑道:“若说帝都夜间的好去处,我还真知道一处。”
那女郎惊喜道:“是什么地方?”她的侍女在她身后有些迟疑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像是提醒她不要如此草率便信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话。然而她家主人却并不在意,只是兴致勃勃地望着谢祈。
谢祈喜欢那女郎的天真率性,也不想再回去被殷理他们灌酒,果断笑道:“我带你去。”
那女郎也没有犹豫,便跟着谢祈走出了风榭,她的侍女在身后想拦也拦不住,只能也紧紧跟了上来,一路上都是繁华街市,此时两旁点起了花灯,两个人像是未曾见过如此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景象,便有些目不暇接。
三人一路走到帝都城中那座十三孔桥下,沿着石道走下去,隐约可见宽阔的河面上漂泊几条小舟,还有粼粼的波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河水中还有一条闪闪的光带,走近了看才发现那竟是一盏盏莲灯,顺着水流向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在黑色夜空下无比夺目。
那女郎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她的侍女也有些兴奋地将手伸进水里,想去捞那些灯。
谢祈微笑道:“每逢初一十五,便有人在这里放河灯祈愿,我一直觉得,这便是帝都夜里最美的景色,却没想到过了十年,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那女郎听他的语气中多有怅惘,不禁开口道:“公子……离开帝都很久了吗?”
谢祈不愿多言,玩笑道:“你若是喜欢,也可以放上一盏,据说若是写上心上人的名字便可以心意相通。”
那女郎好奇道:“公子也放过?”
谢祈不语,那女郎莞尔叹道:“却不知道公子得心上人是怎样的美人。”,她转过身去对着十五的满月祈愿,轻声叹道:“我亦别无所求,惟愿家人平安。”
谢祈道:“姑娘兰心蕙质,所求所愿必能实现。”
天色已然不早,谢祈担心她们回去路上不安全,那女郎却执意不肯让他相送,谢祈明白她大约是不愿露出自己的身份家世,便向她们告辞,只是他还未转身,却听得那女郎开口道:“却……还不知公子姓名?”
谢祈笑道:“我姓谢,若是有缘,大约还能再会。”
那女郎深深望着他一眼道:“有缘再会。”
谢祈走后那女郎望着他的背影不语,却是沿着河岸逆流而上,走到了河流的上游,果然那里便有一个摊子,摆满了一排排的莲灯,她有些欢欣地挑了一盏最好看的,也顺着水流将它放进了河里。
那女郎站在河边望着自己的那盏灯默默消失在河里,表情却有些开心,身边的侍女却忍不住好奇道:“少君方才许了什么愿?”
她莞尔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待回了府,明日便帮我查一查,方才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谢祈回到陆府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今日在他去风榭之时,东海王姜炎已经返回帝都,入宫觐见天子,这场三个皇子之间的赛跑终于迎来的第一个胜利者,只是天子病体转安,这迅速也就没有了什么优势。
而对于谢祈而言,他只是担心,如此一来距离陆纪要他去王家的时候便又更近了一步,如此想来,躺着沧浪阁大床上便有些辗转反侧。
第二日谢祈还在朦胧间便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他带着万分的不情愿洗漱一番出了屋子,却发现外面等着他的是静殊苑中的掌事。
那掌事见他出来直叹了口气,谢祈不知发生了何事,然而未待他开口相询,那掌事便道:“前日公子的书房少了一方前朝的砚,今日有人来报,说你见你拿了城中典当,变了钱便到乐馆中挥霍,你这便跟我去一趟书房,与公子说说清楚吧。”说罢,便用一种无限痛心的目光望着谢祈。
谢祈莫名其妙,心道陆纪又搞什么鬼,待他进了书房,走入屏风之后,却发现陆纪正在写字。
谢祈决定先发制人,他一站定便开口道:“不是我。”
陆纪看也不看他一眼道:“我自然知道不是你。”
谢祈心下一松道:“你知道便好。”
陆纪冷淡道:“你成日在府中坐不住,还要大肆请客,每月的那些钱够花吗?也无怪被人嫉妒,找到一个机会便要栽赃给你。”
谢祈方知原来他的一举一动大约都落在陆纪眼里,此事大约是有人故意想让他难堪,只是这手段未免有些拙劣,但他想不通的是,既然陆纪一眼便识破了这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为何还要他来这一趟,于是谢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论别人怎么说,你懂我就好。”
陆纪闻言不语,却眸色深深道:“这事虽来的突然,却也是一个机会。”
谢祈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陆纪不会是要……
果然陆纪开口道:“如今只能……”
谢祈打断他道:“即便你因为此事将我逐出陆家,王家也不会用一个有污点的人。”
陆纪却是笑了,开口道:“你果然思路敏捷,然而王家会不会用一个有污点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定会用一个告诉他雍家有他要找的东西的人。”
谢祈没有想到陆纪居然也知道雍家的事情,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陆绯既然已经将雍瑞请到家中,又如何能瞒得过陆纪。
果然陆纪见他不语便冷道:“让你好好看着二公子,却不是让你们两个背着我做事,我若不说,你还要瞒到何时。”
谢祈立刻做无辜状道:“这件事都是二公子吩咐我做的,他不让我告诉你,我也别无选择啊。”
陆纪并不听他解释,淡笑道:“那如今便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说罢眼神示意,旁边便有四个侍从上前将谢祈按在地上,谢祈只听道陆纪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好外面能听得清道:“杖责。”
谢祈抬头努力用最可怜的目光望着陆纪,仿佛无声道:“不会真的要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