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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凤小姐我可以带走,但并不是娶她。”何征阴冷的目光盯着他。
“你……你这无耻小人,你当初答应了我,要娶我女儿为妻,为何今日反悔?早知你蛇蝎心肠,我那晚便杀了你。”张元知全身哆嗦着,他想不到何征居然会是如此恶毒的人。
“杀我?只怕你还没有那个本事。”何征望着张元知惨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若真得罪这位雍州刺史,只怕自己这个小小的参将也会面临身败名裂的局面。他何征是何等人,刀尖上行走过的人,自然是学会了审时度势。想到此处他冷冷地一笑:“让绮凤小姐三日后在府中等我,我自会去接她。”
“……我要你明媒正娶我的女儿。”张元知哆嗦着道。
“大人怎么这般健忘?前几日您刚刚嫁完女儿,怎么近日又有一个女儿出嫁吗?全雍州城的百姓可都知晓,您老人家只有一个独生爱女。”何征的话彻底的击垮了眼前的这位老人,张元知软倒在地,几乎昏厥过去。
“张大人,我何征此生,或许不会娶妻生子了,你那宝贝女儿若真是随我走了,这名分……我是给不了她了。若她不在乎什么名分地位,我何征倒可以将这位美人随时带在身边,也好时时安慰安慰她啊……”何征望着差点儿背过气去的张元知,冷哼了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张元知半晌才慢慢爬起身来,微微地喘着气。因为不肖女儿的事情,他已经心力交瘁,如何是好,现在如何是好啊?他痛心不已,早知今日,他宁可当初没有生下这个女儿。
绮凤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将出来,何征和父亲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何征凉薄的嘴脸像一柄利刃刺向她柔弱的胸膛。
她缓缓走向父亲,双膝跪倒,向父亲叩头。
“爹爹,孩子辜负了您和娘亲。从今日起,绮凤已死,望爹爹和娘亲日后不要牵挂孩儿。”
“你要去哪里?如今这世道,你一个弱女子还能去往哪里?”张元知老泪纵横,女儿的话像刀一样割着他的心。
“三日后我随何将军而去。”绮凤平静地回答父亲。
“那个畜生,你还要跟他走?”
“……正如他所说,您不能嫁女两次。孩儿我……注定不能风光出嫁的。”她苦笑着回应父亲,“大错已铸成,孩儿只能跟他走。”
“怪爹爹平日里太由着你的性子做事,以至于今日不可收拾。”张元知再也忍不住了,痛哭失声。
绮凤慢慢转身走出客厅,她没有流泪,因为太过痛悔自己的过失,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恶毒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何征迈出去的府门。她突然深切的体会到凌霄所说的话来,人这一生若是没有走错该有多好,那范允承即便再不好,即使是相貌丑陋之人,可他能给自己一个名分,能给自己一个稳定的生活,而那何征能给自己什么?她咬住了已经没有血色的嘴唇,将悄悄从父亲那里偷来的短剑握紧,她这从未拿过利刃的手,此时紧握着它,心中腾然而起一股邪恶的怒火,灼烧着自己的内心。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自如,不让父亲看出一丝异样。她心境的变化早已经被张元知看在眼里,只是家中突遭剧变,他又有何心情劝慰这个可怜的孩儿?只是他内心深处有种隐隐的不安,女儿的这种疯狂的情绪,会不会将她带到离自己更远的地方去?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女儿,感觉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伸出手去拼命的抓住女儿的衣袖,张绮凤将目光自门口收回来,看着苍老的老父亲,她冲着父亲凄婉的笑了笑:“爹爹不哭了,孩儿今后……会过的很好的。”
“凤儿……那何将军,或许能给你一个名分……”张元知颤声说道。
张绮凤缓缓摇了摇头,她不想对父亲多说什么了,说出来只能是让他更加伤心难过。自己何尝不想要名分,只是……只是她只想要范家的名分,凌霄这丫头绝顶聪明,她有一句话是说的没错,世间诸般烦恼,皆是自己所引,她苦笑了笑,自小便以为自己很聪明,周围的小姐妹她没有一个瞧得上的,就连这个凌霄,她也从不放在眼里,即便琴棋书画她比自己学的快,即便女工刺绣她比自己绣的好,可是自己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千金大小姐,这点她们这些丫头仆人们是永远高攀不上的,可如今那凌霄,摇身一变却成了张绮凤,将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名分全都夺了去,只留她一人饱受痛苦的煎熬,自己恨她,恨不能要她死,可是一切的源头却在自己身上,这耻辱她是终其一生也无法洗脱掉了。
三日后,何征应约来到张元知府中,张绮凤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她望着站在门口的何征,脸上毫无表情,她只是回身对着父母磕了几个响头,一句话未说,转身上了马车。
“凤儿……”张老夫人哭倒在地,她那如珍似宝养大的女儿,如今却要跟着这个狠心的男人离开家,去哪里都未可知。
“夫人,夫人您别这样,您身体要紧。”她身边的小月桂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那可怜的孩子啊,老爷,老爷,现在能不能追她回来,我舍不得她走,让她待在家中吧,让她待在我的身边,不要让她离开我,老爷啊……我就这一个孩儿啊,不能让她走,不能啊。”
“夫人……我这心都已经碎了呀,你若留她在身边,这雍州城内的百姓只怕没有不知道的,久而久之传到侨州去了如何是好?我们那义女凌霄……她又如何去面对这些事情?夫人,凤儿已经没有前程了,你还要毁了凌霄的前程吗?你还要毁了我们张家的前程吗?”
“我那可怜的凤儿啊……”张老夫人望着越走越远的女儿,怎么也舍不得,她明知哭也哭不回来女儿,可是她还是不停的哭着,为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哭着。
马车带着她渐渐远离了雍州,她不知道何征要带她去哪里,她的内心,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何征骑在马上,心中奇怪这位张绮凤小姐,离开家之时为何还能如何平静。
“停车!”车内的张绮凤突然说道。
“吁……”何征勒了勒马缰绳,停了下来。
张绮凤自车中走下来,此时已经渐近黄昏,远处天地浑然一色,天天已经暗了下来。早春料峭的风是如此之凉,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已经比此时的寒风更冷……
她抱紧了手中的包裹,咬了咬牙迈步往前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里?”何征奇怪她的举动。
张绮凤不言不发,继续往前走。何征一看不好,急忙纵马赶过去,将她拦下。
“你要去哪里?”
“何将军,我要去哪里,和你无干。”张绮凤的声音冰冷。
何征冷笑一声:“我既然已经答应你爹爹,自然会将你带在我身边。”
“走开!”张绮凤杏眼圆睁,厉声喝道。
“我若不走开呢?”何征皱眉道。
张绮凤突然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剑,架在了自己的颈项之上,何征大吃一惊,急忙上前要夺下短剑,张绮凤手上一紧,她的颈项之上,登时划出了一道血口,鲜血染红了张绮凤胸前的衣衫。
“你,你这是疯了。”何征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如此出格之事。
“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自尽。”张绮凤冷冷的道。
“你这是何苦?跟着我回去,我自不会亏待于你。”何征自马上下来,好言安慰她。
“何将军,小女就问一句话,我跟你回去后,我是你的什么人?”
何征一怔,没有回答。是啊,他并不想娶张绮凤为妻,那领她回去,又是何等身份?
“我如今既不能嫁给范允承,你也不会娶我,要我跟你走,万万不可能。”张绮凤此刻心中还存有一丝的希望,希望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可以娶自己为妻,可是当她看到何征嘴角那丝邪恶的笑容,她全身冰冷……此人心肠狠毒,怎么可能娶她。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娶你为妻吗?我何征不怕你的威胁,你这是自找苦吃。”何征冷笑一声。
“你想娶,我还不愿嫁呢!何征,我张绮凤遇人不淑,今生遇到了你,是我这一生最痛最悔之事,我张绮凤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最不甘心的就是不能看着你身败名裂,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将你踩在脚下,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张绮凤尖声叫道。
“哼,就你?也能将我踩于脚下?你做梦!我何征是何等样的人只怕你是不会知道了,知道为何我不愿娶你吗?你很贱的,这样的人我何征怎么会娶来做妻子?今日让你跟我走,是你爹逼我的,我压根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
“我也是堂堂的名门千金,你为何如此轻贱于我?你今日说出如此狠心的话,当初在我府中,难道不是你喜欢上我的吗?”张绮凤单薄的身形在风中摇晃着,已是泣不成声。
“当初是你在府中对我眉目传情,你若未对我动了爱慕之心,我如何能知晓你喜欢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容易便让我得手了,绮凤小姐,像你这种下贱的女人,我何征永远不会娶你,听好了,自今日后你我再无任何相干!”何征气极,大骂后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
张绮凤将短剑自喉咙上拿下来,双膝酸软,她无力的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哭到最后她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她的意识有些模糊,何征离开她后,她已经不打算再活下去了,支撑她活下去的念头已经被那个狠心的男人彻底断送了。她最后几乎失去了知觉,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早春的寒风吹透了她单薄的身体,她伤口剧痛,昏倒在地。
一匹快马自远处飞奔而来,马上之人望着纵马驰离她的何征,轻轻勒住了马缰绳,他纵身下马后,将手伸到她的鼻子底下,试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审视着她姣好的面容后,将她抱到自己的马上,绝尘而去。
何征纵马驰离张绮凤以后,心中充满恶毒之念,虽然自幼在师父的残酷训练之下,练就一副铁石心肠,兼之近年来更是杀人无数。但是要留这个弱女子在那里自生自灭,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忍,毕竟她的遭遇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若真是让她死在那里,只怕张元知断不会放过自己。想到此处,他急忙勒马,转身往张绮凤处奔去。
待他来到刚刚与她分手之处时,张绮凤已经不见了,唯一能证明她来过的证据,便上地上留下的一滩血迹。
何征站在那滩血迹旁边,默默的立了良久,一个弱女子,如何才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离开?什么人才会有能力将这弱女子救走?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一个可怕的画面,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这女子,这女子……他极少害怕过谁,就算是极盛之时被那红痣少女打败,他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感到害怕,张绮凤离奇失踪的背后是何人所为?他眼前的路还会有什么陷井等着他?想到此处,他拔出配剑,挥剑在空中乱舞,对于自己所做的错事,他从不愿承认,只是今日他原本可以不说那些话,他原本可以带着张绮凤回到军营,或许有一天,或许有一天他真的愿意让她做自己的妻子,想到此处,他苦闷无处发泄,只能仰天狂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