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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继子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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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皆酣然睡去,呼吸沉闷,一团酒气醺醺然笼在他头上,一团热火更笼在一旁孙渊头上。

    孙渊虽饮了许多酒,可却觉着从未有过的清醒。

    那窗棂中淡淡然惯着风,那风仿佛亦是流苏坠子一般的淡青色,如醍醐灌顶般叫孙渊浑身清凉透彻。

    他心中生出一个计谋。

    桓皆却全然不觉身旁的孙渊已是热血沸腾,咂巴着嘴鼾声如雷,与这清雅的霏霏阁内饰豪不相称。

    桓皆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孙渊见桓皆今夜是不会醒了,便出了厢房去。一班他包了夜的艺伎见他出来了,忙迎上去请求此服侍,一个个捧者琵琶与琴,端庄恭敬而谨慎,毕竟是悉心调教过的艺伎,极守规矩,收了钱便要履行职责恭敬做事,可孙渊却瞧也未瞧如花似玉的她们一眼,淡淡道:“下去歇着罢,我回去了。”

    艺伎颇有些为难,围在他身旁迟迟不肯退去。

    嬷嬷出面了,道:“孙大人,如此实在不合规矩,传出去旁人会非议是否是霏霏阁中艺伎技艺不精,才叫孙大人弃之不用。”

    “那好,你们进去服侍醉酒的桓冼马罢。”

    艺伎恭敬欠身应下,鱼贯而入那酒气熏天的厢房中去。灯红酒绿,倩影阑珊,可孙渊心中藏着大多的事,太多纷扰,太多过往,风蚀残年之日,他望向厢房外头走廊尽头那盏红烛灯火,觉着自己尤像那秉烛,渐渐熔下血泪,渐渐低矮下去,不可抑制。

    翌日大抵用过午膳的时辰,孙渊这等府邸主人自然不会似寻常女眷般午睡,如他心中所料,桓皆恰如其时来他府邸登门拜访了。

    孙渊屏退厅中左右,见到桓皆时,他酒已清醒,面上瞧不出是喜色或者忧愁,大抵是喜忧参半的情状,一身考究的朱砂红蛛网纹的轻衫,瞧得出是特地回府换了身洁净而隆重的衣裳才来的。

    孙渊面上有些淡淡然的欣喜,又并非喜,却又有些耐人寻味的笑意,他一见桓皆如此神色,便知他心中所想了,果不其然,桓皆一开口便道:“孙大人,我桓某明人不说暗话。我今日来不是来澄清核实,相反,昨夜我说得那事确是真的,但请孙大人千万保密。另外,桓某多谢孙大人昨夜打赏之情。”

    “区区小赏,不足挂齿。桓冼马,我倒颇是钦佩,乃至钦羡你这般公子,率真坦荡,直来直往,如今官场中最欠缺的便是你这般人才,官场中太多勾心斗角之事,还未成就谋事,那阴险的伎俩便一套一套地对人使,好好的心思不放在建功立业上,却全用在尔虞我诈上。政风不淳,民心不朴,世道混沌……”

    孙渊说着说着便兀自苦笑起来,桓皆昨夜宿醉,一时头脑有些混沌空白,不知如何接应孙渊如此感叹之辞,只道:“政风不淳桓某是知道的,朝政已叫王谢把持了,简直是挟天子以令天下,司马王爷如今也不为他足下之人谋求福祉,我更无出头之人。”

    孙渊笑笑,道:“桓冼马,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来也并非为了昨夜区区几个艺伎的打赏吧?你放心,昨夜虽是酒后之言,但我说话算话,我定助你重夺陛下身旁地位。”

    桓皆忽然“噗通”跪地,呼道:“从今往后我桓皆便是孙大人的义子,做牛做马,再所不惜!父亲在上,请受皆儿一拜!”

    孙渊起先是震惊,紧接着,只见他眼中缓缓沁出了泪花,亲自上前将他扶起。一时间,太多的情绪冲涌在他心头,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定定地道了一个“好”字。

    “从今往后,我便更名为‘孙皆’!”

    孙渊无比感动,但思忖了片刻,道:“不可,你一旦改名,便是昭告天下你入了我门,眼下我这门中并非太平,我怕你遭受牵连,凭白毁损前途,再者,你我如今皆不受司马锡待见,你我若合谋,难免叫司马锡心中有所抵触。故而,你我合谋得是暗中的,悄无声息的。”

    “皆儿明白,全听父亲教诲。”桓皆又一叩首,起身又道,“关于那女刺客之事,皆儿心中有一计谋。后几日那乌衣巷中便会举行谢扶瑄的生辰宴席,我……我的手……自然是不会受邀了,我估量着王侯一派众人亦不会受邀,但若父亲去,王谢总会看在陛下的颜面与父亲老臣子的身份上迎父亲一道参宴,届时在那宴会上,父亲若当着众人与陛下的面指证那名女刺客,呈上证据,满园权贵皆是见证,司马锡无从推脱,乌衣巷沦为天下人的笑谈,谢扶瑄更成天下人的笑谈,更有那王放勋,皆儿听闻那王放勋前时在乌衣巷小住时极是倾心那女刺客……为此与谢扶瑄争风吃醋,险些二人撕破颜面。如若他在遥远的南广郡得知了他心中倾心女子竟是女刺客,亦是心痛不已吧?如此一箭三雕之计,父亲意下如何?”

    孙渊望着桓皆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勾勒着一幅活色生香的宏伟图景,他心中有些微微震惊,桓皆竟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去。

    “父亲意下如何?”桓皆见孙渊毫无回应,便又问了一遍,他只小心地打量着孙渊的脸色,今时不同往日,他再无猖狂的资本,更好久未为他人出谋划策。

    “好!”孙渊给予桓皆倍加鼓舞的笑容,“可如今说那女子是司马锡豢养的女刺客,可有何凭证?”

    “有!司马锡前时说起那女子是北境抱养来的,是他恩人的子嗣,那时护送婴孩之人,产婆接生之人,皆是证据!”

    “可女婴至如今,容貌差别太大,若无确实的胎记,极难辨认……”

    “父亲……有些事,不必是真的……只要陛下信以为真,天下之人信以为真,那便是真的了……”

    孙渊微微一镇,旋即是一抹笑容浮现在他皮松肉老的面颊上:“皆儿,你当真是成长了……”

    “是父亲教诲得好!”

    “为父夸得不单是你的谋略,更是你的胆识,你年纪轻轻,竟敢对司马锡下手,你可知,当今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想对司马锡下手,又有多少人下了手,又有多少人下手不成却被反咬一口么?”

    “此些与皆儿又有何干呢,古往今来,天下人之需知一个桓皆,是桓皆终结了司马锡的霸政世代,那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