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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卿拒绝再继续这个话题,否则自己要被死狐狸精带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道:“肚子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轻笑两声,注视着他几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夜铮唇边的笑容渐渐隐去,椭圆的暗金瞳孔望向烈烈燃烧的火光,炉火随着房门的开合剧烈地抖动一下,宛如它眸中深沉的情绪,暗涌起伏。
待叶少卿端着吃食回转,所有晦暗不明的感情俱都沉寂下来,深深地藏于眼底,白狐又恢复惯常的慵懒,软软地趴在椅上,轻轻摆动尾巴,等待徒弟喂投。
周问在树上呆了一会,逮着机会早早离开了黑川教殿,隐秘地传达陛下的命令。夜铮化作麟龙,在黑川教殿的斗兽竞技场上一战,关注者众多,而它的表现太过抢眼,有心人可不止一个荒垣。
接连数日,夜铮像是争分夺秒似的,打起十二分精神监督叶少卿学习神术,就连小叽也不放过,毛肚皮都瘦了一圈,满肚苦水没处说。
夜铮精心为他挑选了两个可以搭配使用的高阶神术,一者是狐狸擅长的幻术森罗幻象,一者名为死亡计时。前者不必多说,是如同定身术一样的可成长神术,除了可以制造幻觉欺骗敌人五感之外,修习至深处,甚至能完全操纵敌人的意识,使之成为自己的奴仆。
死亡计时则同样是珍藏在帝国神术馆中的稀有神术,将自身攻击性精神力压缩并打入敌人体内,在一定时间之后引爆,由内而外摧毁敌人的一切生机,一旦爆发则目标必死,意识海消亡,魂飞魄散,连神都救不了。
唯一的缺憾在于,必须要身体接触,无法隔空施展。
即便有此弊端,这项神术也足以跻身顶级神术一流,光看名字就可想而知它的恐怖。
叶少卿还没来得及流口水,夜铮立刻便泼了他一盆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以你目前精神力,最多支撑你施展两次死亡计时,勤奋修行冥想,提升精神力才是正道。”
这种危险的神术,要实践练习也是一件麻烦事,于是叶少卿的目光瞄向了院子里的石头。
好几天下来,周围值守的祭司和护卫骑士,时不时就能听见奇怪的闷响,循声前往查找一番,除了蹲在四季树下不知捣鼓啥的叶祭,什么异状也找不到。
面对大家的疑惑,叶少卿随手扔掉碎石,将不小心被余波炸成两截的蚯蚓捡起来,脸上一派悲天悯人的神情,无奈地拍了拍小叽的毛脑袋。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放屁的声音别那么大,瞧你,把蚯蚓都崩断了,真可怜。”
小叽:“嗷???”
垂死挣扎的蚯蚓抽搐了一下。
“诶,原来还没死,我会救你的。”说着,他面无表情地把两截分不清头还是尾的东西粘了起来。
蚯蚓:“……”让它死吧!
人群一哄而散,狐狸趴在树梢上一阵闷笑,但很快它就笑不出来了。
有路过的教士小声讨论着年底主教回帝都教廷述职的事宜,随着临行之期越来越近,夜铮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
教宗已经许久不曾在人前露面,借口早晚有用完的一天,越早回归,方才不会出乱子。一年一度的主教述职会议,是每个主教展现教区实力和自身功绩的重要场合,决定着来年资源的倾斜和人事升迁,向来由教宗亲自主持。
在那之前,它必须回到中央教廷,恢复身份,更重要的是,挖出那个潜伏在它身边、在闭关时暗中戕害它的叛徒。
白日里下过一场小雨,洗去了天空中的薄雾,入夜后,皎洁的弯月悬挂在漆黑的天穹之上,柔和的月光透过窗子清冷地铺洒进来,勾勒出狐狸安静的剪影。
床上,叶少卿抱着小叽睡态安稳,书桌上,搁着夜铮整理出来的神术笔记精要和批注,花了几个夜晚的时间,太过仓促,来不及写得很详细,但也足够叶少卿琢磨好一段时日了。
一只属于人类的修长手臂悄无声息地撩开帐幔,夜铮披着叶少卿的祭司袍,慢慢在床边坐下,替他捻好滑落的被角。
昏暗的帷帐里,夜铮静静地注视着叶少卿熟睡的脸,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对方的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最后在嘴唇上停下。
他俯身,一个浅淡的吻落在那里,一沾即走。
“为师走了,每天都要想我,知道吗?”
夜铮低不可闻的声音,消散于耳畔,祭司袍坠落在地,一只雪白的狐狸跳上窗台,它回过头来最后深深凝望一眼,坚定地转身离去,任由漆黑的夜幕吞噬了身影……
明月冷冷清清地挂在天空中冷眼旁观着每一个离合。
叶少卿于睡梦中皱紧了眉头,他面前有一堵高大庄严的金色大门,堵住了他的去路,推开一扇,还有一扇,似乎无穷无尽,总也走不到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着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缥缈的前方渐行渐远。
他想要叫住对方,那人影却越走越快,逐渐走出了他的视线,留下叶少卿独自一人漂浮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天地茫茫,孑然一身。
有雨落下,打在他脸上,冰凉彻骨,叶少卿抹了一把,雨势却越来越大,淋得他浑身透湿——一个喷嚏将他从大雨中拯救出来——叶少卿悠悠转醒,摸到脸颊一片湿润,当然不是雨水,而是小叽的口水。
“……”叶少卿一阵无语,两根手指拎着小叽的后颈,把几乎爬到他脸上的家伙丢开,“奇怪,死狐狸去哪儿了?今晚怎么这么大方,窝都让给小叽了。”
他披衣起身,顺便解决一下尿意,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小叽的呼噜声,什么也听不见,找了一圈,连根狐狸毛都没有。
两条剑眉一点点蹙起来,叶少卿在窗台下捞起落在地上的祭司袍,上面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无端地,他心里骤然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他打开桌灯,暖黄的灯光瞬间照亮了一摞笔记和书本,将他脸上的忧虑和凝重也照得一清二楚,一封信笺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为师在帝都等你——夜铮。
“我操——”
这两个脱口而出的字完美而贴切地展现了叶少卿看见这句话的心情,他把这封只有一句话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联想到之前夜铮奇怪的言行,终于确定了那只死狐狸精不是在跟自己开恶劣的玩笑,它是真的离家出走、不告而别了!
家?不对,这儿可不是“家”,也许它将要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叶少卿自嘲地一笑,还说什么“属于它的地方就是属于自己的地方”,骗鬼呢。
“走了才清净呢,谁要去帝都找你啊……”叶少卿将信纸一巴掌拍在桌上,背光的半张脸阴沉着,前面男扮女装撩他的账还没算清,现在又说走就走,连个解释都没有留下。
叶少卿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漆黑的眼眸中翻滚着阴霾与恼火——他对待大部分人与事都相当淡漠,鲜少有如此生气的时候。
以夜铮对他的了解,显然很清楚叶少卿一定会发火,那么它选择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它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其二……以它恶劣的性子说不定很乐意看他生气的样子呢。
“小畜生,等我捉到你非扒了你的狐狸皮不可!”叶少卿虚着眼,睡意全无,将小叽弄醒,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快闻闻那只死狐狸往哪儿跑了!”
“嗷?”小叽刚睡醒的脑袋还有点懵,它虽然嗷嗷叫但它不是狗啊!
在主人逼视的目光下,小叽只好努力分辨空气中残留的气息,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寻了一个方向跑出去。
黎明前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寒风彻骨,叶少卿跟在小叽后面,跑跑停停,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黑夜里瞬间凉透。
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小叽在附近绕了几圈,彻底迷失了方向,一脸无辜地巴巴望着主人。叶少卿没有怪它,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黑洞洞地前方,双腿重逾千斤,竟不知脚下走过的路,究竟是离夜铮更近一步,还是更远一点。
“回去吧……”半晌,他低低地道。
不知是否被主人忧虑怅惘的心情影响,小叽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不高不低地扇着翅膀。
叶少卿沉默地往回走,小叽偷偷瞄一眼主人凝重的神情,又觉得还不如让大魔王回来抢它的窝呢。
不知走了多久,飞在前面的小叽突然停下来。
“——嗷吼!!!”感觉到带着敌意的陌生气息,它瞬间炸起浑身的毛,低吼着示警。
“什么人?”叶少卿警惕地盯着前方扶着墙根站起来,并慢慢向他们靠近的人影,缓缓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