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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过去,顾惜之身上的毒素已经清除掉,浑上上下都结满了疤,看起来有些恐怖。可顾惜之却等不及伤疤掉落,赶紧带着蛇吻草回了成安府,作为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及侍从,顾大牛自然跟着顾惜之一同回了成安府。
三王爷蓝荣平为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弟弟,也是三十年前皇位争夺后剩余下来的唯一一位皇子,封号荣,封地便是在蓝月国边境的这一片州城,而王府座落于繁华的成安府内。
顾惜之兴冲冲地赶回,一路上风尘仆仆,连套衣服都来不及换,甚至连奶娘端上来的茶水都没有喝,满怀激动地从王府后门进了一处偏僻的庭院。
这个庭院名为秋水阁,说起来有些奇特,虽然位处偏僻,却比一般的庭院要大上许多。一眼望去风景如画,淡雅中不失又大气,可给人的感觉却不太像一个女人住的地方,反而像是男子长住的地方。
而顾惜之的生母月华棂就住在这个地方,兴冲冲赶回,只为将冒了生命之危采集回来的蛇吻草交给月华棂。
可刚到院门,就被门口的两个女子横剑挡住,不得入内。
顾惜之赶紧将斗篷上的帽子拿下,一边比划着一边急急解释:“两位姐姐别激动啊,是我啊,小惜啊,快让我进去!”
“小主子?”虽然嘴里头说着‘小主子’可两女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仍旧横剑站在那里,皱眉一直盯着顾惜之看。
顾惜之赶紧把脸伸过去,又把自己耳垂上那颗红痣露出去给二女看。
“真是小主子?”二女对望了一眼,皆是点了点,都差不多确认来人的确是她们的小主子,可仍旧没有让开的意思。
顾惜之赶紧应和:“是啊,真的是我啊!”
二女朝顾惜之点了点头,其中一女将剑收了回去,对顾惜之说道:“小主子且等一下,待奴婢去禀报公主一下。”另外一女则仍旧横剑挡在顾惜之面前,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而顾惜之似乎早已习惯,笑嘻嘻道:“那就有劳姐姐了。”
没多久那个侍女回来,告诉顾惜之,公主已经答应该让顾惜之进去,顾惜之顿时眼睛就是一亮,赶紧捂着胸口跑进去。
尽管已经来了不少次,顾惜之仍旧忍不住四处张望,看到好看的花就想伸手去摘,可手在距离一花还有十公分的时候,一把横在了他的手前面,只得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只看不动了。
“这里还是没变。”顾惜之笑嘻嘻地与侍女说话,声音中还能听得出来有些谄媚,可这里的侍女个个都是面瘫,哪怕顾惜之跟她们讲笑话,她们也半点表情都没有。
顾惜之就如唱独角戏一般,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说在笑。
好在月华棂所住的楼阁不远,快到了的时候顾惜之就住了嘴,小心清了清嗓子,又将盒子拿出来,这才走进去,在距美人塌半丈远处跪了下去,认真磕了个头。
两米多长的美人塌上斜靠着一位有着绝色容颜的病美人,美人的肤色看上去很不好,苍白得有些吓人,唇色更是暗淡,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斜靠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睡着了。
顾惜之看到后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却不敢吭声,就那么抱着盒子眼巴巴地瞅着。尽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生母,可对上却仿若有着无尽的压力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来了。”病美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
顾惜之赶紧点头,怀里头抱着的盒子拿出来,一脸激动地说道:“孩儿替母亲寻来蛇吻草,只要母亲服用了蛇吻草,一定会好起来的。”
病美人,也就是月华棂,淡淡地扭头看向顾惜之,一点也没有让顾惜之上前的意思,而是冷淡道:“就为了这么一根草,你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惜之讪讪笑:“孩儿没想到那条蛇那么厉害,一时大意了。”说着又往盒子往前递了递,继续说道:“还请母亲快些服下,这样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然而月华棂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盒子,仍旧一副冷淡的样子,面上没有半点惊喜。顾惜之满腔的热情仿佛被浇了一般冷水,差点就沸腾不起来,面上的表情僵了又僵,还是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容。
配上那张满是伤疤的脸,端得是难看,月华棂黛眉轻蹙了起来。
顾惜之却不自知,又举了举盒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月华棂。
月华棂身旁侍女看了一眼月华棂,犹豫了一下,上前将顾惜之高举过来的盒子接下,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母亲只要……”见盒子被接住,顾惜之激动得又要再次重复之前的说话,不料被月华棂不紧不慢地打断。
“慢着。”
月华棂才终于用正眼看向顾惜之,将顾惜之从头至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淡淡说道:“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可叫我母亲。还有,我赐你一副美丽的外皮,你就是如此珍惜的?”
顾惜之面上的笑容僵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月华棂淡淡道:“这个院子时的人叫我什么,你亦跟着叫我什么。下次若再记不住,就不要再来见我。同样的,不把你这副皮囊恢复如初,也不要来见我,休得污了我的眼睛。”
说到最后的时候,月华棂眼中闪过冷光,显然有些发怒。
话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抬手挥了挥,示意顾惜之离开。
顾惜之的表情僵了又僵,明明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生身母亲,可他却只能跟着这些侍女一般叫她公主,而不是与平常人家一般,叫一声娘亲又或者是母亲,记忆中唯一亲近的一次,就是七岁那年生病,她摸了摸他的头。
费尽心思的讨好,却始终得不到欢心,顾惜之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月华棂要对他如此冷淡。
又眼巴巴地瞅了月华棂一会儿,见月华棂还是不理他,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站起来,扭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刚出门口,楼门就被侍女关了起来,再想看也看不了了。
顾惜之看了门口这两个侍女一眼,那冷冰冰的神态如出一辙,若不是脸长得不一样,真会以为是同一个人。不止是这两个人,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侍女都是如此。平日里她们虽然都称他为小主子,却从来没有人听他的,哪怕是进个门还要请示一番。
又看了紧关着的门一眼,终还是扭头离开。
秋水阁外刘芸正焦急地等着,好不容易盼到安全出来的顾惜之,这才在心底下悄悄地舒了一口气,等到顾惜之出秋水阁的门,才紧紧抓住顾惜之:“少爷你还好吧?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身上还有伤呢?快让奴婢看看。”
顾惜之赶紧抓住刘芸的手,阻止刘芸掀开自己的斗篷,说道:“奶娘,我没事,先回去再说吧。”
刘芸下意识看了一下秋水阁,也觉得自己出格了一点,赶紧点头应声。等顾惜之松开手后,紧跟在顾惜之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秋水阁后就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回到郊外庄子上。
回到庄子上的顾惜之一直呆呆的,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动不动,给他端来的水也没有喝,直到刘芸来叫他吃饭,他也还是那个样子。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刘芸看着这样的顾惜之不免担忧。
顾惜之扭头愣愣地看着刘芸,问:“奶娘,你说……我真是公主生的吗?”
刘芸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这还能有错?你忘了?你跟公主可是有着一模一样的胎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公主又冷落你了?”
顾惜之点了点头,说道:“她连母亲都不让我叫,还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说我这个样子污了她的眼睛,跟我说恢复不到以前的那个样子就别回去见她。”
刘芸顿了一下,略为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道:“你不要怪公主,公主她就是这个性子。其实她这是在关心你,希望你能好好医治,才故意这样子说。”
“那要是我这皮囊治不了了呢?”顾惜之反问。
刘芸心里头下意识就想说治不好那才更好,可那些话刘芸又怎敢说出来,只得安慰顾惜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肯定能治好的,只要能找到好一点的大夫,花点时间就能治好,所以你现在别想那么多。”
顾惜之却跟刘芸倔上了,非要问:“可我就是想知道,要是我治不好了,公主她是不是就真的不会再见我了。”
“行了行了,一定能治好的,饭都做好了,快去吃饭!”刘芸不回答顾惜之的问题,反而催促顾惜之进去吃饭,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对于刘芸来说,顾惜之就跟顾大牛一样,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是舍不得顾惜之难过,又或者是将来更加难过。
谁都不知道公主是怎么个打算,顾惜之这个儿子于公主来说又算什么。
顾惜之知道又问不出答案来了,心里头不痛快,可还是听话地进了屋。
屋子里头,顾大牛正愣愣地坐在饭桌前,看到顾惜之进来,立马眼睛一亮:“少爷回来了,可以开饭了!”说着迅速端碗拿筷,可正要吃饭,筷子被抢走了,打算再拿一双筷子吃,刚拿起饭碗又被抢走了,抬头一看。
自家少爷似乎正化悲愤为食欲,手里端着自己那比常人还要大的饭碗胡吃海塞,顾大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赶紧端起另外一碗饭,也胡吃海塞起来,生怕晚一点饭菜都让自家少爷给吃了。
刘芸看了一眼顾惜之,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端起夫妻俩的饭进了房间。刘芸的相公顾仁是个瞎子,吃饭的时候需要有人伺候,所以刘芸一般都是与顾仁一起吃饭,外头则留给两个年轻人。
今个儿外头的‘战况’尤为激烈,两个吃饭的年轻人差点没打起来,原因就为了争夺最后一根青菜。不过到底是顾惜之赢了,平日里饭量不大的顾惜之,这一顿吃得比饭量超大的顾大牛还要多,可怜顾大牛根本没有吃饱。
顾惜之则腆着吃撑了的大肚子,躺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晒太阳。
直到现在顾惜之都未能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比如好兄弟顾大牛都是跟爹姓,再差的也是跟娘姓。可轮到自己这里,却是跟奶娘的夫家姓,当王爷的爹不认自己,公主娘亲也不认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明白,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渐渐地顾惜之就犯了困,蜷缩得跟只小狗似的,在石头上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又睡在石头上了。”刘芸摇头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回了屋子,收拾两个年轻人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
公主的心思只有公主自己能懂,只是苦了这孩子了。
秋水阁。
顾惜之走后半个时辰,月华棂突然坐了起来,朝一旁侍女伸出了手,冷声道:“把盒子给本公主拿来。”
“是,公主!”
盒子呈上,月华棂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当看到里头的蛇吻草时,眼睛便是一亮,唇角却勾起一抹讽刺,又缓缓将盒子盖上,对侍女冷声道:“都给本公主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公主。”几名侍女面无表情地退下,并且关上门。
月华棂这才又将盒子打开,面上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伸长舌尖一卷,直接将蛇吻草咬进了嘴里,细细嚼了几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又躺了回去。
此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月华棂才冲着门开口:“进来。”
侍女们又面无表情地开门走了回来,原本该是在什么位置上的,现在还是待在什么位置上。
月华棂将空下的盒子扔给了身旁的那个侍女,淡淡道:“拿去处理了罢。”
侍女接过盒子,递给了不远处的侍女,然后又走回月华棂身旁,悄悄看了一下月华棂的脸色,见月华棂的脸色已经好多了,几乎与正常人无异,这才开口:“恭喜公主痊愈。”
月华棂听着,唇角微微弯起,显然心情不错。
侍女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多亏小主子有能耐,找来了蛇吻草,公主难道就不打算奖赏小主子吗?”
提起顾惜之,月华棂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冷声说道:“废物一个,不过是寻个蛇吻草,就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简直太令本公主失望了。还想要奖赏?本公主不惩罚他都算好的了。”
“可是……小主子是因为公主才变成那样的啊!这蛇吻草一看就非同寻常,想必那守护蛇也不好对付,小主子能把蛇吻草取回来,已经做得很好了。再如何,小主子也是公主您的亲儿啊,公主您就不能对小主子稍微好一点?”侍女忍不住又再替顾惜之说话,却不曾想因此惹恼了月华棂。
“月笙你好大的胆子,这是要教训本公主吗?”月华棂满目阴沉,身体恢复后哪里还有半点柔弱的样子,简直就是盛气凌人,哪怕是身边最为亲信的近侍,月华棂也没有给之好脸色。
侍女月笙赶紧跪下:“月笙不敢。”
月华棂拂袖,冷声:“你有何不敢的?刚还在教训本公主呢!”
月笙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月笙只是看小主子可怜,再且小主子他再不好,也是公主您的孩子,公主难道就真的不在乎吗?”
月华棂只是顿了一下,眼睛微闪了微,面色依旧冷硬,无情地说道:“就算他是我的孩子又能如何?他的出生本就不是我所愿,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一无是处的男儿,就连我赐予他的那身高贵的皮囊,都未能好好保住。这样的他于我来说又有何用?于我天狼族又有何用?一个无用之人,又怎配得到本公主的宠爱?”
月笙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只得低头不语。
“算了,你起来吧,以后这种事情,莫要再提。”月华棂拂袖,又躺回了美人塌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月笙从地上站起,默默地退后几步,一动不动地守在那里。
……
尽管月华棂勒令不许顾惜之去看,顾惜之仍旧不死心,每天都会去秋水阁找月华棂,可一连三天月华棂都不肯见。顾惜之试图闯进去,却被侍女给联合打了出来,受了伤才不得不放弃。
回到庄子后顾惜之就打算离开了,不想再待在成安这里,可是要去哪里却还没有想好,郁闷之下又抢了大牛的饭碗。
为了保住饭碗不被抢,大牛建议:“少爷,要不咱还去青河镇?正好我外公在那里,还可以给你治一下你身上的疤。”
顾惜之嘴里头说道:“你外公医术不好!”心里头却觉得去青河镇也是个好办法,自己还欠了那个胖女人的三百两银子,如今已经是第七天了,还不知道那胖女人有没有把他的头发拿去找丑女人结发呢。
要是那胖女人真敢干那事,非得掐死她不可。
不过话说回来,三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以前只要笑一笑,大把姑娘给他倒贴,现在却有些困难了。
下意识又将那发簪取了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传家之宝,只是他及冠那日公主娘亲随意打发给他的一根簪子,也是公主娘亲给的唯一的一份礼物,所以才会如此的珍惜。
顾惜之叹了一口气,又将簪子放了回去,继续胡吃海塞起来。
“那少爷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大牛看着顾惜之又往嘴里猛塞,赶紧抢了起来,一个劲地往自己碗里夹菜。
顾惜之干脆端起盘子往自己碗里倒,一边倒一边说道:“有啊。”
大牛也不甘示弱地端起盘子,可刚端起来盘子里的菜就被顾惜之往另外的盘子里划拉了大半,眼见着顾惜之还要划拉,赶紧往自己的碗里倒了进去,然后把自己的碗给护住,生怕顾惜之扒拉自己碗里的。
见顾惜之没有抢碗的意思,这才放心地问道:“那是去哪?”
顾惜之道:“青河镇啊!”
“……”顾大牛郁闷了:“不是说我外公的医术不好?”
顾惜之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外公医术是不好啊,可谁规定你外公医术不好我就不能去了,刘氏医馆是你外公开的,青河镇却不是你外公开的,我想去就去,你外公他管不着。”
顾大牛嘀咕:“我外公他也没想管你。”
顾惜之作势要抢碗,顾大牛吓得赶紧护住,顾惜之这才得意洋洋地吃了起来。只是今天的饭菜不小心弄多了,都吃饱了还剩下不少,实在是吃不下了。瞟了一眼满脸委屈的顾大牛,顾惜之眼睛微闪了闪,一把将碗推了过去。
“赏你了!”
……
四月初一,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空暗沉,一大早就飘起了小雨,本来暖和了不少的气候因这杨小雨又变得阴冷了一些,路上也变得泥泞,踩在上面把鞋子沾得满是泥,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顾惜之一边厌弃着一边往上河村走,闹着非要顾大牛背他走不可。
顾大牛身后背着筐子,里头装着要给安荞送去的药材跟粮食,自是不肯背顾惜之,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自己走,外公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老惯着你!还有啊,外公说了,人家安大姑娘手上有能治我爹眼睛的上好蛇胆,让我送东西的时候当心点,千万不能弄坏了。要不然人家安大姑娘一个不高兴,就不给我蛇胆了,那我爹这趟就白跟着来了。”
正说着话呢,顾惜之就踩到了一个泥坑里,并且滑倒一屁股坐了下去。
顾大牛下意识躲得远远的,探头看着顾惜之,说道:“少爷你怎么那么笨呢?走路还能踩泥坑里头。果然我外公没有说错,我娘平日里就是太惯着你了,害得你现在连路都走不好了。”
“臭小子,见到你家少爷我摔了也不拉一把,平日里白疼你了!”顾惜之一脸气恼,抓起泥巴就往顾大牛那里扔,一下就砸中了顾大牛的胸口,不知怎么地,突然就觉得得好玩,又抓起了几个泥巴砸过去。
顾大牛见势不好,赶紧往上河村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叫:“少爷你都多大人了,还玩泥巴!”
“我砸死你个没良心的!”
正追着,前面就多了个人,雨蒙蒙的顾惜之一下子也没看清是谁,以为是顾大牛,弯身抓了一个超大的泥巴砸了过去。
“哎呦!”那人被砸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撑着的伞也掉到了地上,坐在那里嗷嗷直叫:“哪个缺德鬼干的好事,哎呦喂,要疼死老娘了,小心老娘找大仙来收拾你!”
老妇人正骂骂咧咧着,突然一张长得跟鬼似的脸凑了上来,老妇人顿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嗷地一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朝上河村方向奔了去,连伞都不要了,一边跑还一边:“鬼啊,有鬼啊,大仙救命啊!”
顾惜之愣了再愣,摸了一把脸,突然就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
顾大牛从旁边的一棵粗歪脖子树闪了出来,憨声憨气地说道:“少爷你看你又把人给吓着了。”
“我吓你个头!”顾惜之瞪了顾大牛一眼,一边摸着脸一边将老妇人掉在地上的伞捡起来,撑着往上河村走去。
顾大牛赶紧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少爷,一会你别露脸,我怕你这一露脸就把人家安大姑娘给吓着了。听说安大姑娘可是长得白白胖胖的,人家一乡下姑娘长得白白胖胖可不容易,可把别人家吓着了变得又黑又瘦的。”
顾惜之觉得顾大牛说的是两个人,白白胖胖的是那姐姐,又黑又瘦的是那妹妹,纯属说着来消遣的。
“反正我没跟人家安大姑娘谈好,你千万不要出来!你听到我说的了没有,少爷?”顾大牛又一次提醒顾惜之。
顾惜之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敢情我这少爷是摆设的,还得听你这奴才训话。”
顾大牛理直气壮:“难道你这少爷不是摆设的?叫你一声少爷,你还真当你自己是少爷了?少爷,做人要懂得认清事实,不能老那么虚?”
“去去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顾惜之不爽地推了顾大牛几下,心里头别提有多郁闷,可再是郁闷又能怎么样?
表面上自己有高贵的血统,可事实上呢?自己连顾大牛都不如。
好歹人家大牛有爹疼有娘爱,自己却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要什么没什么,唯一一张还能拿来混饭吃的脸也毁了。
顾大牛见顾惜之不高兴了,赶紧又安慰:“少爷你也别难过,你还有大牛我,还有我娘跟我爹。再不济也还有我外公,咋地也不能亏了你。”
不提刘老大夫还好,一提刘老大夫,顾惜之刚好点的心情又没了。
那老东西,一天到晚的,不打击人就会死似的,还真是讨厌!
走着走着,俩人就走到了上河村,刚进上河村俩人就愣了神,下意识往天上看了一眼。今个儿可是下着雨,天上那是一点太阳都没有,上河村怎么就那么热闹呢?难不成今日是什么好日子?
走近一打听,原来村里头有人中了邪,被精怪缠身,都在看热闹呢。
“咱也看热闹去!”
顾惜之拽着大牛就要往人群里头钻,可大牛不乐意,担心淋得久了,背篓里的东西就淋坏了,非要先去送东西不可。
拉扯间,一黑丫头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一不小心直直撞到大牛身上。
大牛一把将黑丫头拎了起来,拧眉头:“你这小丫头咋走路咧?也不怕碰到坏人,要是碰着坏人,非得把你给卖了不可。”
黑丫头又急又怒,叫道:“你个坏人,我还要去救我胖姐呢,你快放开我!”
顾惜之一眼就认出黑丫头来,黑丫头却没有认出顾惜之来,只是瞪着大牛,两条麻杆似的腿在空气中使劲地蹬着。
“大牛,快把她放了。”顾惜之皱起了眉头。
大牛却不依,说道:“少爷,这小丫头骂我是坏人咧!”
顾惜之也不说话,抬手就往大牛的手上拍了一下,大牛吃痛松了手。黑丫头跌落到地上,朝顾惜之看了一眼,朦胧间也看得不太清楚,抱着竹筒子就赶紧跑了,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朦胧细雨当中。
“疼死我了,少爷你还帮外人呢?”大牛一边往被打痛了的手呼气,一边不解地问着。
顾惜之蹙眉道:“那丫头就是你口中的安大姑娘的亲妹妹,你觉得我该不该帮她?还有,那丫头可是说了要去救她胖姐,也就是安大姑娘。于我看来,安大姑娘可是有麻烦了。”
大牛一听,顿时就急了,拽着顾惜之就往人群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叫:“那还等啥啊,赶紧去救安大姑娘啊!要是安大姑娘真出什么事,我爹的眼睛可就完了!”
“哎,刚你不是说不去嘛?我去……你慢点……”顾惜之还想笑话大牛一下,谁知道大牛人吃得多,力气也大,还没说两句人就被扯得飞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说话,赶紧稳住脚步再说。
……
说起来其实也挺好笑的,昨儿个老安家人都吓了个半死,让人到镇上去请神婆回来跳大神。可人家神婆听到大房鹏飞兄弟俩的描述,心里头也直打悚,再加上这天快要下雨,空气就变得闷了许多,感觉就更加的不妙,就死活说天色太晚了,正是阴气巨重的时候,给再多的银子也不来。
况且就安婆子那抠的,就是花个三两银子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哪里真舍得多出。真要多了,那是宁可全家搬走。
因此昨儿个老安家不是一般的消停,因为老安家的人都没有回去,都跑到了二爷爷安禄家住去了。
也是因为如此,安荞才能消消停停炼药,终于是没有半点浪费地就把药给弄了出来。可量也不多,黄豆大点的药丸子,也仅仅是得了三粒。其中的一粒安荞自己直接就咽了,又给杨氏吃了一粒,最后就只剩下一粒,被安荞贴身好生藏了起来。
可惜也只是消停了一个晚上,一大早地娘仨还在睡着觉,老安家人就带着一群人冒雨来敲门,直接闯进了二房,紧接着李氏与安婆子那尖锐的喊声就传了出来。
“你们看看她,脸是紫的,肯定是被什么妖邪缠上了。”
“快,快把她给绑起来!”
“就是她,快,快绑住她,千万别让她逃了!”
“去啊,快去啊!”
“再不动手她可得害人了!”
……
好在娘仨没有脱衣服睡觉的习惯,要不然准被看个精光!安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群人堵在屋里头,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甚至把那二十来寸的小窗口也给堵上了,屋里头漆黑一片。
都黑成这个样子了,自然也就看不清安荞脸上的颜色,看着也就不那么害怕。
一阵犹豫过后,最终还是与老安家最亲近的那几家联手把安荞给绑了起来,刚一绑上就把人给拖了出去。
安荞倒还算是淡定,昨晚就知道事情不会太消停,可杨氏一点都不淡定,差点吓得魂都没了。好不容易才‘好’了一条腿,没想到一大早就出了这事,并且这事还是由自家人找来的,杨氏这心里头又急又难受,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单着一条腿跳到安荞跟前,死死抓住安荞,不让人把安荞带走了。
“你们这是干啥?快放开我闺女,快放开她!”
有人就劝杨氏:“铁柱媳妇啊,你们家胖丫这是中邪了,咱把她带到祠堂里去,等神婆来了,给驱了邪就没事了。”
杨氏哪里乐意,镇上那神婆别人不知道,她这被坑过的可是知道,那神婆一点本事都没有,尽得一手坑人的把戏,闺女要是落到那神婆的手里,不死也得掉层皮了。
“谁说我家胖丫中邪了?没有,她没有中邪,她只是中毒了,现在看着脸色,过几天这毒去了,这紫色就会退了。”杨氏说的这话,大家伙昨儿个也是听说了,那会也都以为安荞是中毒了。
可老安家人偏生认为安荞是中了邪,连自家人都这么认为,那外人就更加的怀疑了。毕竟安荞昨儿个刚从山里头回来,说不定是在山上遇到了什么脏东西,把脏东西给带了回来。
大家伙议论纷纷,有少数的人信了安荞是中毒,可大部份人还是不信的。
就在这时,安婆子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狠狠一把将杨氏给推倒在地,嘴里头骂道:“你这丧门星是想干啥?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想要害死我们老安家。大伙可千万别信她的,我这二儿媳妇的心可是毒着呢。要真信了她,可就完了!那死丫头肯定是中邪了,哪有中了毒全身发紫,还紫的这么匀净的,肯定是中了邪了,要不好好整治,还不知道要怎么害人呢!”
听安婆子这么一说,大家伙哪里还敢心软,赶紧拽着安荞往祠堂里走。
安荞回头看了杨氏一眼,见杨氏只是摔了一下,并没有大碍,就放心了下来,一边走一边盯着老安家的人看,特别是安婆子跟李氏。
不是说她被妖邪缠身了么?就盯着你,吓死你!
原本安婆子还想踹杨氏几脚的,被安荞这么一盯,立马就打了个悚。不能怪安婆子胆小,实在是安荞的眼睛都变色了,那紫色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而且安荞又不吭声,只一脸古怪地笑着。
盯完安婆子又盯李氏看,要不是李氏当时嗷了那么大一声,老安家人也不会跑出来看,自己一直躲在屋里头的话,说不准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
李氏被盯得浑身发毛,直打哆嗦,赶紧躲到了安婆子身后。
安婆子还想躲呢,反手就给了李氏一巴掌,将李氏揪到了自己的前面,试图挡住安荞的视线。好在安荞被拽着走了,要不然安婆子非得被吓出个好歹来。想到刚才李氏拿自己来挡,气就不打一出来,一把揪住李氏,又狠狠地打了起来。
大家伙见着也不管,只当没有看到,反正安婆子爱打媳妇是出了名的。以前总说安婆子打杨氏,现在看来,可不止是杨氏一个挨打,估计他们家媳妇们没有一个不挨打的。
倒在地上的杨氏也没人去扶,黑丫头好不容易才挤进人群,本来是想去帮安荞的,可一边是倒在地上的杨氏,一边是被人拽着走的安荞,黑丫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杨氏,打算先把杨氏扶回去,再去救安荞。
本想扶杨氏回屋的,可杨氏死活不乐意,非要去看安荞。
争执不下,黑丫头就不管了,给杨氏找来一根棍子拄着,自己则匆匆忙忙地把竹筒找出来,抱着就往祠堂那里跑。
不曾想跑得太急了,一不小心撞到了人,也就出现了先前的那一幕。
祠堂外头,安荞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上,一群人围在那里看着。
请来的神婆在那里又唱又跳,脚踩着泥巴,时不时发出‘啪啪啪’的声音,看起来还真有点像那么一回事。
将人捆在树上那是神婆的主意,并且还往树顶上捆了根钢杵,说是用这方法来昭告天上的神仙,说什么要是这妖邪厉害的话,自会有神仙降下天雷来收它,要是不太厉害的话,就由神婆自己来做个法收了就行。
大家伙都眼巴巴地瞅着那棵大树,又或者是看着天空,既是期待有天雷降下,又担心会有天雷降下。
就怕这妖邪太厉害,天雷又一劈不准,那村里头就完蛋了。
顾惜之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刚把不知道被谁抓住的衣袖给夺回来,就看到被捆在树上浑身发紫的安荞,顿时讶然:“还真的是她哎!”
要真让雷给劈了,那三百两银子是不是就不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