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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阳镇有件喜事。
刚过二更,柳家就派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天亮前到沛泽县里,去徐家接了新娘子。再加快路程,午时让新娘子在柳家大门口下轿,跨火盆,行交拜礼。
黄昏,苌笛站在柳家的后院里,看着觥筹交错,红光满面的众人。
很熟悉的场景,秦宫里的盛宴就是这样子的,不过比起这个婚宴更奢靡豪华。
人人都面带微笑,面具下心目却是各怀鬼胎。
苌笛走到喝得醉醺醺的吕公面前,他眼前昏花,差点摔倒,幸亏苌笛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父亲,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因为柳家是从商的,这次婚宴除了宴请蒋家吕家李家,其余的都是些暴发户,粗鄙的武夫。
这些人使劲灌吕公喝酒,他竟然也不拒绝,尽数喝完了。
“因为……我高兴呀……”吕公呓语,头一垂,真的的不省人事了。
一个几乎从不喝酒的读书人,一次性喝那么酒,身体是吃不消的。
蒋玉楠和蒋舒芳给在场的宾客敬完酒就过来帮忙了。
蒋玉楠说道:“我让人送吕公回吕家吧。”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蒋玉楠吩咐两个随行的仆从,把吕公背上马车。
柳家老爷见状说道:“西厢有客房,把吕公带那儿去休息吧。”
“就让大姑父在柳家的客房休息一晚吧。”蒋玉楠又让护院把吕公背回来。
蒋玉楠心里的小九九,她怎么会不知道?
但是,留在柳家,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好吧,父亲同我就在柳家留宿一晚吧。”
蒋舒芳挽上苌笛的手,笑道:“我已经让小月去吕家送信了,估摸着天黑前就能回来。”
遇上这么个无良的主子,难得小月能服侍蒋舒芳整整十年。
蒋舒芳和蒋玉楠两姐弟代替蒋家参加婚宴,也算是给了徐家的面子。
同时也无声的宣告了世人,蒋玉楠有代表蒋家的资格。
那蒋大少爷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蒋家……
苌笛摇摇头,蒋家目前对吕家构不成威胁,问题是徐家。徐家就好像是盘绕在脖子上的一条毒蛇,整天整天的吐着有毒液的蛇信子,就怕它在你猝不及防的一刻,狠狠的咬下去。
她现在没有解决徐家的能力,除非是用咸阳的权利。
“热水放在这儿,你出去吧。”
柳家的婢女听话的放下装着热水的木盆,转身出去,临走时恭敬道:“苌笛小姐有事就唤春桃一声,春桃就在门外守着。”然后她出去了,并且贴心的关上门。
吕公睡在她隔壁的房间里,刘家派人小心照顾着。蒋玉楠和蒋舒芳也在这个院子里。
苌笛洗了个热水脸就爬上了床,柳家的罗汉床她睡得不是很习惯,她还是喜欢她屋里的拔步床。
头沉沉的,她竟然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秦宫。
夏夫人教她后宫心机,教她政治权谋,教她防身剑术。
然后,赢政来了。
她那个时候不知道,秦国的大王为什么会到囚禁质子公主的宫殿来。
后来,自己懂事了,听到宫女们嚼舌根。说夏夫人作为赵国的夫人,却跟秦国的大王不清不楚……于是她命人把那个嚼舌根的宫女给仗杀了
流言并没有制止,反而在每年夏夫人到秦国来陪伴自己的时候愈来愈恶劣。
据说秦王赢政十分暴戾,可是自己看到的赢政是柔情的,是慈祥的。
但是,在那个雨落枝头的夜晚,合欢花尽数被无情的打落在地。她听说,夏夫人和赢政起了争执。
事发的当晚,她还在华阳公主的宫里,听自己父王母后的故事。
她赤着小脚丫一口气狂奔到赢政的寝宫,便看见了满地的鲜血。
那是夏夫人的。
夏夫人在她耳边似呢喃的呼唤:“小笛……夏姑姑,不能陪你了……你…我……”
所以,剩下的路需要她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夏夫人怕是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吧。
自己无助的哭喊声飘荡在诺大的宫殿,赢政也跪在地上抱住夏夫人的身体落下了热泪。
她被赢政囚禁在芙蓉宫里,然后看着陌生的宫人在宫殿里走来走去。最后,整个秦宫里见过夏夫人的人,都不见了……
就连华阳公主,也匆匆出嫁。赵皇后病逝,扶苏日渐失宠。
天下大乱,赢政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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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笛从梦中惊醒,声音惊动了屋子外春桃。
“苌笛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苌笛坐起,靠在床沿:“没有,你出去吧,我有事会叫你的。”
“是。”春桃屈膝,退了出去。
苌笛下床穿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尽,冰凉的水流到胃里,惊起身体一片颤栗。
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赢政当年想杀了她,夏夫人留下死士却在前夜潜进芙蓉宫,受了扶苏和蒙将军的帮助,助她出宫。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苌笛低笑道:“川先生你,就是那个死士吧。”
夏夫人的死士,随夏夫人从赵国跟到秦国,一路相随,一路陪伴。
外面天色见亮,微弱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苌笛伸出手欲接住那片薄弱的灰亮。
外院哄然而起一阵嘈杂!
苌笛唤道:“春桃。”——没有人回应。
明明刚才还在门口的。
吵闹声愈来愈近,有人在使劲敲苌笛的房门。
苌笛穿上衣裳,收拾贴妥才推门出去。
双手举着木棍的家丁,层层包围着苌笛这扇门,隔壁的门口也是如此。
“你们做什么?私自扣人可是要吃官司的。”苌笛面色冷静的说道。
她并不害怕,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怎么会被这些家丁护院吓住。
站在前方的老管家,满脸悲愤欲绝道:“你父亲,昨晚趁我家小少爷大婚之日,居然对他痛下毒手!”
蒋玉楠和蒋舒芳被隔在人群外面,焦急的张望里面的情形。
“三姐,我让人回蒋家报信。”
蒋舒芳拦住他,隔着严阵以待的家丁们往里看了一眼,只见苌笛的嘴角微微抿起,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扣在一起。
“柳家把我们都扣下了,还会让你派人回家通风报信吗?”蒋舒芳在原地走了两步,气愤道:“柳小少爷死了,干大姑父什么事,凭什么就说大姑父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