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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朝一直以来力求稳扎立足的卫大将军,居然一声不响地告了病假。各位大人面面相觑,都道没听说她病了啊,昨天不还是好好的,满面红光么。
只有太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他也只知道昨夜有一场夜袭,结果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禀报情况的,而恒王妃今天也不见人影。
只怕于他来说是凶多吉少。
可他不信,近二十个死士,干不过卫子楠一个,就算她有暗卫,也不可能匆忙之下带那么多出来。况且押送逃犯回去,不大可能由她亲自做,势必交给手下。手下一分流,她就更不是对手。
从今早诸人的反应来看,昨夜的打斗痕迹应该清除了,没有人发现曾有夜战。但,如果是他的人顺利得手了,有功夫清理现场,怎会没时间回来禀报。
太子不禁想起上一次张全劫持采薇不成,反被劫持,也是这样悄无声息,没有音讯。这让他又忐忑几分。
越是风平浪静,越可能迎来暴风疾雨。
到了这日午后,恒王府的马车驶进宫门。据他的暗线汇报,下车的只有恒王,没有恒王妃,这让秦源有种说不出的混乱感——恒王妃可能再也出现不了,但恒王入宫又是所为何事。
和心殿里,皇帝看完恒王呈上的一本奏折,还不及说话,已经猛烈咳嗽起来。
“父皇莫气,莫、莫气啊,龙体要紧。”秦傕跪在下首,一脸的焦急,恨不得冲上去给他父皇顺顺背。
皇帝摆手,示意赐坐,又反复把那封奏折看了一遍,好歹面前还有个恒王,于是强忍着把它摔下去的冲动,问:“你媳妇儿现在如何了?”
秦傕在凳子上坐如针毡,时不时要擦一擦额头上的汗:“哦哦,子楠没什么大碍,只是肩头受了些小伤。这几日她太过辛劳,昨夜处理这事儿直到天亮才小睡一会儿。儿臣心疼她,便私自替她告了假。她这会儿应该继续忙去了吧,也是怕把事情闹大,所以才让儿臣进宫一趟。”
这奏折上清清楚楚讲述了昨晚的两件大事。
其一,方玉桁栽赃陷害醉月楼,人证已在恒王妃手中。这背后是谁在推动,不言而喻。其二,恒王妃夜晚造袭,所幸袭击者全部被她的暗卫所击杀,其中一人名唤张全,曾经对恒王妃的一个婢子下手,确定无误是太子的人。
将两件事串联起来,不难猜出,太子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看了这样一份帖子,怎能不气啊。太子前脚刚动到了北军上去,后脚就刺杀他有意提携的将领,简直是要造反。
话说,这恒王妃不愧是他看中的人物,能忍下这等大仇没有留到早朝当堂发作,算是给他这个皇帝一个缓冲的台阶下。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皇帝都不得不重视。
“老二,你如何看?”稍缓心态,皇帝慢慢止住了咳嗽,态度也稍微缓和下去。
只是皇帝的随口一问,秦傕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毫无征兆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上了:“父皇,求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知道这个儿子没什么出息,不过也难得看他说哭就哭,皇帝反倒放松了心情,“多大个人,你媳妇儿若看到你这样子,不嫌弃?”
“子楠的确是嫌弃儿臣,可没有她,儿臣哪儿抬的起头啊。现如今,儿臣走到哪儿都说得上话,谁还敢不给儿臣面子。善妒归善妒,相处久了,儿臣觉得……也挺喜欢她的……她若要出事儿了,那儿臣怎么办,儿臣不想再娶别的女人!”
“……”怎么突然深情流露,跟他扯感情问题了,皇帝不自觉地勾了勾笑,“你想让朕如何给你做主,严查太子,废太子?”
秦傕瞪大了眼,吓得连忙磕头,结结巴巴地说:“儿、儿臣不敢……正因为此事干系重大,子楠才叫儿臣单独面见父皇,她自己回避,怕自己到时候心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其实,儿臣也不想坏了兄弟情分,但如何两边都顾及到,就……恕儿臣愚钝,觉得还是得由父皇决断比较稳妥。”
皇帝的表情,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味道:“咳咳……你便如此确定,是太子所为?”
“儿臣……儿臣没那脑子去猜是不是皇兄,不过子楠说是太子,而且愿意回避由父皇继续深查,想必也错不了。”
这桩事本就已经八|九不离十了。那所谓的“逃犯”是巡查编队的,怎么就被当作逃犯给抓了,方玉桁总得给出个解释。
而且,由于近日在查北中郎将与太子勾结一事,皇帝不免早朝时会多看太子几眼,观察太子还和哪些他之前没主意到的官员有过眼神接触。
结果,太子今天一直低埋着头,显得魂不守舍。完全可以解释为,他在担心他这次行刺是否成功。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没心思再看儿子卖哭像,把手一挥,“挺好,别给你媳妇儿添乱。”
“可是,父皇……”
“行了,不会委屈你们的。”
“那、那儿臣告退。”
皇帝终于歇了火气,把这事儿翻来覆去地想。恒王妃因为太子妃而与太子水火不容,理应在朝上点破,给太子来个当头一棒,出口恶气的。
结果,她没有。
这让他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看来,恒王妃忠君这一点做得不错,和她爹一个路子——再大的事,也先顾及天子的颜面,有意避免强行施压。
只是现在他没太多工夫把精力放在恒王妃身上,对于事件本身,他更想听听太子的说法。不过,在这之前,有必要他亲自查一查。
何枭今晚会回来禀报北军那边的进展,届时将此事也一并交给他查。如果情况属实,太子就有必要好生敲打一番了。
秦傕确定自己这一手又把太子往坑了推进了一大步,乐呵呵地回到府中。进了和鸣院,看见卫子楠正在和卫祯商量着回卫府一趟,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好端端的,回去作甚?”他还没把今天和心殿里的事向夫人汇报呢,如果预估没错,皇帝必会找太子谈话。
也就是说,太子的日子即将迎来腥风血雨。
卫子楠对秦傕是绝对放心的,既然他主动说要替她进宫走一趟,那便不会有什么问题。卫祯这边,因为宋氏那头传来消息,说眼睛可能治得好,所以小卫祯急着回去一趟。
卫祯一个人回去她当然不放心,程氏一没人盯着不知道会变多少个花样留她孙子下来。近段时间她太忙了,无暇顾及卫祯,今天他主动说想回去,怎么着也该满足他。
“去不了多久,至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了,有话等我回来再说。”她拍拍秦傕的肩,正欲要走,却又顿住,不放心地问,“出门一趟,伤还好吗?”
“无碍。”秦傕心情低落,“夫人早去早回。”
卫祯看得出姑父不想姑母走,便来牵秦傕的手:“姑父一起去好吗?”
秦傕倒是想去,可还有事情丞待解决,于是捏捏他小小年纪就布上茧子的小手,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大孩子:“姑父就不去了,你要保护好你姑母知道吗,不许她看别的男人,不然姑父会难过的。”
卫子楠:“……”
卫祯不懂男女之情,只觉得姑父这样说话有点莫名好笑:“我一定保护好姑母!姑母对我最好了。”
一大一小在他的注视下登上了马车,秦傕负手回了和鸣院,唤来窦先,吩咐紧跟卫子楠,决不允许昨晚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自己夫人遇袭,实在令他后怕,只恐太子那头明枪不行,还有暗箭。唉……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是个做大事的人,居然像个老妈子似的,一会儿担心夫人有没有累着,一会儿担心她开不开心,要不就是担心她安不安全。
卫子楠前脚刚进了卫府,就有小厮来传,说程氏请小少爷去宜兰园一聚。卫祯是回来看母亲的,不过先去拜见祖母也是理所应当,便老老实实跟着去。
“呃,少夫人还等着二小姐呢,二小姐不去?”那小厮很是诧异,这一次卫子楠居然跟在后面走,也要去宜兰园的样子。
“回来理当先拜见母亲。”她说完,也不管那小厮,牵着卫祯走到前面去了。
前一次回来,卫子楠是放卫祯自己去的,料想程氏也耍不出什么花招,这一次她却不敢。只因太子被逼急了,程氏这里兴许也有怪招,她不得不防。
乍一见到程氏,她都给惊着了——月余不见,程氏竟似衰老了十岁。
“快过来给祖母抱。”一见孙儿来了,程氏就晶亮了眼睛。至于对待卫子楠,别说招呼了,就是看都没看一眼。
卫祯却在三步外停住脚步,毕恭毕敬地给程氏跪下磕头:“许久未见祖母,甚是想念,孙儿给祖母磕头了。”
程氏伸出去的手僵住了,几息过后才悻悻收回。
卫祯已经六岁了,哪喜欢给她抱,早在还未去恒王府的时候,他就厌倦了祖母总把他往怀里揽的举动。如今跟了姑母习武,被锻炼出了独立自强的性子,更不喜欢给程氏像抱婴孩一样抱着亲。
而且,姑父说他都已经长大了,拜见长辈行礼跪拜便可,切不可像个没规矩的顽童还往长辈身上贴,没得叫人看笑话。
“给母亲请安。”卫子楠也见了个礼。
程氏看到她就烦,心中笃定一定是卫子楠离间他们祖孙,害得孙儿如今都不亲自己了,冷冷哼了声,未理她。
“祯儿饿不饿,祖母这儿准备了糕点,都是你爱吃的。咱们去滴翠亭里吃去,你不是说最喜欢那里的风景吗。一边儿吃,一边儿给祖母说说你的事,好不好?”
卫祯看看卫子楠,他有些心动。滴翠亭是他最喜欢玩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很怀念曾在里玩耍的愉悦。
卫子楠笑笑,很无所谓:“看我做什么,想去就去。”
“那姑母呢?”
“自然和你一起去。”
“太好了,我们快去吧。”
程氏虽然脸色不好,倒也没说什么,非要拉着卫祯的手一起走,卫祯拗不过她,只好被牵着走,将卫子楠落在后头。
到了滴翠亭,程氏命人摆了果盘和糕点并甜茶在卫祯面前,象征性地也给卫子楠备了一丁点儿,只是仍旧一副不肯服软的样子。
卫子楠从未期待有一天狗能改掉吃|屎,程氏的榆木脑袋能开窍。见卫祯吃得香,她也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正咀嚼着,眼睛一瞥,瞧见卫祯的衣裳下摆挂了草,于是躬下身子给他拿掉。
“瞧你,刚换的新衣裳就弄脏了。”
“呃……”卫祯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姑母坐下休息,我自己来。”说着拍拍衣裳,确定再没沾到别的。
卫子楠咽了糕点,饮下了口茶,催促卫祯坐好,然话还没说完,就脑袋一沉,一头栽倒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