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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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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陆苳笙笑了起来,这个表情,让她脸上那副“死气”散了不少,但是眼底的那副琉璃模样的瞳仁却丝毫没有笑意,依旧冰冷冷的一片。“郑警官的意思是,王大虎的死跟我有关。是我拖欠了他们的工资,所以他专门找到富丽大厦跳楼,还看准了我砸下来是吧?”

    郑有风不冷不淡地一笑,“我可没这么说。”

    “富丽大厦虽然也在步行街,但其实不在最显眼的地方,如果是因为拖欠工资想要获取关注,王大虎应该到更引人注目的大厦。比如同安百货楼上面。”

    郑有风:“正是因为引人注目,所以一般的大厦上天台的路都被封了,不是工作人员根本进不去。富丽大厦按道理来讲也应该被封了,那为什么王大虎会出现在这上面?”

    陆苳笙闭了闭眼睛,像是有些疲惫,还把头往床头靠了靠,“我是业主不错,但我又不是直接负责人,郑警官你想知道具体情况,可以去直接问富丽大厦的负责人。”

    郑有风勾了勾唇,“会的。”他站起身来,“陆小姐好好休息,有需要我们会请你回局里调查的。”

    陆苳笙笑眯眯地跟郑有风告别,“我一定配合。”眼见着郑有风快走到门口了,她慢悠悠地来了句,“郑警官有女朋友吗?”

    旁边的苏越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郑有风停下来,转身看向陆苳笙,“怎么?”他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睛里,却绝对不是在笑。

    “没什么。”陆苳笙笑容不减,“如果郑警官没有女朋友,我倒想毛遂自荐一下。”说完也不知道她是太久没喝水还是怎么样,居然还伸了一下舌头,极快地添了一下嘴唇。

    对于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急吼吼地跑来撩自己的行为,郑有风除了深感自己魅力强大之外,只能对她好言规劝,“不好意思,你没机会了。”

    “不是因为我有女朋友,而是因为,”他将陆苳笙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目光仿佛可以透过她身上的被子把人看个洞穿,最后还十分恶意地在她胸上停留了一下,“我对小丫头片子,没什么兴趣。”他转身离开,还不忘叫上苏越,“大耳朵,走了!”

    郑有风个高腿长,条顺盘靓,一般个头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分分钟能制造出最萌身高差来。苏越弓着身子,像只仓鼠一样跟在他身边,他一步要当苏越两步,她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郑有风的步子。“老大老大,你你你,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白富美对你一见钟情诶。”

    郑有风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旁边的狗腿子,皱着眉严肃地问她,“我被人表白难道还要开个新闻发布会吗?工作时间不谈感情,教你的你忘了?”他话锋一转,摆了摆头,“再说了,我从小被人表白到大,早已经练就了一番处变不惊的本事,一个小丫头,我难道还要激动得痛哭流涕?”最后下了结论,“一看你就是没被表白过的。”

    怎么办?苏越暗暗地咬住了后槽牙,努力控制自己的拳头,让它不要朝郑有风那张引以为傲的脸上打去,毕竟她也打不过。

    最后,郑有风往她肩膀上猛地拍了一巴掌,语重心长,“苏越,你跟你领导我学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郑有风带着苏越像一道风一样回了局里。果然像苏越所说的,大院当中早就被人堵满了,中间一个担架上面放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双目紧闭,人事不知。旁边一个女人牵着两个一脸懵懂的孩子,身上穿着写了大大“冤”字的孝衣,朝着大门口哭得呼天抢地。

    苏越不是参加工作多年的老油条郑有风,看到这样的场景面上有些不忍。郑有风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做声,他们两个今天都没有穿制服,很容易就从人群当中走了上去。

    到了楼上,苏越终于忍不住,“也太可怜了。他家就他一个儿子,孩子那么小,妈妈也生病了......”说到后面,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郑有风没做声,真要说惨,天底下惨的人多的是,但现在并不是比惨的时候。

    郑有风一进办公室,就把人叫来,“那个老板找到了吗?”

    王大虎他们正在做的那个工程是个商品房小区,并不在市区。这几年市区能改建的小区基本上都已经改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属于有各方面困难,难以下手的。他们那个小区在城北,那边属于本市正在扩建的新区,房价相较于老城区而言要低一些,房地产开发商们找准了商机,见缝插针,非要用“房贷”这座大山,压垮广大上班族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找到了。事情发生之后他根本就没走,还想用钱来安抚王大虎的家人,但是因为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太多了,他只安抚一家,其他家的不同意。我们去的时候,他好像还松了一口气呢。”

    “嗯。”郑有风接过笔录,顺手扔个苏越,“你去审他,我去跟王局汇报工作。”这案子案情简单,要不是因为王大虎死的地方是人来人往的商业步行街,招来了大批记者,根本就不会吸引到这么多人。

    现在,能做房地产的,哪个背后没点儿关系?查来查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引火烧身了。不是血管里的那腔血渐渐凉了,而是已经过上了花团锦簇的生活,大家更愿意粉饰太平,而不是骤然把上面盖着的那层锦缎撕开。

    谁知道撕开下面是什么?

    绝大部分时候,是连之前的生活都不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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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苳笙从床上起来,扶着床栏缓缓活动,她身上没什么大伤,只是感觉到脑袋有些眩晕。醒来这么久了,也没人给她端碗吃的来,她这个老总,有的时候还不如路边一朵野花。

    当然,陆苳笙不是那种喜欢自怨自艾的人,端茶倒水这种事情,只要她愿意,就算她再挑剔,都能请到一个合乎心意的护工。

    她抬头,看向窗外,已经是初冬了,整个东开市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当中,连窗外的树木都因为这些雾,白了几分,显出一些不真切来。陆苳笙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转过脸来坐回了床上。

    她打电话给自己订了个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的饭,就开始玩儿手机。

    现在的时间,是2016年11月10日,网上到处都是即将到来的电商庆典的广告,陆苳笙顺手点进去一个,发现是个件大衣,价格不贵,牌子更是她从未穿过的,她又兴趣缺缺地退了回来。

    她看上去有些百无聊赖,不停地在上面刷着网页和社交软件,直到一个年轻男人清越的声音,把她从网瘾当中拉了回来。

    “苳笙,你怎么样了?”来人把一束鲜花放到她床头,又把拿来的果篮放到地上,“景助理怎么回事,你住院了居然不在这里守着。”

    景助理是她现在的贴身助理,比陆苳笙年纪大一些,她一般也是这么叫,有礼貌又不显得很疏远。在好多人眼中,陆苳笙都是个温文有礼的好女孩儿。

    来人坐到她床边,见她一直不吭声,笑了笑,伸出手来要摸她的头发,“怎么,这一砸,还真把你砸傻了不成?”

    陆苳笙抬起头来冲他一笑,“我都病成这样了,嘉严哥你能不能不打趣我?”

    姚嘉严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只不过他比陆苳笙大好几岁,一般小男生都不愿意跟小女孩儿一起玩儿,觉得她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地烦人。陆苳笙以前也很是被人嫌弃过,只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在这些不懂事的水葱头里面,并不包括姚嘉严,他从小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副家教良好的样子,既不嫌弃陆苳笙,也不像小男生那样喜欢打架,崇尚力量。温温良良的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会夸他一声。自从陆苳笙认识他开始,她就没有见过姚嘉严跟谁红过脸。

    有些人的温文尔雅是装的,稍微一用力就戳破了,但是姚嘉严不一样,他的温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除非是经历一些毁灭性的打击,否则很难改变。

    他家境良好,又从小受到足以和他家庭匹配的教育,“教养”两个字,早已经随着经年的教育一起,深入骨髓了。哪怕连一个浅浅的笑容,都透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润。他将手中的餐盒拿出来,又给陆苳笙支上桌子,“我让家里给你炖了乳鸽汤,就别吃外卖了。”他做完这些,转过身来看向陆苳笙,“我等会儿去问问医生你能不能吃点儿天麻川芎之类的,让家里熬了给你送来。我明天就要出差,不能来看你了,会让司机送来的。”

    陆苳笙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失落来,“就要走啊?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快要一周,长的话可能半个月了。”他再次伸手虚虚摸了一下陆苳笙的头,“希望等我回来你已经出院了。”

    陆苳笙喝了半碗汤,冲他开玩笑,“你那个谢小姐,不跟着你一起去吗?你一去这么久,不怕人家被追走了?”

    “乱说什么。”姚嘉严失笑,“我跟谢婷欣这才认识多久,哪就成了你说的那样了。”

    陆苳笙悄悄瘪了瘪嘴,低头喝汤,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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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奸商!”郑有风一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被苏越逮住了,要给他汇报她刚才审问王大虎老板的情况,“你不知道领导,这个闫家坤,简直恬不知耻!他说人都被我们抓了,还想要怎么样。钱是拿不出来的,因为做生意已经亏了,我们要么放了他要么把他关起来。他倒是想被关在里面,今天闹出人命来,说明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对他的怨气,把他放出去,明天说不定就变成一具尸体了。我们把他关起来,相当于变相保护他。他给自己找了群优质保镖,还是免费的!”

    苏越最后下了结论,“不要脸!”

    郑有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跟经侦那边讲一声,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协助调查,看看闫家坤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得呢!”苏越吆喝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又被郑有风叫住了,“另外,通知死者家属过来认尸,然后把尸体领走。”

    苏越这下犹豫了,“领导,这样......不好吧?”老人还在地上躺着,下面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打击已经那么大了,现在又来让人家老婆认尸,想想都觉得这样的事情太残酷了。

    郑有风没跟苏越重弹什么职业道德职业素养的老调,她才刚刚出社会,还不能完全把现在看到的跟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个象牙塔里的世界分割开来,固然有的时候显得单纯了一些,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谁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呢?急速地融入这个社会并且游刃有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他冲苏越挥了挥手,没再说话,让她去办事了。

    王大虎被送进来的时间不久,整个人都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原生状态。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人虽然不能称为浆糊,但是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带着王大虎老婆过来认尸的警官拉开冷冻箱,“看看吧,也算是送他最后一程。”

    胆小的中年女人战战兢兢地探出头,又快速缩了回去。冷冻箱刚拉出来,即使是冬天,也依然一片雾气缭绕,她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中年女人犹豫片刻,又再次探出头去,尝试着从那已经糊成一团的五官上面辨认出她枕边人的迹象。半晌之后,她皱了皱眉,来了一句石破天惊般的话,“警察同志,这不是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