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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凌家正厅,挽夏看到了熟悉的两个人。

    ——陈奇父子。

    两人许久未见挽夏,看到她第一眼时眼中皆闪过惊艳,随后才敛了神朝她行礼。

    对两人有一瞬迟缓的动作,挽夏倒不介意,只在心中猜测这究竟是皇帝的隆恩,还是变相的胁迫。

    有种那边的人非要她到应天府去的感觉。

    挽夏对一直都犯着疑心病的皇帝生了不满,面上对陈奇父子却还算过得去,她知道两人如今是在沈沧钰手下办事。

    “两位大人一路来辛苦了。”她坐下,双手交叠在膝前,声音与相互撞击的玉镯那般清脆悦耳。

    陈玄偷偷抬眼打量她,刚才看着还柔柔弱弱的少女,落座后却生出一种威仪。端庄、严肃,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两年前那在船上连弓都拉不满的少女,如今竟是有一身的气势。

    陈奇忙道不敢,态度极为恭敬。

    苏氏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女儿要如何作决定。

    昨日收到冯相的来信,她也是吃惊不已,信中又是提到凌景麒的亲事,冯相实在奈何不了他,相求于她。于她来言,凌景麒如今便不再是凌家人,可她仍是将他当嫡子看待的,他这个年岁不成家,她也有些着急。

    本来她是赞同女儿告病的事,眼下皇帝却连护卫她们的人都派来,又牵上凌景麒的事,她这会就变得有些摇晃。犹豫不决。

    “皇上口谕,命臣一路相护郡主与夫人,好早些到达应天府,参加殿下的大婚。”陈奇看着颔首的挽夏道。

    挽夏嗯了一声,“父皇可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听着她对皇帝的称呼,陈奇心中微动,思索了会道:“皇上只命臣安然将郡主与夫人护送回应天府。”

    一句话,已表达了皇帝的强势,不容得她拒绝。

    挽夏沉默地笑了笑。

    她爹爹如今正在战场,如若她们不应,那是抗旨吧。皇帝那么爽快封了她爹爹为总兵,后面留的就是这一手吧,将她们母女都留到应天府,她爹爹知道后必然更加谨慎小心。

    这是不是证明皇帝的疑心病已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居然想与此来更好掌控她爹爹吗?

    他可知‘令勿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耳?’他拿她与娘亲威胁他爹爹,只会将她爹爹更快逼向到沈沧钰那。

    苏氏自然也是听出了皇帝的意思,捏了捏手帕,问:“可有说哪日启程?”

    “怕路上有耽搁,自然是越快越好。”

    苏氏便去看女儿,挽夏心中已有计量:“既然如此,那就再劳陈大人先在北平留两日,我们也好拾掇拾掇。”

    陈奇这便站起身来,朝她一礼:“那臣两日后便到府上来接郡主与夫人。”

    “家父兄长都不在家中,也实在不好留两位,陈大人见谅。”挽夏微笑。

    陈奇看着她的笑容,目光闪了闪,随后道会在北平的衙门住下,也不敢在凌府叨扰。

    挽夏就让人送了他们离开。

    苏氏也猜到了皇帝的意图,担忧地道:“挽挽,果真回应天府吗?”

    “不回,爹爹处境更艰难。”挽夏视线落在院中的一片翠绿间,面无表情。

    苏氏闻言只能叹气。

    知道女儿前世的经历后,她对皇帝再没有好印象,只余寒心。可不曾想到,他还会做到这一步,做到这一步后,皇帝往后又想要如何。

    “娘亲也别过于担忧了,太子大婚也就那么几日,我们想要再离开应天府也是可以的。”

    她细细想过,皇帝应该不敢太过份,强行将她们留在那。皇帝应该也有想看凌家态度如何。

    也只能是走步看步,反正凌家已进退维谷。

    苏氏又是叹口气,只希望皇帝真不是那般丧了良心,以此威胁自家夫君。她想了想道:“离开应当是容易的,总不能真寒了那在前线的将士的心。也好,回应天府看看吧,也好探望探望麒儿。”

    昨日女儿得知她敬爱的兄长成了别人家的后,还红了眼,她知道女儿是十分难过的。这件事情,麒儿是有考虑过,可到底这样的冲击最大。

    “嗯,我也许久不见大哥了。”挽夏勉强笑了笑。

    她有些不知拿什么样的神色去面对兄长了,……大哥离开的时候,都不愿意她伤心,她却逃避了两年,最近才去了唯一的一封信。

    她对不住兄长这么些年来的疼爱。

    应天府,去了也好,太子娶正妃,他们之间应该是了结一桩官司了。

    又在厅堂中与苏氏说了会话,挽夏便回了院子,让奶兄去王府传信,让王培来一趟。

    随后她修书一封,等来王培后让他遣人送到沈沧钰手中。

    等人走了她便从荷包摸出玉佩,指尖沿着纹路一寸一寸摩挲着。

    她到应天府也好,也算有用武之地了,她总要为他也做点什么。

    挽夏安安静静在凌府呆了两日,其间闵雯依来了一趟,她也收到了邀请,特意问挽夏什么时候出发。先前挽夏并不打算去,未给时间,现在决意了便要闵家母女也一道同行。

    对于陈奇父子,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听得挽夏这边还有锦衣卫相送,闵雯依激动得只道果然皇家人就不一样,与挽夏同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挽夏却在心中苦笑,她哪算得上什么皇家人,只不过是皇帝的一种手段与算计。

    等了两日,挽夏并没有等到沈沧钰的任何消息,她很平静地就跟着陈奇登了船。前世她懵懵懂懂,今世她会与船一般,乘风破浪,她相信处境一定会好的。

    前往应天府的日子并不算无聊,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船上可是四个女人,聊聊天绣绣花,打打牌。闵雯依无聊透了就会缠了陈玄要和他比划比划。

    陈玄日日都冷着张脸,倒挺全闵雯依的面子都应下,虽然每次闵雯依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有时还会被他故意整得狼狈摔几跟头。可闵雯依却是丝毫不在意,打上瘾了,直到一日陈玄实在受不了,求到了挽夏这儿,闵雯依才算消停了两日。

    一路航程走了近一个月。

    再度踏在应天府地上的挽夏恍如隔世。

    已经六月的天了,码头河岸绿柳成阴,人来人往,极为热闹。

    应天府真是时隔再久,热闹这点真是从来都不会变。

    她被梨香扶着登了岸,才站稳,一抹绯色便出现在她眼前。

    她望前眼前那绣云雁纹的补子,怔了好大会才抬头去看那遮住了阳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