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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十月,金桂飘香,又是一年一度的农忙季节。一场地动直接让上半年的成果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好容易赶上的冬小麦,农户们更加小心栽种,恨不得直接睡在田埂上。
因为地动田地里碎石早在之前就清理干净,有性子急的更是趁着之前空闲把田地给好好拾缀了一番,就等着节气到了插秧播种。与往年屁股后面跟着一堆萝卜头送菜送水的情况不同,现在家家户户送东西的都是老人家,即便有人家人手不足必须孩童送的也是来去匆匆,毫不停留。
究其原因,所有邕城人都能说个二五六出来。
之前小许大人盖了仓库稍微改改就给那群穷秀才当那啥,哦,教室来教授学问。虽说没有限制,所有邕城人的孩童都能去,但是邕城虽小,到处却都是山山角角的,除了离得近的或是家里条件好的,也没什么人送自家小崽子去。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七八岁的娃娃虽然小一个个家里的活计可以溜得很,完全可以当做半个大人使唤。
等到第一次月考出来,所有人都傻了眼。这才半旬功夫,眨个眼的时间,怎么就已经会写自己名字了呢,还有那小嘴里一句句的什么三字经的东西,虽说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听。家里就弄了个破木板上面撒点细沙子,怎么就能一笔笔的把字给写出来了呢。这些大文化不是应该只有读书人文曲星才能会的么,怎么自家养的田里刨食出来的这么点的小崽子就能学会了呢。
有精明的扒拉扒拉家里的开销,除了天天背个大凳子去给当书桌,家里再给从林子里拾缀个小木板片子撒些细沙,最多就是把家里打的一些肉食或是蔬菜的送点过去,就当时束脩了。
虽说自家出的东西少,学到的比正规的私塾可一点不缺。瞧,这不连名字都会写了么,就算以后当不了状元公,但是这会写会算的到哪里都能混口饭吃,要知道这啥也不会的学徒和能写会算的学徒那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哟。
一时间仓库外面人满为患,还是县衙抽了衙役来才安排过来,有排不上号的就只能等着新来的秀才公了,或是里面连续三次考试最后一名的淘汰生名额了。
新秀才一时半会是到位不了,可是这淘汰生名额却是说不定就有的,尤其是排名在前面的几个家庭,更是一眨不肯眨的盯着成绩单了。一时间不仅外面等着的家庭紧张,就连已经在内念书的家庭都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最近一次考试名次为后的娃娃,更是回去就吃了顿竹笋炒饭。
谁说古人就不讲究成绩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更何况大明朝重文轻武,识字读书对于老百姓向来是可望而不可即。就连许哲家江南水乡文风鼎盛的地方一个村子都不一定能够出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君不见许哲中举族中众人都高呼祖宗保佑还得祭祀宗祠么。倚靠如此低的投入就可以取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重视。
此后每半旬出的一次考试大红榜,简直就成了邕城最隆重的时候。考得好的自然笑着眼开,喜上眉梢,眼巴巴的就等着回去吃好吃的,装山大王了。考得不好的那就是如丧考妣,恨不得时间停止太阳永远不下山才好。
山里人没文化,可不会空口白凭的教育,还不是撸起袖子就是一顿狂揍。许哲几次路过农户院子看着院子里哭爹喊娘的娃娃身上都一阵激灵,暗自警醒一定要把事情瞒好,要是以后这些娃娃知道那大红榜是自己出的主意,那晚上回去不被盖麻袋才有鬼。
这一来二去,时间就匆匆过去。不知不觉中,许哲这里收留众多秀才不仅没有惹得邕城百姓不满,反而一个个的嫌弃不够,催着许哲多去雍州找找。不过就是吃饭多张嘴巴的事情,娃娃得到实惠是真的。
只是平日里秀才基本不出门,这次要不是为了恩科邕城才不会聚集这么多的读书人。随着一天天的船运,秀才们可不就得离开了么。要不是雍州为货运集散地,水运发达,滞留人员多,这邕城小课堂能不能维持下去还是两说呢。
许哲是既好笑,又着急。只能安排着许浩元天天驻守在雍州,逮着过往的秀才就上前询问,好歹才把小课堂运营下去。毕竟恩科明年才开始,秀才们也不在乎耽搁十天半个月的在一个地方,更何况不仅包吃包住有束脩拿,还可以和诸多同仁交流学问。
一时间惹得雍州各地全部侧目,如果说雍州是水运货物集散地,那么邕城就成了秀才读书人的集散地。数不清的读书人自各地来,到达雍州后直接前往邕城暂住,等待心仪的船只后再各自告辞前往目的地,反正邕城距离雍州不过半个时辰的水路,极为方便。有些生活闲散,随遇而安的更是直接常驻邕城,教课之余不停的和来往的各地秀才切磋学问,倒也是人生乐事。
邕城常年深处深山,人迹罕至,不少地方颇有几分野趣。无论是登高望远还是野外踏青,都能找着地方。而且邕城淳朴,各类活计收费都偏低,省着点几枚铜板也能玩一天,倒是惹得授课的先生每月大部分的束脩都落在本地。
人来的多了,自然就吸引了不少家境富裕的读书人。既然是家境富裕的,那出门必然带着大把的银钱。做事做的好了,也自然不会在意那几个赏钱。自家挣的再加上富裕人家的打赏,虽说平摊下来不多,可是每月都有铜板进账,让邕城尤其是上延和东柳两镇的百姓颇为开怀。
这三岔河支流一开,正经买卖还没有做几宗,边边角角的收益倒是有了不少。不仅是许哲满意,整个邕城都开心。因此对于许哲说的采砂船除了一艘继续采砂外出贩卖,其余全部改做货运船,大家都双手赞成,连句反对的话都没有。
等到现在农忙季节,更是一个个上赶着的似的忙活田里。无他,等不及罢了,这一天天的耽搁都是钱啊,要是往日耽搁也就耽搁了,毕竟大雪封山还有好几个月,越往后畜生越肥。现在可不行了,不说做秀才的买卖,就是往来三岔河或者在码头上支个摊子卖个杂货,只需要一个铜板的租金,就能挣着不少。
这一家一户的,不仅娃娃们上学辛苦忙不停歇,就是老人家都琢磨着多编几个竹篮子竹篾子的换点糖果,再不济也能进山下点兔子什么的送去小课堂给先生们改善改善。这靠山吃山的,旁的没有,野果猎物还是不少的。
整个邕城都活啦~
张太守带着自家主簿漫步在码头大路上,看着两边密集的人群,摸着胡子乐呵呵:“看这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赶集呢。谁又能想到不过是邕城的每日一景呢。”深山远路的,除了赶集,还真的很少见着这样的情况。
“对啊,这许延年不过一年时间,就把邕城折腾成这样,真不愧是个人才。”实际情况最能说明问题,单看这大路两边的人群,就知道邕城百姓的生活状况了。
“我看着应该不单是邕城的,雍州其他县城也有人过来的吧?”张太守在雍州多年,雍州周围方言土话不说说的十分利索,但是听话音还是可以听出来是哪边人的。
“嗯,最近城内颇有些富豪找我,告状许延年抢了他们的活计呢。不少原先在雍州采购的物件,现在全跑邕城来了。”自从邕城三岔河一通,来往雍州更加便利。因着价格便宜,不少在雍州采购些山货竹篓的人都宁可再走一个时辰,也要往邕城来。
当然,雍州真正的大富豪们肯定是不屑这些蝇头小利的,抱怨的自然都是些小商小贩,平日靠着倒腾物件换取银钱的那种,挣得就是那几个车马钱。现在水路方便,大家可以直接到邕城买货,自然不愿意再被那些人挣钱了。
“哼,听说许延年把每年的皮货都收起来一起贩卖了。要不是这样,还要让那群人吃苦头。”张太守可不是雍州人,只要顾好真正的豪强,其余这些小商小贩的干他何事。想当初张太守才来雍州,这群人仗着地利可没少给他添麻烦。不过是些蝇头小利,吸民血脂的家伙,按着张太守心里恨不得全部消失才好。
张主簿也就是一说,他和张太守向来同心共气,共同进退的:“虽说技不如人,却也担心这群人狗急跳墙,别自己吃不着肉就把饭桌掀了。”
“他敢!”多年为官让张太守颇具威视,不怒自威:“你盯着,要是真有敢胡来的,直接处理了不需要经过我。”这主簿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官信得过那就是一任地方的实权二把手,上官信不过那就啥也不是。很明显,张主簿属于前面一种。
事情有了定论,张主簿也清闲不少。也开起玩笑来:“你倒是对这小子好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后学末进呢。”张太守主研心学,许哲为儒家门人,双方虽说没有矛盾,关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要是肯改弦易辙,我绝对下死力气帮他。”说起这个张太守也是无奈:“你以为我不想捧自家的,可是这一个个的,还能有那小子一半的出息。好好一个富裕县都能闹得不可开交,要是真让他们来了邕城,还不是落了一个逃跑消失的下场。”
说的哪位张主簿心知肚明,毕竟是心学一派的耻辱之事,张主簿稍说几句过转了过去:“毕竟是贫家子弟,做事总是有些功利。就看着他之前处理郝家,就可以看出。不管有事没事,先仍一个炸弹过去。这次幸亏是真的逮到大鱼,要是郝家清白,可不就是个冤假错案。这种人再有能力用之还应谨慎。”
张太守没有接话,主簿也就不再吭声。两人把码头周围转了个遍,又静悄悄离去。只有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