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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像是安德尔那个乌鸦嘴说的一样,三天之后的深夜,繁星初上,诸清还躺在床上,睡姿十分端庄,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纷乱的脚步声,伴着火炬熊熊燃烧的声音,像极了天摇地动。
女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前没有带红外线一片黑暗,安静的听着外面人声噪杂,她沉思了几秒,翻身开始穿衣服,顺手抓起了藏在枕头下面的火铳,走出了营帐。
夜空很是美丽,像是尘埃未染,让人忍不住叹息。
人魔面无表情的看着,说不清在想什么。
忽的一段刺耳的起床号响了起来,人魔烦躁的皱皱眉,接着就听到许久未闻一个声音开了扩音一般的长声回荡在营地。
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天幕下广场中,背着手背脊挺直,一段日子没见,诸清觉得里皮又老了。
“所有天工团骑士!三分钟内群英场集合!!”
他高声喝骂着。
这一声一出,像是一泼冷水,生生的浇在了沉睡的奇兰脸上。诸清眼见着三秒之内,空空空一连串的灯火亮起在了同样一连串的高矮不一的营帐里,重重鬼火,层层叠叠的明在了深夜奇兰的沉雾中。
很快有人从营帐里冲了出来,半闭着眼睛扎着腰带,嘴里还叼着一只袜子的也有。不断的有人带着一脸睡眠不足浮肿步态紊乱的跑出来,急匆匆的模样看的诸清一阵想笑,最终她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向群英广场。
让老师一个人站在那里,实在是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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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皮站在群英场唯一的高台上,音色洪亮的发表着言论,精神面貌饱满,充满了一种钢铁般的意志力:“今天,我出现在这里,在这扰人清净的深更半夜,是给大家带来了噩耗!不幸的噩耗。”人群纷纷面容一抖,彼此交换了几个凝重的眼神,
“昨天晚上!”男人停顿了一下,明金色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阴影,浓重的黑色几乎要压不住,他巡视了一遍下方人们的表情,神色凛冽的说道:
“我们的汤湖被塔西利亚犯边了!“
他这样说着,眼珠发红。
人群里像是炸开了一个雷。
诸清眯了眯眼睛。
汤湖,地理位置上来讲,位于罗斯公国和塔西利亚公国的一段国境线上,历史上为两国公有。从上一次两国交战后,罗斯险胜,汤湖就被罗斯公国在立法是明目张胆的化进了【内湖】范围——但,事实呢?远不止如此。
那是一个奇特到极点的浅湖,每天分别涨潮三次退潮三次,一共不到两米的湖水却有着奇特的视觉效果,像极了深不见底的河海大泽。
而每当它退去潮水之时,那两米不到的浅水就会被悉数堆卷干净消失不见,露出了潮湿裂缝的河床,呈现出湖地共存的奇景。
到涨潮时,大量的深蓝色河水再次翻涌而出,倾覆盖住河床。
以前,神话时代,人们以为这是天人们沐浴的地方,所以每天满三次,涸三次,那正是天人侍者们不断地提水加水的模样,于是有了诨名,神汤湖——久了就变成了汤湖。
“并且!“里皮猛地拔出了背上天晴巨剑,重重的□□了地面坚硬洁白的大理石里——”那帮塔西利亚的狗子还杀死了我们的护河卫!“
群情激奋,年轻人们嚎叫着挥舞着拳头,“给他们好看!“”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里皮面容肃冷的看着台下人们不理智的表情,心中自觉一片凄凉。
“战争已经开始了。“他忽的放轻了声调,闭上眼睛。
”年轻人们,准备报答生养你们的祖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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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有云,兵者,诡道也。
诸清坐在运送粮草的马队上,真是觉得这话说的不能再对。
短短一天不到的路程,粮队已经遭了三次截杀。甚至还有人用了土遁一般在马掌踩到那地面的一刻,仿佛地底飞龙,从爆炸的飞灰中腾飞而出,那覆盖着漆黑面甲的眼睛看着冰冷无情,手中抹着淡色毒液的短刀笔直的就冲着马上人而来!
饶是诸清,想起那场面也要背湿冷汗。
队长尼古拉面色沉静,一个剑挑的打开了那人马上要刺到面上的短剑,身旁的副手很有经验的快速抽剑,一剑将那黑衣人凌空斩成两截。
看着那人摔在地上,滚热鲜红的肠子咕嘟嘟的往外冒,诸清心中一冷。
粮队向来是比所有的天工团动身要早不少的,要比主力军队更早的到达汤湖,在距离汤湖三十里的地方,会有法利亚领人接应。
那边尼古拉刚刚打完一场,正在派人清点受伤人数,诸清沉默一瞬,走上前去帮忙。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撑到见到法利亚。
人魔无声的拉上了青铜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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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的平原上是一队蜿蜒的长军,气温炎热,夜色将临,人们却丝毫不敢懈怠,原因无他,面前不到两里,就是一道峡谷,峡谷穿过了之后,就能到达和法利亚率领的锋刺营约见的地点了。
诸清舔舔干燥的口皮,喝了口水。
峡谷的入口在人们机警的目光里越来越近,像是巨大的阴影横亘在头顶深蓝的天幕下,看的触目惊心。诸清无声的松开了袖口,仔细调试着弹开重剑的孔隙,细密的听着九把重剑在自己机甲的背后低微的嗡鸣着。
她感到一种微弱的酥麻感在顺着背脊往上爬,像是毛虫。
已经开始进入峡谷了。
马车的轮子碾过黄土坷垃,发出咔嚓卡擦的声响,在静谧的夜空下分外刺耳。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快速的奔行着,厚重的压力埋在每个人的眼角眉梢。
肯定会有埋伏在峡谷里。
诸清觉得自己可以百分之一百打包票。
忽的一阵细密的震动从脚下的地面传来,像是前面有谁走路的力气大了一些一般,带来了低颤的鸣音,诸清低头看着,跳下马,一脚踩碎了一块硬土,将手掌贴在了碎尘上感受着。
有隐约的轰隆感,从遥远的峡谷那头传来。
诸清背后一毛,眼神硬如金石,高声断喝:“队长!停下!前面有情况!“
人群一惊,最前头的尼古拉勒马停下,转过来的面容带着点憔悴,却仍然机警的问道:“怎么了,肖珊?”
诸清低头行礼,开始表述自己的发现,末了加了一句:“队长,我觉得,对面峡谷那头不远就是塔西利亚的神机炮方阵。”
尼古拉瞳孔一缩,半晌放声大笑,抽出重剑,凌空一指,“真是看得起我们啊,“说着他转过头来,对着全队人放声道:
“兄弟们,拔出你们的剑来!塔西利亚那帮孙子折腾来了他们的王牌了!大家别露怯,给我上啊!”
回应他的是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声拔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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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况远比想象当中更加血腥和势颓,当坦克那庞大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之时,大部分人都惊呆了。
往往如此,当人们面对自己从没有见识过的事物时,总会有一种难以控制的惊恐和呆滞感捆住你的手脚,让你动弹不得。
当神机炮漆黑的炮口对准惊慌的人群时,一点星火出现在了他深邃的炮管中,诸清浑身一抖,回头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大家退开!!!”同时拼命的推开身旁呆立不动的骑士们。
她从没感觉到这么无力过。
冰冷的绝望像是手,死死的缠住了她的喉咙。
轰隆一声,大地在剧烈的摇晃着,让人站立不稳,猛烈的硝烟味伴着爆炸飞溅开来的山石碎片,像是讨血的刀锋一般割破皮肤,切断骨头,诸清感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从背后袭来,整个人就控制不住的被气浪掀的摔了出去,天旋地转之后,重重的跪在了崎岖不平的地面上。
膝盖瞬间被剐蹭的出血见骨。
她痛苦的拿手抱着脑袋,眼睛看不清楚,耳朵被爆炸轰击的什么也听不到,口角耳垂淌血,大脑像是被重重撞击过得寺庙大钟,头痛欲裂。
那种重物碾压地面的感觉又来了,沉默的死神默默的撵着轮子,一步步的伸着长鼻子,无声的碾压着土地开了过来。
诸清喘着粗气,血液不断地从口中滴了下来,碍于青铜面具的兜住无法流下,存积在女人的口下,每一次潮湿的喘气都是满口的血液喷涌。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正巧看见神机炮挪动着沉重的机身开了过来,连忙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口腔内侧,浓郁的血腥味一瞬间爆炸在口腔里,令人作呕,激灵的疼痛清醒了神智,她动作不太利索的一个就地滚,翻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怎么办,怎么办。
诸清红着一双眼睛,看着神机炮无情的碾压过了几个被炸昏过去的士兵的身体,那撕裂的钝响,在钢铁的履带之下,蜿蜒出了浓重宽大的沉血色,稀碎的脑浆粘附在履带的缝隙里,女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战争,战争啊。
我该怎么做。
人魔心一横,噌的一声拔出了背上的青铜重剑。
“停下——!”一个洪亮的男声回响在地平线的尽头。
诸清恍惚的皱皱眉,发觉可能是自己五感不敏产生的幻觉。
但那又是一声,“我说——你给我停下!!”那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像是法利亚。
女人费劲的睁开眼睛,红外线掉了一只,她眯着一只眼睛模糊的看着,遥远的视线尽头,一列青铜机甲人出现在了无尽的夜色中。
为首那人,锋眉剑目,黑色的眼睛看着像是黑夜中的狼。
是法利亚。诸清只觉得心中弦一松,眼白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