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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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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秋帏过去,只见乡试榜单上出现了荣桓的名字,却仍是没能寻到他的半个踪影。

    某天傍晚,书房的门被急促的敲响。

    “大公子!大公子快去看看吧,夫人她……夫人她怕是要生了!”疾奔来的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知会道。

    “你说什么!”司徒赋拽开书房的门,三步并作两步朝着他的住处奔去。

    “夫人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这还不足月,这可怎么办呀……”小厮心疼的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司徒赋报着情况。

    “你闭嘴!”司徒赋焦躁的喝斥那小厮一句,心烦意乱的闯进了屋中。

    这个房间,是司徒赋自大婚之后,第二次进来。

    手忙脚乱的几个丫头婢女,满头是汗的产婆,半床殷红的血已经滴到了地面上。

    司徒赋心中自责不已,几步奔到床前,望着他娘子那张苍白无色的面容,紧张的叮嘱道:“娘子,没事的,别怕,没事的!”

    娘子苍白的嘴唇抖了抖,滚落两行泪水,虚弱的回道:“赋郎,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洞房花烛夜你还叫着别人的名字,可是我……”

    “别说了,娘子,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

    司徒赋心中十分揪痛,他自认虽是风流不羁,可从未欠过别人什么,如今却欠了一个又欠一个,怎能不令他满心沮丧。

    “大公子快出去吧,这里是产房,不是你该进来的,你这样会让娘子分神!”产婆急急的催促道

    司徒赋被赶出了屋中,只能在门外焦躁的走来走去。

    忽然,跑过来一个小厮,直跑到司徒赋跟前,小声的说道:“大公子,小的寻到荣公子了,并与他约好,此时他正在后院的巷子口那里等着你。”

    司徒赋一怔,转头望了一眼屋门,蹙紧了双眉吩咐道:“你让荣公子先回去,留下住处,就说我明日再去寻他!”

    小厮难为情的回道:“荣公子说,他只有几句话要同大公子说,而且……明天他就要进京备考去了。”

    “你!!!”司徒赋更添焦躁,又望了一眼屋门,咬咬牙狠剁一脚,便跟着小厮急匆匆去了后院巷子口。

    夜街高悬的灯笼下,白衣素冠的荣桓长身玉立,平静的注视着突然从后院门中仓惶奔出来的司徒赋。

    许久不见的两人,突然面对了面,却各自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满心慌乱的司徒赋最先开口,却是吩咐一旁的小厮道:“你去夫人那边守着,一有事情,马上过来通知我!”

    小厮应声去了,司徒赋回过头来,望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荣桓,强打精神的笑道:“荣桓,好久不见……”

    “听说你娶了妻?”荣桓温和的问了一句。

    司徒赋一怔,心虚的小声回了一句:“是。”

    荣桓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以后可要好好的过日子,不要再混闹了。”

    司徒赋没有应声,却反问道:“荣桓,听说你要进京了?”

    荣桓嗯了一声,道:“我是来与你道别的,此后再不复相见了,你多保重。”

    话毕,荣桓转身就要离开,司徒赋心中一痛,上前一把扯住荣桓的袍袖,哽咽道:“荣桓你别走!我……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荣桓拂落司徒赋的手,无奈的笑道:“司徒赋,你不要再找我了,那些荒唐的旧事,还是忘了的好。”

    “我忘不了!我知道你也忘不了我!我发过的誓,我一定会兑现!”司徒赋口不择言,一语道出执念,却满心尽是无助的悲戚。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你的孩子,保不住了!”小厮一路慌慌张张的蹿过来报信。

    司徒赋与荣桓俱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荣桓猛推了司徒赋一把,急道:“你娘子正在临盆?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

    两头为难的司徒赋突然不知所措,只有拽着荣桓的手,带着哭腔的求道:“你等着我,荣桓,你一定要等着我,我过去看看,一会儿我就回来,你千万不要走!”

    荣桓用力挣脱司徒赋的手,斥道:“你快去啊!”

    司徒赋不再耽搁,风一般的飞奔回府中,听完产婆说了没能保住孩子的原因,又安慰了床榻上的娘子几句,叮嘱她好好休息之后,司徒赋又风一般的跑回了后院巷子口。

    荣桓,已经走了。

    失魂落魄的望着空荡荡的巷子口,司徒赋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忽然雷声一滚,一场仲秋冷雨不期落下,片片萎顿的黄叶纷纷离枝。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夫人她血崩不止,归西了……”

    司徒赋没有回声,仍旧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眸却失去了以往的神采,一任瓢泼的冷雨无情的肆虐着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他。

    在冷雨中站到昏厥的司徒赋终于病倒了,迷迷糊糊的总是望见两道背影,一会儿是荣桓,一会儿又变成怀中抱着孩子的娘子,而这两道背影却没有一个肯转过身来看他一眼,只是各自朝着不同的两个方向越走越远。

    司徒赋站在一个岔路口,左边看一眼深爱着的远离,右边望一望辜负了的远走,仓皇不知所措的司徒赋,忽然蹲下身去,抱头号哭不已。

    他们全都离他而去了,一个说不复相见,一个更不可能再回来,从未感受过孤独无助滋味的司徒赋,如今被这一并迸发两手空空的凌虐折磨到痛不欲生。

    缠绵了病榻许久,这一天终于有了点儿精神,却听姨娘说荣桓因家事耽搁了行程,这才刚刚准备动身进京。

    司徒赋挣扎着起身,说什么也要去给荣桓送行。

    司徒老爷奈何不了他,只好叫上几个小厮随着他一起去了。

    望着荣桓骑上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样子,司徒赋窝心的笑了笑,叮嘱道:“荣桓,你一定要考中状元,否则,你就别回来了。”

    荣桓温和的一笑:“承你吉言,多谢了!”

    司徒赋嘴唇抖了抖,回道:“其实……其实不回来也没什么,你若登科,就留在京城做官吧,你富贵了,我也就放心了。”

    荣桓低下头去,神情有些纠结,想了许久,方才说了一句:“司徒赋,我知道你说话算数,我荣桓也说到做到,三年若折桂,荣桓必回还!”

    话毕,不等司徒赋回话,荣桓回身策马,绝尘而去。

    “你个傻瓜……”司徒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浮上一丝凄凉的笑容。

    “那小公子看起来意气风发,其实不过是个短命鬼啊……倒是公子你,却是个富贵长命的。”

    一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老道,锊了锊花白的胡子,轻叹了一声。

    司徒赋闻声望向这位道士,不悦的问道:“道长嘴巴不干净,胡说八道些什么?”

    那老道讪笑一声,回道:“司徒公子不久前是否没了妻儿?”

    司徒赋一愣,反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老道叹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司徒赋,却道:“你那娘子倒是个善解人意的,知道你不曾喜欢过她,所以乖乖的去了幽冥地府转世投胎去了。可是你那孩子,因为未出世便死了,因此怨念过深,认定是方才那位公子害了他,所以……所以你那孩子所化的厉鬼一直都趴在方才那位公子的身上,恐怕过不了多久,那位公子……就要出事了。”

    司徒赋听了道长的话,着实吓得不轻,一把扯住老道袍袖,求道:“道长,道长一定有办法救救荣桓!”

    “办法也不是没有……”老道摇了摇头,叹道:“只是,贫道术法浅薄,怕只能将那公子身上的祸事转移,却超度不了你那孩子的怨念。”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司徒赋不解的问道。

    “意思就是说,贫道可以将那位公子身上的霉运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但那孩子的怨念无法消除,势必会害死一个才肯罢休。”

    “那就转移到我身上,我是那孩子的父亲,他要寻仇,合该是我司徒赋受着!”司徒赋不假思索的回道。

    “司徒公子可不要后悔啊?”

    “我不后悔,但求道长告知,如何才能将荣桓身上的霉运转移过来?”

    老道挑了挑眉,沉声说道:“需将你那已死的孩儿尸身挖出来,贫道会住在府上血祭那婴尸,以便施术将那孩子附在那位公子身上的冤魂召唤回来。”

    “这……”司徒赋一听要将他早夭的孩子尸身挖出来,便有了几分犹豫和抗拒。

    老道轻笑一声,道:“公子若不愿意就算了,等着方才那位公子的家人来给你报丧吧!”

    “我……我愿意!”

    司徒赋不再犹豫,活着的、已死的,若让他必须选择一个,他也只能选择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