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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澈忽然害怕了,这样的应莲烟并不是他熟悉的。
她明明救了自己,不惜自己性命,为何却是这般对待自己呢?
看楚澈脸上带着几分犹疑,应莲烟冷笑一声离开了。
楚澈依旧不松手,似乎在苦苦挽留髹。
看到应莲烟脸上没有不耐,依旧是笑意盈盈,楚澈轻声问道:“你喜欢的是太子?”
应莲烟眉眼一挑,“大皇子,难道这个答案对你而言就这般重要?”
楚澈依旧是不松手,两人几乎是僵持在那里,雨后的京城带着几分凉爽,没有七月里的沉闷燥热。
定国公府门前的侍卫早早注意到这些,连忙进去通传定国公,得到的却是定国公的摇头,“他们的事情,随他们去。”
自己怎么插手?
一个是当朝大皇子,一个是自有主张。
一旦插手,便是再也走不出这泥潭的。
衣袖一点点从手指间滑落,楚澈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看着应莲烟那盈盈不变的笑脸,他开口几乎都带着委屈,“为什么,哪怕是我为了你大逆不道,你也不会喜欢我,哪怕是一丝一毫?”
他向来是天之骄子,又何曾这般委曲求全似的求得这一点点的关注?
那一瞬间,应莲烟只觉得自己无比狠心,几乎是这世间最残忍无情的人。
“感情之事向来勉强不得,我对殿下有感激之情,有亏欠之情,却唯独没有这男女之情。”
她欠了楚澈一条性命,所以当初哪怕是自己身处险境也会救他的。
“你哪里有亏欠我?莲烟,我要的不多,我只要你,哪怕是这皇位,我都可以舍弃!我带你去云游四方,去蜀南,去月黎国,去海外。”
眼前的人似乎癫狂了似的,应莲烟只觉得肩头一疼,双肩被楚澈掌控在手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大皇子,你若是用强我无话可说,可即便如此,我心中依旧没你,我不爱你,也不会恨你。”
不爱不恨,那自己在应莲烟眼中又有什么地位?
楚澈骤然松开了手,神色间却是颓然,便是脚步都似乎千钧重,似乎抬不起来似的。
应莲烟唇瓣翕动,最后却还是摇头离开,要断绝便是要彻底点,这般拖拖踏踏又算是什么?
拐角处是温府的马车,丁留看着应莲烟安然归来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若是楚澈再不松手,怕是自己便要冲过去了。
毕竟要是适才那一幕被有心人看到,只怕是小姐的清誉就毁了。虽然,在太子爷手下,早就不剩下什么了,可是面子好歹也是要做的,不是吗?
楚澈的怅然并未耽误正事,携带着圣旨赶赴北疆的定国公第三天一早便是离开了京城,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曾想到卧病的定国公竟是出山了。
而监国的太子竟也是轻而易举地便请动了这老将军。
一时间众人对楚澈的看法竟是前所未有的转变,也许他们都小瞧了这位性子温和的大皇子。便是连承恩侯也是有些心中诧异,难道楚帝竟是留了一手,听说养心殿里帝王已经清醒了,只是却不曾过问朝政罢了。
朝堂上的风波诡谲从来都影响着后院女人们的生活。
温府里,看着应莲烟竟是颇为熟练的抱着孩子哄温临渊入睡,楚茹若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向来听话的温临渊今日却是忽然间哭啼不止,自己怎么哄都无济于事,竟是到了应莲烟手中安稳了几分。
“没想到三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应莲烟笑了笑,当初师父有段时间特别钟爱医治小儿,自己跟在他后面没少做这些哄孩子的事情。
“父子连心,只怕是临渊想念他爹爹了。”
楚茹若脸色微微一变,却还是强装作不在意,“他才多大,有什么好想念的,三姐在糊弄我。”
应莲烟笑了笑,竹园里四下无人,便是几个丫环也都被遣开了,难道楚茹若特意请自己来就是因为许久未见吗?说来,她和应茹若的关系可是要比和自己好几分的,为何请了自己却不请应茹若呢。
“糊弄不糊弄,你心里清楚的很。”
楚茹若被戳穿了心事,脸上再也伪装不下去,“三姐,他会不会有事?”
那脸上带着几分担忧,是前所未有的,应莲烟想要嘲弄一句,可是看到楚茹若那失魂落魄的眼神,却又是说不出口了。
“你信他吗?”
楚茹若闻言愣在了那里,半晌才低声道:“我不知道。”
应莲烟扶额,楚茹若并不算是十分愚蠢,可是楚家的几朵金花中,她却是最笨的,毫无疑问。
“不知道?那就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就知道了。”
应莲烟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楚茹若愣了一下,旋即却是道:“其实我该感谢他,要不是他也许我还没有出嫁,我又不像三姐有那么得力的外家,只怕是当时就死了,若是不然就是沦落到坊间,也是生不如死。温延人一开始对我很坏,明明是他对晴纹有意的,可是我把晴纹送给他的时候,他却又是动怒。”
楚茹若情不自禁地落泪,应莲烟见状不由皱眉,却是听她继续道:“我宠晴纹,冷遇我,可是却又是不断地折磨我,我甚至求死都不能,每日里都被看押着,那段时间……”
忽的抓住了应莲烟的胳膊,楚茹若激动道:“三姐,你信吗?那时候我求死的心都有了。”
“没问他为什么?”
楚茹若说的是实情,只是应莲烟多少有些没料到,楚茹若竟是毫不隐瞒,毕竟那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把自己的悲惨过去告诉别人呢?何况,自己和楚茹若曾经是水火不容的。
“我不敢问,他不想说的话,我便是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的。”楚茹若幽幽道:“可是三姐,我担心他?”
“担心他死了,你该如何自处?”应莲烟语气不善,楚茹若只觉得异常刺耳。
“就算是我砸锅卖铁,也会好好抚养临渊的!”楚茹若骤然高声,竹林里栖息的鸟雀都被她尖锐的声音吓跑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那你何必问我?自己的心思岂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真是关心则乱。
应莲烟飘然离去,只留下楚茹若傻傻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应莲烟没想到的是,应茹若却是在温府外等着自己。
“若是被茹若知道,她会伤心的。”
楚茹若也是邀请了应茹若的,只是承恩侯府却是说应茹若身体不适,并没有前来温府。应莲烟知道,应茹若不来,其实有避嫌的意思。
毕竟承恩侯府如今可是名头响亮,“如日中天”呢。承恩侯又对北疆之事颇多意见,又怎么会让应茹若前往温府呢?哪怕是姐妹之间的宴会。
应茹若轻轻勾唇,她脸蛋丰腴,倒是比当初还多了几分风情,“三姐,并不看重我的意见,我来与不来都没关系的。”
应莲烟微笑不语,应茹若找上自己难道就是为了陪自己静坐吗?应莲烟并不认为她有这个闲工夫。
“大姐的事,我听说后很伤心,她是个好……”
应莲烟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常乐,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大姐究竟如何,你关心与否她都活不了的。倒是不如关心关心长辈和晚辈好了,小孩子刚出生总是容易生病的,没有亲娘照顾怕是不安稳的,你还是快些回去才是。”
应茹若的眼泪悬在那里,脸上的吃惊怎么也掩藏不住,“三姐,你在说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外面有人听到似的,应莲烟却是眼神黑亮,带着嘲弄与不屑,“不要以为自己做的能瞒天过海,常乐,人在做天在看,你说那无辜死去的小世子会不会孤魂野鬼也要找你的孩子报仇呢?”
手紧紧抓住了车厢内的小茶几,指骨都泛白了几分,“三姐,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那孩子,那孩子是我收养的,他,他一出生就没了爹娘,我看他可怜,才……他和珏儿很像,我对不起珏儿,所以才……”
“所以才好心收养了?”应莲烟笑了起来,“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承恩侯会对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这般宠爱,还上折子奏请他为世子,莫非是承恩侯忽然间善心大发?一边对一个小商贩赶尽杀绝,一边却是把一个幼子捧上了天?”
应茹若只觉得自己来的这一趟错了,她想要下马车,可是脚却是发软,根本走不动丝毫。
看着说不出话来的人儿,应莲烟原本该同情的,可是却没有半点同情,她不相信,以应茹若的本事,还能逃不出承恩侯的手掌心,人若是自甘堕落,又凭什么要求别人对她怜悯呢?
“常乐,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男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子温绕膝的,承恩侯独子早逝,女儿出嫁后却又是丧夫,有个孩子在膝下养着,未免会失了分寸。你可以想好了,这孩子是要叫承恩侯祖父,还是要叫他父亲?”
应茹若脸色没有了血色,贝齿咬着唇瓣,鲜血直流,只衬得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应茹若离开的时候失魂落魄,只是应莲烟却没有半点同情。
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没什么好后悔的。
“小姐,六小姐为什么来找你?”黎香不解,应茹若的举动实在是太异常了。
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落下了把柄?而且,难道她就这么笃定小姐会不清楚她那点烂事?
应莲烟闻言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不给她留几分颜面吧?”
黎香脸皮有些厚,被戳穿了却也不在意,“小姐对三小姐都能容得下,六小姐其实也没做什么恶,奴婢有些不解。”
说来,倒是楚茹若当初对小姐和大少爷并不怎么好,而且还经常帮简氏害人的。
“会叫的狗不咬人,你以为她没对我动过手?”
黎香闻言一惊,“怎么可能,锦衣卫没查出来什么。”虽然知道应茹若原本木头人的性子多少有几分伪装,可是,可是也不算什么呀。
应莲烟笑了笑,“我和南宫默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马匹被人动了手脚,当时是红玉伴在我身边,你不知道。”
黎香虽然不知道当时的情形,可是却也是清楚这回子事情的,如今听应莲烟骤然提及,脑中不由一亮,“小姐是说那手脚是六小姐动的?”
应莲烟笑了笑,“不是她,可是她也脱不了干系。熟悉马匹,而且能在丁留眼皮子底下动了手脚的,除了当时相府马房里的人再无其他,而应茹若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丫环小厮里面恰好就有个是马房的小子。”
黎香闻言顿时明了,“哪有马房的小子做陪嫁小子的?所以小姐这才怀疑……”
应莲烟笑了笑,也是她迟钝了几分,竟是没发现原来刘婉言早就对自己动了几分杀机了。只是这杀机,就算是应茹若没参与,却也是知情的。不过当时的那股子杀气却又是谁的,只怕是怎么也找不到了的。
“原来如此……”黎香喃喃,只是良久之后才骤然反应过来,“可是应茹若来找您做什么?”黎香再没了一丝恭敬,这次已然是直呼其名。
找她做什么?应莲烟笑了笑,“总归是要过日子的,她现在依附承恩侯,可是那是个半截身子要如土的人,你觉得应茹若能不图后路吗?”
所以,她明面上不方便来温府,可是却还是想要知道温延人的动静的。
温府被温延人安排的犹如铁桶,寻常人是插不进去的,所以她便只好曲线救国,来自己这里打探风声。
“她倒是个玲珑的。”黎香这话里明明白白的都是嘲弄,眼睛里满是不屑。
只可惜再玲珑的人,碰上了小姐,也会结束胜局的。
应茹若的路是自己选择的,应莲烟并不会去多加干涉,因为她也没有这个时间了。
定国公的一番话让楚澈动作雷霆,兵部上下官员莫不是战战兢兢,便是这些日子因为承恩侯府而水涨船高的兵部侍郎柳夏武也是焦头烂额,只觉得脖子上面的脑袋沉沉的,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似的。
“柳侍郎,大皇子忽然间发难,莫不是谁进了谗言?”
柳夏武看了一眼,最后却是垂下了脑袋,什么叫做有谁进了谗言,最近御史台上的奏章犹如冬日飞雪,莫不是说承恩侯府进谗言,惑君上。
便是自己也都成了“佞臣”。问自己谁进了谗言?柳夏武冷哼了一声。
那官员无缘无故吃瘪,却又是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傻了眼。倒是有个同僚看不下去了,拉着他小心言语了几句,最后兵部衙门里一片安静。
柳夏武去见了兵部刘尚书,两人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柳夏武奈不住开腔道:“大人,如今太子怕是动了真怒。”
刘尚书何尝不明白?
太子何等样人,如今监国期间正是朝政纷纷,北疆战火,京城大小之事,莫不是齐齐涌了上来,偏生楚帝醒来后却又是一直养病,竟是对朝政不发一言。
“侯爷怎么说的?”
柳夏武听到这话心里一梗,旋即道:“大人说笑了,侯爷什么个心思,下官怎么知……”
柳夏武话没说完,却是听见刘尚书冷言冷语道:“当初伸手的时候,侯爷的心思可是明明白白的,怎么,现在又拿不准了?”
柳夏武没想到这尚书大人却是一下子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顿时脸色一变,“大人这话若是让侯爷听去了,只怕是……”
“柳侍郎不必威胁本官,我尚书府倒是有几个得力的家丁,不怕什么江湖人的。”这话却又是将前些日子承恩侯买凶杀人之事捅了出来。
柳夏武没想到这顶头上司今天吃了枪药似的对自己言辞间没有半点客气,他顿时坐不住了,“大人,当初拿拿银子的时候,大人可是没这么牙尖嘴利,如今巴结上四皇子难道就有恃无恐了不成?别忘了你女儿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就算是应如雪死了,可是四皇子为四皇子妃服齐衰,怕是这一年半载不会将刘侧妃扶为正妃的!”
柳夏武冷笑一声,虽然自己女儿不过是个继室填房罢了,可是却也不是上赶着去做妾的,看着顶头上司脸色顿时成了黑锅底,柳夏武冷笑着离去。
刘尚书却是恼恨的狠狠一拳砸在了长案上,当时他就看中楚澈,如今楚澈监国,虽然承恩侯胡作非为,可是楚帝却也不曾将其罢黜,除非楚澈死了或者楚赫另辟蹊径,否则这辈子自己都当不了国丈!
兵部衙门里并没有想到,楚澈这次虽然收回了兵部调度粮草的职权,可是却也没有再追究,而是直接下旨此番北疆粮草督运之事由万候夫人府和温府两家负责。
定国公预测没错,只是却没料到两家共同经营此事。
偏生温詹因为又是找到了另一个侄子的线索而离开了京城,温老太爷病榻上瘦骨嶙峋却又是不方便主持,这事最后却是落到了应莲烟身上。
想起温武不给力,温老太爷有些恼火,“本来是给你找个管家的助力的,结果这孩子倒好,打打杀杀有一套,其他的……”看个账本简直比吃汤药还难受,只希望自己那大侄温子能有几分经商的天赋,不然……温老太爷真心有些后悔了。
应莲烟笑了起来,“外祖父,人各有志,三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个江湖高手在温府,起码承恩侯府悄没声息来找茬的人都站着进来躺着出去的,这样子其实很不错的。
温老太爷最近身体好转了几分,只是人却是怎么都养不胖了,“你过会儿去跟万候夫人好生商量商量,她督办过多次,这也是手到擒来的,多听长辈的意见,知道吗?”
应莲烟点头应了下来,温老太爷如今是越发担心自己了,应莲烟有话想说,只是看着老太爷那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应莲烟赶到万候夫人府的时候,上官嬛正是陪着万候夫人说话,看到应莲烟到来,不由笑了起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上官嬛在回娘家应莲烟并不诧异,即使是婚后,上官嬛也是掌控着上官家的部分生意的,便是应墨隐都默许了妻子的做法,即便是后来上官嬛将次子养在了万候夫人膝下,成为了上官家子,应莲烟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看来三哥倒是把你宠的越发没法没天了。”万候夫人看着两个女儿家斗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说笑了一阵子,万候夫人才入了正题,“这次粮草要去江南采购,这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向来押解粮草都是我亲力亲为的,这次本该由你和金莲出面。”
应莲烟倒是听说过,只是看万候夫人脸色,她不由一惊,旋即笑了起来,“恭喜三嫂,倒是瞒的我辛苦。”
聪明人就是这点好,一点就透,上官嬛饶是向来脸皮子厚,可是听应莲烟这般一点就透却也是脸微微一红,“也是这两天的事情,本来想过些日子再说的,只是没想到忽然间除了这茬子事情。”
应莲烟默然,万候夫人向来都是亲自押解粮草,这事情便是心腹之人也难以托付,毕竟是周身性命。若说温府,那便是温詹出面了,毕竟温武现在身份并没有公之于众。
只是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虽然是这九州名头响亮的人,却也是难免的疯言疯语,退而求其次便只能让两家小辈出面了。
应莲烟自然是当仁不让,只是如今上官嬛却是身怀有孕并不方便,这倒是有些为难了。若是上官家没人前去,只怕是温上官两家勾结的传闻三两天便是能传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传言,是万候夫人不乐意看到的,应莲烟也不喜欢。
“好在如今你三哥负责的那大典已经完成,所以这次便是由他与你一同去,他是个书呆子,你对他不用客气。”上官嬛光风霁月,对应莲烟很是坦白的露出了底线。
只是应莲烟到底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会是万候夫人再度前去的,却没想到是应墨隐出面。
“我年纪到底大了,身体不安稳,向来大皇子能够体谅的。”万候夫人抿唇一笑,只是这话却不过是说给太子听得。
应莲烟点了点头,万候夫人交代了应莲烟些事情便是离去了,留给两姐妹说话的空间,上官嬛忽的抓住了应莲烟的手道:“莲烟,这次还有件麻烦事,只怕你要多担待些了。”
应莲烟皱眉,上官嬛犹豫了一下,应莲烟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你也有难言之隐了,到底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上官嬛笑了笑,“也是,倒是我想多了,这次据说还有个监督的,是皇后身边的人,说是伺候你我的。”
应莲烟眉头一拧,上官嬛话说到这地步,自己也是明白了几分,“那人我也认识?”
“飘雪。”
饶是知道这人是自己认识的,可是听到飘雪这名字,应莲烟也是愣了一下。
黎香从来没给自己透露出口风,看来便是她都不知情。
黎香都不知情,上官嬛却是知晓了内情。应莲烟脑子转的飞快,一下子就抓到了真相的尾巴,“是温溪告诉你的?”
上官嬛惊异地抬起了眼眸,旋即却是点了点头,“嗯,这事本来知晓的也并不多,温溪她觉得没脸见你,所以便托我传口信给你。”
应莲烟乐了,“那个傻丫头,我又不是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她可还好?”为了避嫌,自己并没有去林府看望,也不知道楚温溪这胎相如何。
上官嬛眉宇间带着几分低落,“因为林慕言的事情,她回了林府,怕因为林慕言之事耽误了你三哥的前程,每每有消息都是派那小丫头玖儿来告诉我。”
应莲烟闻言一愣,她倒是没想到,楚温溪这次竟是避嫌避的这么严重。
姬凤夜骤然被定罪,偏生又是抓不到人,林慕言取而代之执掌锦衣卫,几乎成为了承恩侯的“走狗”,锦衣卫的名声原本就不好,如今几乎败坏殆尽。
林慕言臭名昭著,几乎比当年的姬凤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温溪虽然个性纯良,可是偏生是个心思重的。
如今丈夫这般,她又怎么敢在娘家常住,这样岂不是耽误了父兄的前程?偏生回到林府后却又是十分的寂寞,林慕言依旧是诸事繁忙,楚温溪这一来三去的,怕是便不好过了几分。
看应莲烟情绪也有几分低落,上官嬛不由心中愧疚了几分,勉强笑了起来,“不过玖儿那丫头是个能言善语的,好歹有她在温溪身边伺候,倒也是稳稳的,等到北疆战事结束,也许你都能抱上她家的孩子了。”
应莲烟闻言一笑,“倒也是。”京城这边也不会拖太久的,熬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再也不怕了。
商量好了一应事宜应莲烟回到温府的时候,却不想温老太爷已经听到了消息,看着应莲烟的眼睛有几分瘆人。
“你以为这督查粮草的生意是这么简单的?竟是上赶着去接下来,还有温詹那混账,就不知道推辞了这……”
老人家因为生气而咳嗽了起来,应莲烟连忙给他顺气,“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抗旨不遵?”
温老太爷一句话被噎住了,顿时气得只想敲应莲烟的头,“你就算是抗旨不遵,难道他还能杀了你不成?”
堂堂郡主,却是要做这生意人的买卖,这好一场算计!
“那你就任由她拿捏不成?”温老太爷有些怒火,明明是楚澈上赶着喜欢他们家莲烟的,怎么倒是莲烟的错误了。柳皇后这次算计的这么明显,真是有失一国之母的风范。
应莲烟笑了起来,“其实柳皇后也不过是趁势而为罢了,这事本来就落不到别人头上去的。何况,我还想借着这次押解粮草的名头让温家彻底翻身,外祖父放心,我自然是有分寸的。”
柳皇后不过是想要借这个机会让自己远离京城而已,顺便用飘雪来监督自己,无非是想要给自己敲一个警钟罢了:她是知道姬凤夜和自己的关系的。
温老太爷到底有些不放心,只是忽的却是抓住了应莲烟的胳膊,“丫头,你该不会原本就打算离开的吧?”
不然,何以应莲烟竟是这般平静的接受了,自己这个外温女的性情,温老太爷可是有几分了解的。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有这个打算,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温老太爷闻言忽的叹息了一声,“丫头,有时候我在想,你若是个男儿身便好了。”若是男儿身,便不用估计这许多,甚至依靠着这份聪明与智慧,能闯出一番天地来的。
应莲烟笑了笑,男儿身,这世间有一个姬凤夜便足以,不需要自己再去上赶着做绿叶。
因为军情紧急,应莲烟很快便是离开了京城,与之同行的是应墨隐、飘雪,还有几人是万候夫人和温老太爷亲自安排的管事。
江南向来有沃土千里之称,所以此番粮草多是从江南押解至北疆的,温上官两家都有不少的店铺,只是大军粮草又不是一石一斗能解决的,便是有些粮铺趁机抬高了物价,分明是看应莲烟不过是个闺阁女儿,想要狠狠敲诈一笔。
应墨隐不熟悉生意场上的门道,飘雪见状不过是冷笑又冷笑,“郡主不是聪慧过人的很吗?如今整个苏杭都哄抬物价,这三军将士可是等着这粮草的。”
应莲烟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看来兵部办事很是不合格,三哥你回头可记得参一本。”
飘雪没听懂这话里含义,“你这话什么意思,兵部早已经把这大权交给了你,难道想要推卸责任不成?”
飘雪依旧是一身红衣,几乎是燃烧的凤凰一般,应莲烟笑了笑,“我来之前可是特意查了的,兵部当初置办的粮草能够维系北疆月余,如今这才不过一旬罢了,北疆便是没了粮草,飘雪姑娘这般说,无非是在告诉我,兵部贪墨,三哥这事情你可得记下来,回头御史台参上一本,也不辜负了飘雪姑娘一番苦心不是?”
飘雪娇颜几乎变成了酱色,只看着应莲烟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六七八个透明窟窿似的,只是应莲烟却是没看见她似的,安安静静地继续与应墨隐对弈,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飘雪气得离开,屋子里顿时只听到棋子的碰撞声,应墨隐一子落下,“你已经有了成算?”
应莲烟笑了笑,“一筹莫展呢,三哥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看应莲烟这模样,应墨隐不禁笑着摇头,若真是一筹莫展,何以这棋局上竟是这般深藏不露,便是他直到现在才看出自己大势已去,分明是输了。
应墨隐依旧和一群管事们继续劝说粮商,应莲烟则是留在了客栈之中。飘雪看到她冷声一笑,“从这里押解粮草到北疆,少说也要十五日,我看你回头拿什么交差!”
黎香见状只恨不得将飘雪这吃里扒外的叛徒给格杀当场,只是却被应莲烟拦了下来,“拿你的人头,你说姬凤夜会怎么样?”
飘雪瞬间神色一变,“应莲烟你……”
“混账,郡主的名讳也是你敢直呼的?”黎香逮住了机会,“别以为是皇后亲派的便以为自己身份多尊贵了几分,哪里凉快滚哪里去。”
飘雪论口舌从来不是黎香的对手,听到这话不由得脸色一变,只恨恨地瞪了黎香两眼。
“你就不怕她拿出特使的架子,把你给推出去斩了?”应莲烟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黎香却并不以为意。
“小姐,你不了解她。”飘雪锱铢必较,原本以为自己是太子爷身边唯一的,后来却是感到了应莲烟的威胁。
“她这个人呀,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小姐,我觉得你可以放心,飘雪不会透露你和太子爷的关系的。”
“嗯?”应莲烟皱起眉头来,飘雪会藏着掖着?这可并不像是她的为人。
黎香有些难为情,“要是奴婢没有猜错的话,此番飘雪投靠柳皇后,是为了太子爷,她到底是太子爷身边的人,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而她到底也没有斩尽杀绝,是想要姬凤夜浪子回头,自己再度回到姬凤夜身边?”
应莲烟带着嘲弄的声音让黎香愣神,旋即却是意识到,其实小姐也看出来飘雪对太子爷的心思了。
“她是个糊涂的,太子爷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知道吗?”黎香语气里几分无奈,到底是和自己一同长大的,有着几年的情分,如今竟是这样子了,她怎么能不难过?
是呀,一次不忠,怎么指望姬凤夜能够再度用她呢?真是个可怜的却又是可鄙的人。
一时间主仆两人无话,直到碧儿从外面带来一堆吃食,才打破了此间安静。
“小姐,外面街上现在可热闹了,苏州的百姓说是要把自家粮食捐出来呢。”
应莲烟闻言一笑,“那三哥怎么说的?”
碧儿想了想,“唔,三少爷说北疆将士戍边之苦,流血牺牲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怎么能要百姓的口粮,拒绝了。”
应莲烟闻言笑了起来,三哥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黎香脑袋开窍,“三少爷这般一说,那让苏杭两地粮商脸面往哪里放?这时候只要有一个粮商松口,其余众人便是不攻而破!”
应莲烟点头一笑,正是这个道理。民心所向,若是此时这些粮商还要借机抬价的话,便是苏杭百姓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心所向,才能所向无敌。
只是碧儿却有些担忧,“可是只怕是没有能出头的粮商,咱们家的粮店不可能再出头的。”
碧儿的实话让黎香脸上笑意僵硬,是呀,温上官两家早已经将粮食尽数拿出,这时候再拿出粮食来,只会是授人以柄。
应莲烟却是笑了笑,“黎香,锦衣卫不经常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吗?这次,有没有兴趣?”
黎香脸上有些哭笑不得,“小姐,其实锦衣卫也不是老做那些……”只是下一瞬,黎香却是眼睛一亮,“这事,奴婢求之不得!”
能把这些天的憋屈气出了,她可是期待许久了的。
碧儿犹是不懂这两人打的什么机关。应莲烟却是不放心似的,“这是你和卫三一起去办。”
这句话让碧儿惊讶的挑起了眉头,“卫三,他也在吗?”
应莲烟唇角微扬,合格的隐卫,卫三真真是暗卫的表率。
黎香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自己该夸卫三隐蔽工作做得好,只有自己和小姐知道他的存在,还是怪卫三郎心似铁,明明心急碧儿,竟是忍着没说。
“呃,卫三负责保护小姐的安危,一般不出现的。”
看着碧儿“哦”了一声,便是什么表情都没有,黎香有些担心,卫三这辈子可否能抱得美人归。好像,碧儿不怎么在意他似的。
“这事你听他安排,不要冲动。”应莲烟又是交代了一句,黎香悻悻,看来太子爷是吹了“枕边风”的,不然,小姐何以对自己交代这么多呢?
黎香不在,碧儿干脆陪着主子做些绣活,如今苏州百姓民情激愤,她们并不方便出门。
飘雪却好像是烧不死的小鸟似的,又飞了回来,没看到黎香,飘雪眼中露出了一丝杀意。
应莲烟却是唇角微微一扬,根本没瞧见她似的。
“苏杭粮商摆明了不吃你这一套,我倒是要知道,你还能撑多久。”飘雪一脸的愤懑,可是心中却是摆明了看好戏的姿态。
应莲烟闻言一笑,“我不打算撑多久,不过飘雪姑娘,你这般恨我却又不杀我,这么折磨自己,有意思吗?”
飘雪顿时吃瘪,“你……”
应莲烟站起身来,裙裾微微摆动,“我怎么呢?你可知道姬凤夜为何不喜欢你?”
飘雪几乎两眼都冒着火光,看向应莲烟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凌迟了一般,可是心底里却又是想要知道答案。
她伺候太子爷三年,为何竟是不比这个姿色一般的女人。
凭什么,她不服!
应莲烟却是故意折磨她似的,绕着飘雪走了一圈,最后却是轻蔑地笑道:“姬凤夜想要绝色女子多了去了,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凭什么能留住他?”
飘雪最是骄傲自己姿色,少女的明媚又带着张扬,便是黎香也比不上,何况说这话的还是连自己都不如的应莲烟,她顿时恼火,只是应莲烟却是笑着道:“生气有什么用,他那般容色,便是世间难寻,什么样的女子又是能比得上他?你虽然功夫不错,不过却也不过是个粗人而已,身份不能匹配,性格又是不好,脑子更是不灵光,又凭什么能留得住姬凤夜的心呢?”
这一番话直将飘雪说的一分不值,应莲烟悠哉悠哉地离开,却不想飘雪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
“我是不如何,可是你又算是什么!”飘雪整个脸都几乎扭曲了似的,看得碧儿只觉得胆战心惊,想要上前帮小姐,可是小姐那眼神分明是示意自己没事。
“你当初是丞相府庶女,就算是恢复了嫡女身份又如何?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连楚家都没有了,还混迹在商贾人家,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太子爷留恋的,他不过是玩弄你而已!因为你当初竟……”
看到应莲烟眼眸流转,飘雪顿时住口,只是手下却是越发用力了,恨不得将应莲烟肩头捏碎才好。
“我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可是他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吗?”该死,明明就差那么一句飘雪就说出来了的,偏生竟是住口了。
“至于你想说的,我告诉你,姬凤夜要权势有权势,缺的独独是银钱罢了,而我偏生有这个银钱,你不觉得我们是狼狈为奸,偏生又是天生一对吗?”
应莲烟便是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飘雪只恨不得将她这淡定的嘴脸撕碎了一般,可是却感觉应莲烟的肩头从自己手心滑落。
“你以为将姬凤夜逼上绝境,他还会再给你机会?”应莲烟淡淡一笑,“假以时日他有了空闲,只怕是你会是死得最惨的,毕竟他可是最讨厌背叛的。”
飘雪脸色顿时黑如锅底,“你以为自己懂太子爷?胡说八道!”只是她声音再冷静,可是紧握的双手却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那就拭目以待。”应莲烟笑靥如花,“我赌将来你生不如死,你觉得呢。”
拿自己的生死做赌注,飘雪牙关都在吱吱作响,眼睁睁看着应莲烟进了里屋,她一把砸碎了那小方桌,只吓得碧儿一哆嗦。
“小姐,你干嘛招惹这母老虎?”
碧儿对飘雪的凶狠向来是心有余悸的,如今飘雪背叛了姬凤夜,投靠了柳皇后,凶狠更是没了下限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害怕她?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她不敢对我怎么着的。”
碧儿不怎么相信,“可是我看她恨不得杀了小姐似的。”虽然这话大不敬,可到底是实话的。
应莲烟闻言一笑,“她这次之所以前来,无非是要看着我走投无路,苏杭粮商勾结起来哄抬物价,柳家肯定是从中作祟的,她看不惯姬凤夜待我,便是想要看我眼睁睁为难,顺便逼出姬凤夜出来。只是她以为自己打算的好,却不想柳皇后更是棋高一着,姬凤夜一旦现身,这次怕是在劫难逃的。”
碧儿闻言不由咋舌,“那,那飘雪难道就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她才愚不可及,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应莲烟冷声一笑,“她以为凭借自己的那些告密就能换的柳皇后的信任?还真是愚不可及。”偏生还以为自己一往情深又是聪明的很,姬凤夜怕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属下要不得了吧,偏生却又是交给自己来处置。
“那小姐,太子爷会出现吗?还有,若是这粮草筹备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碧儿更是担心后面这个问题,粮草筹备不齐,怕是京城那般子官员定不会轻易放过温上官两家的,而且北疆战士缺粮,怕是北疆战事也危急了几分。
想到这里,碧儿更是哭丧着脸,“小姐,大皇子说是喜欢你,可是却是把这么个艰难的任务交给你,奴婢看他没安好心。”
要么是想要借机要挟小姐,要么就是要眼睁睁看着小姐死去。
难道这就是他喜欢的方式吗?
看碧儿几乎泫然欲滴,应莲烟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打没有把握的仗,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至于楚澈,她想他也是为难的。
兵部的事情其实一调查就很是清楚,楚澈想来会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的。他答应了要给定国公一个安稳的大后方,粮草之事就不能掉以轻心,能让楚澈信任的,也不过是温上官两家而已。
这个答案,定国公也是早早料到的。
楚澈并非愚人,对朝政不关心可是不代表他不聪明。
很多事情他清楚,可是却也是要做出权衡的。例如他喜欢自己,却也不会妨碍他选择温家作为皇商之一。
应莲烟毫不怀疑,一旦自己有难,楚澈会立即出手相助,甚至不惜与柳皇后对阵。
只是这又如何?他终究不是自己的良人。
碧儿心中的担忧微微消去,看着小姐似乎有所思的模样,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沉默了,算了回头问黎香好了。
黎香回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兴奋劲儿,只是却不见卫三其人。
“小姐,办成了,那家伙一开始还嘴硬,不过卫三提出了两个方案,一边是蜜糖,一边是砒霜,那几个都很快答应了下来。”
碧儿听得糊涂,“卫三给人下毒?”
黎香觉得自己话说的含蓄了,解释道:“不是下毒,是给那几个粮商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明天带头放弃哄抬物价,温上官两家来年必与之合作,这是蜜糖,若是死不悔改,那就真的是死不悔改了。”
碧儿浑身颤抖了一下,“你们杀了人了?”
黎香有些同情,卫三也许当暗卫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因为他喜欢的姑娘好像不怎么喜欢打打杀杀的。
“怎么会,我那么温柔。”黎香说的心虚,好像之前她还很是自告奋勇的要去吓唬吓唬人的。
看着应莲烟不怎么善意的眼神,黎香悻悻道:“小姐,吵闹了半天,奴婢伺候你歇息吧。”
应莲烟皱了皱眉头,“不用,你们去休息吧。”
应莲烟说话向来说一不三,黎香和碧儿也没再多说什么便是离开了,江南的夜色带着几分闷热,饶是客栈前后都是小桥流水,却也是止不住的燥热。
应莲烟有些心中烦躁,出了房门却是发现应墨隐也没有休息。
听到动静,应墨隐回头过来,“怎么,睡不着?”
看到那脸上的几分戏谑,应莲烟反倒是安静了下来,“总觉得这事倒也不是这般简单,好像还有什么等着我似的。”
她从来没有过这般心神不安,尤其是这几年来。
“其实,金莲原本是打算自己来的,她说她自幼身子骨就好,从来不怕这些劳碌事的,可是她现在却是两个人了,怎么能这般操劳呢?她担心我控制不住,毕竟我们两个可从来不是买卖人。”
上官嬛担心的不无道理,应莲烟虽然看过些账本,也知道如何拿捏人心,可到底不是生意场上历练出来的。所以苏杭一带卖万候夫人颜面,卖上官嬛颜面,可是却并不认可应墨隐和她。
“她跟我说过,将来我们若只有一个孩子,她会给我纳妾,然后生下的孩子她会看做嫡子嫡女,只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要给岳母,她说虽然自己不孝,可是却好歹也是伴着岳母多年的,她不想岳母老来却是无人承欢膝下,所以宁愿和我夫妻疏离,也要全了自己的一片孝心。”
应莲烟闻言咋舌,她没想到上官嬛竟是对万候夫人这般。
当初因为庄明杰的事情,上官嬛怕是恼怒过万候夫人的,可是如今这般……母女情深,她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毕竟,应墨隐也是个倔强的人。
“三哥答应了?”
这话其实问与不问一个样,应莲烟知道,应墨隐是答应了的。
“我问她,若是我们之间没有子女,又该如何?”
应莲烟闻言一怔,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猜她是怎么说的?”应墨隐脸上淡淡笑意,想到妻子,他心底也是几分柔软的。
应莲烟皱了下眉头,可是很快却又是笑了起来,“金莲姐姐必然说,若是无子,我自请离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应墨隐笑了,彼时上官嬛对自己说,“若是无子,不是我的缘故就是你的事情,若是我不能生育,我定然不会耽误你的前途,若是你的缘故,还望你能理解我,上官家只我一个女儿,断然不能绝后。”
彼时,他想从自己的妻子眼中找到一丝凌乱,可是却没有,想来她也是早就筹谋好了的,所以才心如止水。
“你说,我们之间究竟隔着什么,她才这般疏远我?”他本来以为庄明杰死后,他和上官嬛之间是没有了那最后的一丝阻碍的,可是却不想因为子嗣问题而有了问题。
应莲烟低声一叹,“三哥,你爱上了她?”不然,又怎么会这般对自己说话呢。
应墨隐苦笑一声,这样一个冷酷的女子,值得自己去爱吗?她把感情和亲情分的这样的清晰,几乎不给自己留下半点遐想的空间。
看应墨隐神色,应莲烟撇了撇唇角,其实他们之间根本不曾存在问题。
“三哥,金莲姐姐的话许是伤了你的心,那你为何不直言呢?你还有小五,便是将你们的孩子都养在上官家名下也不是问题,你们其实都懂得,可是却为何又都不让步呢?”
偏生那个一点口风都不透露给自己,而自己这个年少有为的兄长却又是在这里悲秋伤春。
应墨隐愣了一下,他的确有这个念头,只是还未来得及跟妻子说,却是听到她那番话,心里一冷,便是再也不想说了。
尽管如今有了孩子,可是却还是无法消弭了那鸿沟。
“三哥,今日之事我只告诉你,金莲姐姐的身世,知道的人并不多,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自幼随着万候夫人长大,从来没有父亲参与她的生活,便是将来也许都不会有父亲这么一个词出现在她生活之中。自幼便是母女两人相依为命,母女情深在所难免,三哥既然喜欢她,为何不体谅她?”
应墨隐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却见应莲烟拉住了自己的手,在手心里写下了三个字,“这人,三哥回头小心些。”
因为手指用力,那笔画造成的白痕慢慢的消退,旋即是红色的血肉涌上来,应墨隐愣在了那里,半晌才道:“你说她不知道?”
应莲烟笑了笑,“也许知道了一些,也许一点都不知道。三哥,当初万候夫人和这人也是爱过的,不然她不会将金莲姐姐生下来的,毕竟她是有前车之鉴的。可是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金莲姐姐自幼随着万候夫人长大,性子难免有几分像了夫人的,三哥还是多体谅些。”
应墨隐慢慢点了点头,最后却是道:“夫人如今不愿意督促粮草,有这里面的缘故?”甚至,应墨隐想起了当初的围猎,万候夫人也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缘由不曾前去的。
应莲烟笑了笑,“也许吧,不过三哥也别想太多了,大周的江山,能臣良将众多,那位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找茬的。”
毕竟,一旦发作可就是两国之间的事情。
“万俟琳儿死了,他不也是没有说什么吗?”那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的,便是不明不白克死异乡,昭烈帝不也是没说什么吗?
应墨隐默然,最后却是看着夜色道:“时辰不早了,三妹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了许多,原本心里的那股子异样却是忽然间没了,应莲烟点头离开,却又是被应墨隐喊住,“三妹刚才心情不好,是为了什么事情?”
应莲烟轻声一笑,“也没什么,现在无碍了。”原本那烦躁就来的突然,如今一下子去的又是迅速,想来就是要自己来开慰应墨隐的。
一夜安然,客栈里夜色静谧,敛去了自己全部气息的卫三看着夜空里的星辰,却是想到了一句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唔,也许他下次见了太子爷的时候可以交换一下,这样他们都能得偿所愿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卫三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只觉得星星都比往日的好看多了。
应莲烟的计谋起效很快,苏州粮商的勾结因为卫三的萝卜大棒而内部破裂,三日之内应墨隐又是各个击破,大军粮草筹备了七七八八,已然整装待发。
飘雪没料到应莲烟足不出户却是掌控全局,脸色很是难堪,“你别得意,如今还早得很!”
应莲烟笑了笑,“这话,我奉送你现在的主子。”
飘雪闻言脸色简直变成了色板,她现在的主子,不就是柳皇后吗?应莲烟竟是公然和柳皇后叫板了?
飘雪一时间心思不定,只是军情却并不等人,从苏州募集的壮丁和一些自告奋勇的百姓纷纷表示愿意为国出力,随同应莲烟等人一同押解粮草前往北疆。
八月上旬末,应莲烟等人一路北上,十三日后刚刚赶到冀州,却是听闻了一场恶战。
原来定国公竟是带领五万大军突袭北疆三州中的吉州,突厥猝不及防,大周失去了控制权将近十年的吉州终于回到了大周的控制之中。
“这不是好事?”一路风尘仆仆,应墨隐几乎瘦了一圈,听到这消息却是脸上带着喜色。
北疆三州一直是大周的耻辱,如今收复吉州,那么宁州和辽州岂不是触手可得?
应莲烟却是脸色沉重了几分,“三哥,如今温将军还在忻州,定国公却是在吉州,大军几乎分散,只怕……”
只怕这样与军情并不有利。
应莲烟有些担忧,而且如今冀州的兵马指挥权可是在简成平和楚华身上,若是两人再不派兵增援,只怕是定国公也不能支撑多久。
“你是说,他们没有贯彻老国公爷的意思?”应墨隐脸色大变,看向应莲烟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能置信。
“国事要紧,军情紧急,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儿戏?”
应莲烟毫不怀疑,若是在京城,只怕应墨隐一道折子就递了过去,可惜现在却是在冀州,山高皇帝远。
如今楚华和简成平都没有召见他两人的意思,看样子是不准备召见他们了。应莲烟看着那副将又是细细问道:“国公爷突袭吉州的时候,带了多少的行军粮?”
那副将其实是负责照顾萧月如的,只是老国公爷临行前却是叮嘱他道:“过些时日会有人押送粮草前来,若是万候夫人那便让万候夫人去城头摇臂一呼,冀州将士受过万候夫人恩惠,定然会士气高涨的。若是应莲烟那丫头,就把这里事情告诉她,她自有主意。”
副将不是不相信老国公爷的话,只是到底对一个闺阁中的女儿家存了几分懈怠,可是听说粮草进城,还是第一时间将应莲烟请来。
只是却不想,眼前的女子却是心里清楚,眼睛透亮的,他顿时收起了那一丝懈怠。
“当时老国公爷让大军轻装简行,带了七日的行军粮,怕是再过一两日就坚持不住了。”
“七日?”应莲烟笑了笑,“林副将未免太小瞧国公爷了,你可别忘了,吉州也是有人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说的不就是北疆三州的百姓吗?”
这林副将闻言一愣,旋即却是明白了过来,“郡主说的是,只是末将怕吉州兵少,挡不住突厥的大军。”
“也无妨,如今我们兵力分散,突厥若是集中一处攻击,我们三处大军也是能合而为一共同歼敌的,现在这分明是形成了掎角之势,不然你觉得为何温延人霸占忻州一个孤城,何以能坚持月余?”
林副将没想到,这不过是闺阁中的女子却是将兵情看的这般清楚,顿时心服口服,“末将知道了,这是这粮草……末将想,不如先由郡主保管着。”
受控于人的滋味,他也想要那两人尝尝。
应莲烟脸上露出笑意,“这是自然。”就算是楚华不来找自己,简成平也会来的,毕竟,他心爱的表妹死了,他可是憋了一肚子火的。
简成平的到来很是迅速。
“你害死了如雪!”
眼角几乎裂开,应莲烟想,假如瞪眼能瞪死人的话,简成平也许会毫不犹豫的给自己选择这个死法的。
“骁骑将军说话可不能红口白牙就栽赃陷害,便是四皇子都说了四皇子妃死于恶疾,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应莲烟闲适的模样,简成平一身杀气几乎暴露无遗,黎香在一旁小心提防,她可吃不准这疯子似的简成平会是什么时候动手。
“你敢狡辩?”简成平声音满是要挟,“你想要陷害如雪多时,这次她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愿?”
简成平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仙女似的表妹竟然会突然间没了的。虽然她现在中毒了,可是他却还是忘不了。
应莲烟并不畏惧他的要挟与愤怒,“有句话骁骑将军说的没错,应如雪这一天我等了许久了。”久得便是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前世所遭受的苦痛。
“你不是想知道应如雪究竟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应如雪偷人被楚赫撞见了,你说楚赫那么小人,会对应如雪做什么呢?”
“不可能!”简成平大声反驳道。如雪怎么会偷人呢?
“没什么不可能的。”应莲烟声音冰凉,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却是残酷至极的,“楚赫让她偷了个够,我想想,那天四皇子府上除了应如雪还有她院子里的人之外,还少了六个侍卫,我想应如雪死的时候应该很是满意的,毕竟她都丑如鬼母了,竟然还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与之交……”
“住口!我不准你这么说如雪!”简成平双眼通红,好像是暴怒的豹子,黎香毫不怀疑他会在下一刻将小姐撕裂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