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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滚热的液体,混杂着生理泪水,浓硫酸,还有新鲜的血液。
远处机械院依旧满溢着喧嚣的铿锵声,浓密的白色蒸汽慢吞吞的飘了过来。
诸清浑身发着抖,神经质的嘘着气,空洞的血洞——那里本该是一双星夜一般美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满是污血的手掌上一对鲜血淋漓的眼球,她大笑着,尖利的笑声像是刀子落地的声音,听得不远处的长乐只想捂住耳朵放声尖叫。
“是谁啊?”那女人幽幽的声音像是噙满了冰水,丝毫不觉痛苦。
长乐发着颤抱住了自己的肩膀,牙齿咯咯打颤,靠着墙滑坐下来。
“到底是谁,废掉了我的眼睛呢?”诸清微笑的问道,抬起脸来,声音轻缓的飘着,轻轻的撞击着墙壁,再无声的落了下来,她望向四周,配着脸上两个血洞,直教人吓得屁滚尿流。
长乐发出了一声几不可查的呜咽,手中空了的玻璃瓶滑了下来。
广角的黑暗走廊流动着无声的风,像是爆裂的火。肖珊的一头黑发在风中飞舞,飘着血花。
一阵安静。
恶鬼一样的女人笑着接着说:
“我不会放过她的哦。“
明明是低浅的声音,却像是在用尽生命的咆哮——就像是一个纯善美好的女人最后的哀鸣,此夜之后,她将血火重生,化作最美的罗刹。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衬着诸清本就偏白的肤色,活像是从墓穴里爬出来的吸血鬼,鲜血滚滚。
长乐无声的闭上眼睛,透明的泪水快速的滑下,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忽然非常后悔,后悔在重生之后没有好好盘算就贸然出手弄瞎了肖珊——
她脑海里的警报器疯狂的蜂鸣着,仿佛在告诉她,她这一回惹到了不得了的人。
……
……
风一样的消息传遍了罗比亚学院,像是飘满了天空的蒲公英都长了耳朵,学生们都在议论纷纷,说是机甲系的系花一夜之间落入地狱,被人毒瞎了眼睛。
那双落满了星辰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丝毫的光亮。
哦,月神都会为这件事情哭泣的。
嫉妒心泛滥的女孩子都在低声议论言辞轻浮,正义感爆棚的男生愤怒的要替系花讨回公道——
“你看你看,谁叫她平日里那么装,遭报应了吧。“
女孩子们娇羞的拿着蕾丝羽毛扇捂着嘴轻声讨论着,那光洁的长裙轻轻的抖动着,像是不忍她们污浊的言辞化作尘埃弄脏了她们昂贵的丝绸裙子。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啊。落满了最细碎的星光的瞳孔,满的可以映见最黑的星天——那对眼珠子正在被诸清冰镇在盒子里,牢牢的捏在手里,而这个瞎子正在头上绑着绷带,雪白的布带上还渗着血,虚弱的靠在校医室门口,苍白的笑着,
“安德尔医生,你就给我塑化了这对眼睛吧,“诸清笑着请求,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脑后的绷带——很好,留下的血液更多了。
安德尔吓得简直快要尖叫了!
“哦!你这个不省心的孩子!不要乱扯绷带啊!“人高马大的男人手忙脚乱,一点都看不出这是曾经主持过白金机甲人换身实验的顶级医者。
完整的换身。
据说,那是熨帖着鲜血充满了热乎气的一次医学手术实验,机甲人昏死在魔神机甲里,到处都是机械爆炸的火星,运转失灵带来的高危电流点燃了火焰,周身的皮肤都被高达百度以上的高温烫的融化在了钢壳上,缝隙里流淌的鲜血不再是生命流逝的脆弱,而是杀死旁人的高温血红蒸汽——安德尔就再这样的环境里,凭着一把精钢秘银手术刀,完整的剥离出了机甲人的身体,最外层的那层融化的人皮,被他巧妙的用作了保住身体的最后一道屏障。
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内。
此后,他一战成名,成了罗比亚三大学院之一医学院的巅峰人物。
然而这会,这个星天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扯着一张俊美带着点邪气的好脸大呼小叫,忙不迭的给诸清架上了塑化仪——人魔看不见他的身影,但是听着他匆忙的脚步声,她依旧礼貌的对着声音的来源鞠了个躬。
“哎呦我的天!小祖宗别低头诶!“安德尔崩溃的叫着,冰凉的手牢牢的顶住了诸清的脑门,”小心你的颅内压呦!“
诸清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点自责和感恩:“抱歉让老师为难了,但是——“她伸缩了一下手掌,冰冷的眼球躺在她的掌纹里,”——如果不做一下塑化修复,肖珊以后估计是要嫁不出去了。“
安德尔埋头连接着机器,头也不抬的说着:“你不用搭理拉西福那个老匹夫的教令,他虽然是个校长,但是这个学校里能够钳制他的人还是不少的——他说不让动用塑化,就不用了?我呸!医学院的院长是我,他连我手术刀一片儿用旧的刀片儿都比不过。“说着男人的神色激愤,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诸清蒙着纱布微笑的看着她。
那笑容,宁静的像是罗比亚校园里的克里斯湖,透着澄澈的明蓝色。
他微微一滞,言不由衷的说着:“….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死手么?“
“并不知晓,老师可愿告知一二?“诸清微笑的反问。
安德尔噎了。
——校园里永远流传着最多的小道消息,比方说,新闻监控部的学生说事发那天曾看到拉西福校长钟爱的学生长乐偷偷的溜进了事发那条走廊,几分钟之后就听到了肖珊的惨叫;再比方说,肖珊的同班同学举证,说长乐曾经目睹过机甲系系草墨卿和肖珊关系过密,而长乐自从前不久摔倒过头之后,就对着墨卿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但是为人师表,这么负能量的消息是不应该从他的口里流传出去的。
于是安德尔看着诸清平静如莲的模样,半天说不出话来,甚至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内疚感——他偏过头去避开了诸清那明明看不见却仿佛针刺一般洞悉人心的目光,默默的接上了塑化仪。
“准备好了么?“他温柔的为诸清带上了眼罩,一针麻醉针已经推进了眼窝神经里。
——一阵细密的疼痛,温顺的液体一点点的被推挤进了血管和神经。
人魔顺从的点点头。
安德尔深吸一口气,带着白手套的手从冰镇盒里掏出了那两颗冻得硬邦邦的眼球,手法精确的用刀片挑开了开裂的上眼皮,将那对眼球一颗颗的,嵌了进去。
像是玩着一副简单的拼图。
凛冽的冰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抖,而作为那个眼球的承受者却纹丝不动,安德尔暗自称奇。
接上电源,他手势平稳的托着秘银调和液走了上来,按动按钮。
一瞬间强大的电流携裹着亿万负荷的电荷纵贯了诸清的整个神经系统!电焦火烤的疼痛像是一条活蛇窜进了血管,带着噼啪的火花声,嗤嗤作响,猛烈的电流夹杂着冰冷的秘银金属液体一点一滴的灌进了坏死的眼球——那黑白分明的球状物体似是一瞬间活了过来,爆满了血丝,丝丝入扣,狰狞可怖——银灰色的液体挤压着每一处坏死的组织,覆盖,荼蘼,新生。
一曲终末。
安德尔满意的摘下焊镜,拿出寒冰玉捂在诸清的眼睛上——那玩意儿现在肿的像是被人连打了七八拳。
“成了。“他挑挑眉毛,得意洋洋,像是在炫耀他的手艺。
诸清纹丝未动。
状似没反应过来。
谁知她全都被脑海里出现的声音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声音耳熟的厉害,像是每天呼吸吐纳的空气:
“阿清?“
是赵青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