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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向阳还不懂得什么叫作“泪洒长空悲英豪,掩卷长涕不敢看”,这两句话中饱含着怎样的辛酸悲痛和无可奈何,她还体会不了,但是这并不阻碍她去理解,虽然她理解的很浅薄,只能听得懂桂哥话语中掩不住的生平不能得见大小蒋将军的悲叹,却理解不了更深层次的桂哥对命运无法挽回的无可奈何和无力绝望。
但是这一点点浅薄的理解,已经足够让邱向阳对桂哥心生同情了。
“桂哥,你不要太难过了,只要你能记住大小蒋将军,日后为他们成书立传,也不枉费他们尽忠护国的忠义了。”邱向阳轻抚着桂哥的肩,安慰他,“让大小蒋将军被世人记住,被青史记住,英名代代流传,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桂哥闭目长叹息,良久后才说:“待我日后,我一定会好好祭奠这些为国捐躯的英烈们,成全他们的身后名。”
邱向阳微笑以对。
因为今天的话题实在太过沉重,两人最后只是沉默的逛了一圈小花园,无声相伴。
回到现世,邱向阳躺在床上,瞪着眼睛,失眠了。
虽然她的人生经历还太短,体会不了桂哥那种深刻的悲痛,但是邱向阳毕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这个年纪的少女们,心思总是纤细敏感,加上邱向阳又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心中自有一股正气,听到英雄战死这种事,她的心情是激荡、悲悯、难以释怀的。
虽然马革裹尸还、将军百战死是种豪情,可是生长在太平岁月的邱向阳,她更希望的是正义无敌、英雄不死。
头一次,邱向阳兴起了帮助桂哥成为一个好皇帝,让天下太平,让侵略者有来无回,让英雄不再成为英烈的念头。
邱向阳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自己的念头而雀跃兴奋,然后她努力思考,自己到底能够帮助桂哥什么呢?
思来想去,邱向阳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最后她想通了,不是她能够帮助什么,而是桂哥需要她帮助什么,她不必替桂哥拿主意,问他到底需要什么就是了。
嗯,想通了,睡觉。
邱向阳安心沉入了睡眠。
现世这边,邱向阳安心睡眠,大燕那边,桂哥却再次遭遇打击。
这次打击是来自他的父皇,大燕的嘉和帝。
桂哥自从重生回来后就在致力于打造自己神童、早慧、稳重之名,争取尽早参与朝政,在努力了两年后,终于有了成效,在半年前,嘉和帝让桂哥进入御书房,为他整理奏章。
嘉和帝是想着太子已经十一岁,可以开始一点一点的学习如何理政了,第一步就是在御书房整理奏章,旁听他与朝廷重臣们的国事议谈。
这件事在嘉和帝看来不过是一件小事,只是把总管大太监的活交给太子来做罢了,但是桂哥却敏锐的发觉了其中的权力,处理公务轻重的权力。
简单来说,每天有三十份奏章上呈到嘉和帝的御案上,里面有报灾的,有军情的,有弹劾的,有刑狱的,有申请宗室封爵的,哪一份应该让嘉和帝优先处理呢?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三十份奏章中,前面十五份奏章可以获得嘉和帝的认真批阅,后面十五份奏章可能就随意一些,甚至押后再批,更何况一整个帝国的政务,呈送到嘉和帝御案上的奏章,何至是每日三十份呢。
所以整理奏章,其实已经涉及到了处理政务的权力,总管大太监被称为内相,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事实。
桂哥接手了奏章整理这项任务,他自然就按照他心目中的优先等级来进行排列,有些奏章,比如一些为了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彼此弹劾攻讦的奏章,还有因为自家利益受损而弹劾攻讦为国家为百姓做实务的大臣的奏章,他就押下了,一两天后才会呈送到嘉和帝的面前。
这半年来,在桂哥的有意安排下,嘉和帝的确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在兵防、救灾、刑狱上,但是桂哥到底做不到一手遮天,嘉和帝最终还是发现了桂哥在整理奏章中所做的手脚,倒不是因为嘉和帝对桂哥心有防备或是政治智慧敏锐,而是因为他不小心弄洒了茶汤,抽出底下的奏章擦拭罢了,在嘉和帝发现底下的奏章是“大事”后,他一怒之下申斥了桂哥,罢免了他整理奏章的权力,让他回东宫好好反省。
当时嘉和帝的震怒非常之盛,甚至还要杖责桂哥,王皇后闻讯赶来求情也没有用,直到圣慈安皇后亲自过来求情,嘉和帝才免除了桂哥的杖责之刑,改为禁足一个月。
所以当邱向阳睡的饱饱的,过来找桂哥说话时,才发现桂哥的精神头更差了。
“哇,你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邱向阳急急的凑到桂哥身边,连身上的穿越挤压痛都忘了。
桂哥勉强扯出三分笑意:“没什么,就是被父皇给申斥了,然后被禁了足,这样也好,这一个月我可以好好陪你了。”
“为什么训斥你?你犯什么错了?”邱向阳没想到桂哥他父皇竟然还会惩罚他,他父皇不是很疼他的么,苦自己也不苦孩子,自己吃素孩子吃肉,自己免除礼乐孩子却照旧奏礼乐,这么好的父亲,她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桂哥垂眸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和邱向阳说。
邱向阳也不催他,毕竟他是太子嘛,要和她这个小妖精述说他所犯的错,的确是要做些心理建设的,嗯,她可是一个体贴的好人。
桂哥最终还是决定和邱向阳说,因为除了她,他也没办法和其他人说了,这种沾权的事,和谁说都不好说,更何况他身边没有真正的自己人,嗯,她这个小妖精勉强算是他的“自己人”。
“半年前我父皇准许我进入御书房,为他整理每日上呈的奏章,我在整理奏章时发现,有些鸡毛蒜皮的事也会呈上来,这些事白白浪费了父皇的精力和时间,所以我就把这些小事琐事押后再呈,让父皇优先处理那些紧要的公务,但是前几天父皇发现了我私下做的手脚,认为我误了大事,严厉的申斥了我,还罚了我一个月的禁足。”桂哥刚开始时说的很慢,但是在说了第一句话后,他就放开了,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他的确出于公心,说就说吧。
邱向阳边听边点头:“是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让你父皇申斥你了?”
这事桂哥都不屑的去说,他轻哼一声:“就是甲弹劾乙任人唯亲,乙弹劾甲见利忘义,看似是大事,但是说到底,左不过是为自己人争一个好位置罢了。在我看来,官员任命自有法度,朝廷的法度不应该只是书面文章,写着好看,官员的任命,应该看的是他的政绩和品行,看他是否真心实意的为国家为百姓做实务,而不应该只是因为这个官员的理念归属哪派,拜于哪个座师之下,就认为他天然的就是个好官或坏官。”
“嗯,我同意你的看法,你说的对。”邱向阳大力点头,地图炮是绝对不可取的,要是说某某人是某某党,他是某某官员的学生,他就一定是个好人或坏人,那绝对是脑残才会同意的说法,同一个党里也有不同理念的人,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也是各有各的想法啊。
“但是父皇却另有一番考量,他要用平衡之术来制衡朝中诸派,为了制衡,他宁愿让一些庸官担任高位,让一些能臣担任副位。”桂哥忍不住摇头,“这样的制衡,只会让有心为国者心寒,让真正的良才埋没于庸才之中。”
政治制衡是件大学问,邱向阳不敢轻易发表看法,她转而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培养良才?”
桂哥轻轻点头:“有,但还是那句话,我实在太过年幼,臣子们不会对我有忠君之心,简单来说,烧冷灶都还太早。”
年龄是个硬伤,十一岁的太子,在掌握国家权柄的朝中重臣眼中,不过就是个黄口小儿,不足与之谋,而中低位的官员,太子又接触不到,所以桂哥也十分苦恼。
说到年龄,邱向阳也没办法了:“那你要长到几岁,才会有人来烧冷灶啊?”
“最起码得十五、六岁,大婚之后吧。”桂哥又叹,成婚就意味着女人,真的好麻烦。
“你母族不会帮你吗?”邱向阳疑问。
桂哥为邱向阳解惑:“为了提防外戚干政,所以大燕高祖立国以来,皇后、宫妃、太子妃、太子良娣良媛,皆是从小门小户选拔,父祖之位皆在五品以下,封位之后,娘家父兄也只能得封个太平爵,顶多再担任一些不涉及政务的闲散官职,所以我的母族无法助我。”其实就是能助,桂哥也不愿与母族那边搭上什么关系,呵呵,他的外祖,就是个大蠹虫,只见利,不见义。
“哦。”邱向阳明白了,这就跟明朝一样嘛。
“所以我如今的处境,真的是无力施为,除非,能发生一件大事,让我领了差使出宫。”桂哥望天低喃,突然他眼神一亮,直直的看向邱向阳,“你有没有什么能呼风唤雨的法器,能让这个天变一变?也不要天翻地覆,只要是能让白日不见金轮,乌云沉沉,又或者是漫天扬尘、蔽目不见,那就再好不过了。”
哦,邱向阳了然,雾霾或沙尘暴嘛,她懂,但是她没有这样的气象法器啊。
诶,等等,拍电影电视剧时,用来制造大风天气用的鼓风机,这个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