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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簿大人,董卓大人帐下的徐荣先生在府外求见。”
一个小厮跑过来对吕布说道。
“徐荣?”
正在后院里练习射箭的吕布放下了手中的铁胎弓,他摇了摇脑袋,将脸上的汗水挥洒了下来。徐荣?他脑海里有这个印象,似乎就是那一日,第一次与董公喝酒时,坐在他身旁的那个矮小怪异的人,听说,这人虽然没有任何官职,但却是为董卓暗地里出了不少力。如今董卓已经坐拥了大权,封侯拜相,不过是举手之间,他虽然有些反感那个古古怪怪的人,但既然是董卓信任的人,便应该好好接待才是,他虽然是英雄大志,如今却还只是个主簿之职,即使在并州军中颇有威望,但毕竟官位太小,徐荣这样的人不是他可以得罪的。
“请入大厅,莫要让徐先生久候了。”
“小的明白!”
吕布在婢女的服侍下,很快便更换了一套崭新的服侍,大阔步的走到了正厅。
徐荣一身依旧是裹缠着厚厚的黑布,使人不辨身形,正襟危坐着。徐荣的身后跪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虽然头上戴着一顶丝质的帷帽,但从那露出来的粉颈便可看出一定是雪肌玉肤的少女。
吕布见了这副场景,第一个反应便是:徐荣莫非是代董卓而来,目的是要把自己挖到董卓帐下吧?他可不傻,如今董卓虽然刚坐稳大权,但执金吾、并州刺史丁建阳的部队依旧对他而言是不小的威胁,想必董老头子的目的是并州军吧?如此一来,也说得通了,财宝、美女和官职,都是不小的诱惑。
吕布内心有些犯难:毕竟丁原在军中很有威望,对自己、对很多将领都是有大恩的,自己该不该投靠董卓呢?
“在下见过吕大人。”
徐荣恭恭敬敬的跪坐着朝吕布鞠了一躬,她身后的任红也屈腰行礼。
“徐先生有礼了,今日先生能驾临寒舍,真是让布蓬荜生辉呀。”
吕布连忙走过去,朝徐荣还了一礼,随即大大方方的面朝着徐荣跪坐了下来,他摆出了一副疑问的姿态。
“不知先生前来,可是有要事与布相谈?”
吕布不愧是在并州军中赫赫有名的“飞将军”,他的气场、魄力,与一般的将校完全不同,虽然年纪只有二十余岁,面容俊朗,身材魁梧高大,光是坐在徐荣面前,就让她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矫健的猛虎,展翅的雄鹰。
徐荣浅浅一笑:“在下听闻吕将军乃是人中龙凤,当日在宴席中有幸一见,令在下难以忘怀。今日一见,吕将军依旧雄风不减呢。”
奉承话人人都爱听,吕布英武不凡,人又年轻,听了徐荣夸赞他是人中龙凤的话,心中更是悠然自得,他乐呵呵的朝徐荣拱了拱手:
“徐先生的话,令人如饮醇醪。”
“不知吕大人年方几何?”
徐荣并没有立刻把话题拉到劝服他归顺董卓,而是如数家珍一般的问起了吕布的年纪。
“这……布今年二十有五了。”
吕布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很少有人见了面以后不谈其他,而是直接问他年纪的。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徐荣。
“哦,二十五了呀,正是为国建功的年岁。”
徐荣轻轻的说了一声。
来了!吕布目光一沉,看这样子,此人是要来替董卓做说客的,老实说,吕布心中并没有底,他并非不想去追求权贵之道,毕竟任何人出仕的目的都是一个,高官厚禄,光耀门楣。可是,他若是为了名利就背叛于自己有厚恩的丁原大人,那他就会成为遭受天下人唾弃的贪慕虚荣、反复无常的小人,他并不想担当这个骂名。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大人如今已二十有五,不知今后,大人有何抱负?”
徐荣朗声颂着乐府诗秦罗敷里的词句,听得吕布脸色一红:他如今只不过是主簿之身,丁原虽然信任他,但却总未提拔他的官位,这让他心中早已对丁原不满。
“……这,布并非是那一心出人头地的人,况且,布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还有身居高位的想法?”
吕布言不由衷的答道,目光却已经有了几分羞赧。
“董仲颖与吕大人出身相似,都是武人出身,如今已是位列三公的司空,吕大人又如何能轻看了自己?”
吕布禁不止点了点头,但随即缄口不语,徐荣的目的已经浮出了水面,他心中对徐荣的戒备和防范是不会减退的。
“吕大人如此英雄之才,却只是屈身与主簿一职,实在是明珠暗投。以在下之见,不若投靠董公,以董公识人之明,必能以中郎将之职授之。”
“啊,中郎将!”
吕布不免有些惊讶,董卓出手能如此阔绰?自己不过是一个主簿,一下子提拔为中郎将,董卓真的如此看得起自己?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天下无马!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徐荣侃侃而谈,将那“董筱幽”记忆中后世之人韩愈所写的《马说》大半背了出来,听得吕布脸色变化忽暗忽明:他自信自己一定是千里马,可如今的确被丁原如同寻常的马一般丢弃在马厩中,自己统兵作战的能力早已被并州之人冠以“飞将”之名,如何甘于屈居主簿之职,只有如中郎将这样的官职,才更适合自己!
“先生切勿再说了!”
吕布心中惊骇万分,徐荣这一通关于千里马的言论,实在是令他有些震撼,虽然是闻所未闻的话,却很有道理,他真怕徐荣再这么说下去,自己一定会向董卓投诚的。那他就真的要背负反复小人的骂名了。
“是,是在下多言了,还望吕大人见谅。”
“不,刚才是布失礼了,先生才是不要见怪。”
吕布连忙道歉,这话真的不能再说下去了,他并非是个反复无常的人,即使他很希望位居高位,但要让他背叛别人,甚至谋害信任自己的人,那他还是万万做不到的。
“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先生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先生……”
吕布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
徐荣那被黑布包覆之下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一笑:响鼓不用重捶,对于吕布,用那些话已经足矣点醒他了,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也对,在下的确是该走了……不过,在下离开之前,还请吕将军能够见见在下身后的这个女子。”
徐荣说着,回头示意让任红走上前来。
“这位女子是……?”
吕布眉头一皱:如果徐荣要用美人计来收买自己的话,这个女子该不该留下呢?他如今已经娶妻了,妻子严氏,貌美温顺,他可不想现在就纳妾。
“或许是吕大人的故人呢。”
徐荣轻笑着,让任红取下了帷帽,只见她那黑长的秀发垂落在腰肌,肌肤如粉雪一般的细白,一双柳眉细若烟丝,两只大眼晶莹如玉,琼鼻小巧高耸,嘴唇红如璎珞,真是明艳照人之貌,闭月倾城之姿。
吕布看得呆了:他没有想到徐荣居然带来了如此国色天香的美女,说实话,如果是他的话,这么美貌的女子,是舍不得随便送人的。但是,这个女子似乎有些面熟,让他那尘封于记忆中的某些往事似乎移出水面来。
“你是……?”
吕布惊讶的看着任红,好半晌,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
“妾身姓任,名红,是前并州九原郡的郡吏,任昂的次女。”
任红看着如此惊讶神色的吕布,心中酸涩,却没有落下泪来,只是低声恭恭敬敬的回答了吕布的问题。
“红儿!你是任伯父的女儿红儿?”
吕布惊讶万分,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董卓帐下谋士的身边见到那个曾经与自己有过婚约的任红!
“是。”
任红面色沉静的答道,眼中却凄冷异常,令吕布心中不由得一痛。
“当日……县里兵荒马乱,我四处寻找,却听说任府遭黑山贼围攻,阖门遇害。我万念俱灰……可是,红儿,真的是你吗?”
吕布浑身颤抖,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着。
“这个红儿,是在下在幽州的时候,于街边发现的,她说了自己的身世,逃难于此。在下看她可怜,便收为侍女。上次见到吕大人的时候,因为吕大人与红儿似乎都是并州九原郡的人,在下便有所留心,真没想到,原来二位还真是故人。”
“……多谢徐先生照顾她!这个红儿,与布曾经有过婚约!”
吕布说着,便朝着徐荣拜伏于地,千恩万谢道。
“大人请起,既然如此,今日在下送她来此,便是完璧归赵。”
“徐先生,如此大恩……”
吕布看着如今已经出落得倾国倾城的任红,更加感激的朝着徐荣拜了一拜。
徐荣立刻起身,对吕布说道:
“在下将红儿姑娘送还给大人,但还望大人能保护红儿,莫要让丁原加害于她!”
“丁原!”
吕布立刻神色肃然起来,这话里可是大有内容!当日的情形,更是让他起了疑心:他清晰的记得,是丁原后来说,黑山贼已经杀尽了任昂一家……丁原似乎曾经与任昂伯父有过间隙……县里遭黑山贼入侵之前,为何单独调他的兵马前往上党郡,结果九原郡遭此大难……莫非!
“在下就此别过,希望吕大人万事小心!”
徐荣看着吕布那惊疑不定的神色,心中冷笑着:看吕布的神色,即便没有全信,恐怕也是已经相信了个七八分了。
“红儿,我走了,从此以后,好生照顾你自己。”
徐荣淡淡的同任红道了别。
“是……”
任红低垂着头,朝徐荣拜了一拜:“你也要小心。”
她眼中有着决绝的神色:从此以后,她们两人再无主仆情分,四年多的主仆情,今日就此断绝了!她很想哭,但是,却再也哭不出来了……
徐荣并没有在意任红的表情,只是同吕布告辞以后,自信万分的走出了吕布府邸,她并没有为与任红的分别而感到难过,她在笑:吕布这条大鱼,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