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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把剑就这么停在石盈盈的身体里,剧痛瞬间涌遍全身,她咬紧牙关,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古长鸣的尖刀又找到了新的目标,指向邹玉竹的双臂。
陆容平展开五指,林之远看见他掌心白雪已经完全融化,松了一口气,说道:“陆老前辈可还满意?”
陆容平哼了一声,说道:“你还不算太蠢。”
林之远当然不蠢,所以古长鸣还可以肆意妄为,即使杀不了乐仙派那最为关键的十几个人,也会让他们变为废人,此生再也无法奏乐。即便江霆责怪他没有完成任务,他也不是全无交代。
林之远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成全。”
叶疏影和沈玉泓已走到陆容平身旁,沈玉泓问道:“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叶疏影也躬身抱拳行晚辈之礼,说道:“晚辈叶疏影见过陆老前辈。”
陆容平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叶疏影一眼,只微微抬了抬手,表示免礼。
叶疏影觉得,只要站在陆容平面前,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站在他面前,就像是站在师父面前一样,不自觉地对他尊敬,害怕他失望、漠视和责怪。
但陆容平分明是花溪谷主,是沈玉泓的师父,又怎么会是他的师父?
鹿岩看了看陆容平的脸色,又对林之远说道:“还有那位使刀子的朋友,让他也住手。”
林之远故作为难,鹿岩立即说道:“同一件事,莫让陆老前辈吩咐第二遍。”
林之远转身望了望古长鸣,又故意唉声叹气两声,见那古长鸣还是没有成功,再也无法借故拖延,只好朗声叫道:“古兄,刀下留情。”
古长鸣道:“刀下若留情,古某人可就不知该如何出刀了。林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说话间刀锋骤转,便刺入邹玉竹左腿膝盖的一处缝隙,刀子拔出来的时候,邹玉竹左膝一跪,两名软剑剑客的剑便抵在她的要害。
古长鸣这才收了刀子走人,跃到连云堡大殿的屋檐上,坐观好戏。
陆容平这才对林之远说道:“将乐仙派的掌门和长老请到这边来,老夫有话要说。”
林之远依言行事,朗声吩咐道:“请石掌门和三位长老到这边说话。”
薛青的剑这才从石盈盈的咽喉处拔出,好在伤口很浅,无伤性命。林峰林规押着石盈盈从屋顶跃下,朝陆容平、林之远走来。邹玉竹、朱瑞和冯楚三位长老也被人押着,朝这边走来。
乐仙派的核心人物就这样被刀剑威逼着走到了陆容平面前,押送他们的人才收起刀剑退了下去。但他们一个个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哪有半点昔日的威风?
沈玉泓见了,不忍直视。若不是非常时刻,若受伤的不是仇敌,她必然要忍不住冲上去替他们疗伤。
只见石盈盈咽喉处还淌着血,冷笑着说道:“陆容平,事已至此,要杀便杀,你还想怎样?”
陆容平哼了一声,淡漠地说道:“杀了你对老夫有何好处?人故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可你偏偏选择后者。莫雪莲竟然将乐仙派交给你这样一个人,乐仙派怎能不亡?”
石盈盈怒吼道:“够了,陆容平,要杀便杀,何必出言不逊辱及先师?”
陆容平说道:“好,老夫就不与你啰嗦了——要想保住乐仙派以及众弟子性命也不是不可,但老夫却有一个条件。”
石盈盈冷冷地说道:“怎么,想要趁火打劫吗?”
陆容平说道:“乐仙派如今一无所有……”
石盈盈道:“那也是拜你所赐!”
陆容平并不生气,昂首说道:“你如今已是废人,不配再做乐仙派的掌门,不知哪一位可以代表乐仙派说话?”
石盈盈怒不可遏,吼道:“陆容平,你……”话未说完,林之远一个眼神,便让林峰林规将她拖到一旁。她只如狂犬怒兽般乱吼乱叫,全无半点掌门风范。
邹玉竹、朱瑞和冯楚面面相觑,半晌,邹玉竹才开口说道:“不知陆谷主有何见教?”
陆容平说道:“老夫要让徒儿沈玉泓来做乐仙派的掌门人。”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沈玉泓若做了乐仙派掌门,陆容平便有十足的理由插手乐仙派的事了。不管他与乐仙派曾经有什么过节,救乐仙派的人,就是帮沈玉泓,帮自己的徒儿。而且,这对于乐仙派,对于石盈盈来说,无疑是天大的讽刺和羞辱。
沈玉泓惊道:“师父,你莫要开玩笑,徒儿是花溪谷的人,将来也留在花溪谷侍奉师父,我不要做什么乐仙派掌门,我要继承师父……”
陆容平道:“泓儿,花溪谷自有顽月继承。他跟在为师身边二十余年,虽然只是为师的一个药童,若论医术造诣,他比你只高不低。为师与他只差一个师徒名分罢了,此次回去,便正式收他为徒。至于你,便留在这里,做掌门人便要有掌门人的模样,莫给为师丢脸。”
沈玉泓见陆容平说得严肃,委屈地说道:“师父,您不要我了吗?我不要留在这里,他们都恨我,想杀我,我怎么能做他们的掌门?我要回花溪谷,我还要跟着您学救人的本事……”
陆容平说道:“做了乐仙派掌门,你还是为师的好徒儿。”
他们师徒这么一说,邹玉竹、冯楚等三位长老更是悲愤交加,无地自容。邹玉竹含恨说道:“陆谷主,这就是你的高见?我乐仙派今日虽然落难,但并非无人,你若安好心,大可扶持我派弟子做掌门人。”
陆容平说道:“你言下之意是说我徒儿是个外人,没有资格继承你乐仙派的掌门之位,是吗?”
邹玉竹说道:“不错,我乐仙派与你花溪谷有数十年的深仇,先师是死在你的手上,大师兄又是被你所害,我便是死,也不会将本派交到你徒儿手中。”
陆容平又问朱瑞和冯楚:“那么这二位意下如何?”
朱瑞面色冷峻,说道:“且不说她是花溪谷的人,就凭她不是本派弟子,就没有资格当本派掌门?”
陆容平凛然说道:“就凭她是老夫的徒儿,老夫能让你们活下去,她就能做你们的掌门人。”
朱瑞冷冷地说道:“我等会沦落到此,本来就是拜你所赐,你不远千里来到玉龙雪山,难道竟是为了扶持你花溪谷弟子执掌乐仙派?没想到你为人如此阴险狡诈……”
陆容平并不解释,冷笑道:“你们乐仙派的镇派之宝是什么?”
朱瑞微微一愣,瞬间没了底气,说道:“《化元诀》,和‘三大神曲’。”
陆容平说道:“据老夫所知,《化元诀》乃是你们掌门人才有资格修炼的内功心法。”
朱瑞无言以对,只恨得咬牙切齿。小长老冯楚说道:“《化元诀》虽然是本派震镇派之宝,只有掌门人方有资格修炼,但并非修炼此神功之人便有资格做本派掌门。沈姑娘要做本派掌门可以,但必须在音律造诣上令我派弟子信服。”
陆容平微露笑容——总算乐仙派不是所有人都是蠢货。他说道:“冯长老的意思是……”
冯楚接着说道:“如今本派虽然无人修炼《化元诀》神功,掌门人和各长老却有数名入室弟子学了三大神曲以及一些散曲,沈姑娘若要接掌本派,必须在音律上与本派弟子一较高下,若本派无人能胜过沈姑娘的高超乐技,我等自然奉她为掌门人。”
陆容平道:“此话虽有些道理,但你们现在没有资格与老夫谈条件。”他想了想,转头又问沈玉泓:“泓儿,你怎么想,可愿意与他们一较高下?”
沈玉泓摇头说道:“我不要跟他们比,师父若是要我与他们比,我便故意输给他们,我不要当他们的掌门人。他们并不喜欢我,我就算做了他们的掌门人,他们心里也是不愿意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他们,我虽然不忍心见着他们被杀害,却也不要和他们在一起。师父,我要回花溪谷,就算师父将来真的将花溪谷交给顽月哥哥,我也要回去侍奉师父……”说着深情地望了一眼叶疏影。
叶疏影回忆起她在起云峰上曾说过会在花溪谷等他,心知她这一眼便是告诉他她还会等他,望他完成使命后不要失约的意思了。
陆容平见沈玉泓说得坦白真诚,非但不怪她,反而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此话可是真心,你真的不愿代表花溪谷与乐仙派弟子比试吗?”
沈玉泓微微一愣——代表花溪谷与乐仙派弟子比试……
师父若只是单纯地想要她做乐仙派的掌门,又何须多此一举再来问她这样的问题?
花溪谷与乐仙派有着数十年的恩怨仇恨,陆容平妻女和恩师石慕修的死,乐仙派上任掌门莫雪莲的死,还有《化元诀》秘笈,以及华潜和“铁笛仙”遇害,其中过节谁也说不清道不明,是非曲直早已难以评判,并不是谁杀了谁就能化解,更不可能通过活着的人替已死的人报仇来结束,即使双方达成协议恩怨两消,双方心中也会留下遗憾和怨恨。
若在此时花溪谷出手救乐仙派于水火,乐仙派自然感恩戴德,愿意冰释前嫌,这对花溪谷来说太不公平,陆容平也绝不肯隐忍至此。所以在乐仙派对他发出诚意的求助前,他不愿出手救乐仙派。可惜的是石盈盈冥顽不化,到死也不肯低头认错。
但如果花溪谷弟子接掌了乐仙派,情况又大为不同,他不仅扬眉吐气,而且重重地打击了乐仙派,在不伤害恩师的女儿自己的仇人性命的情况下报了大仇。这让一直不思悔改的现任掌门人石盈盈痛苦羞愧无地自容,比手刃仇人更加大快人心。
只是,这样便落下了一个“趁火打劫”的口实。所以沈玉泓若能光明正大地当上乐仙派的掌门人,才算替花溪谷出了一口气,替陆容平报了大仇。
而且,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化解乐仙派与花溪谷以及叶疏影的恩怨情仇,如果她真的当了乐仙派的掌门,乐仙派的大小事务便由她做主,只要她一句话,谁还敢为难叶疏影?
她本来是想着能与乐仙派的人好好谈,现在虽然不是“好好谈”,却也是在谈判。
沈玉泓思索良久,似乎明白了师父的用意,改口说道:“师父,徒儿愿与他们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