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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一连过了几天,直等那老太爷头七且过,许府宅院里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这日晌午,玉鸳和丹引偷着去外面给穆家大姐和宝瑾上坟。
若不是大少奶奶求许母,可怜两个人儿,死了连个安置的地方都无有。房里的小婢子又都年轻,笨手笨脚还偷懒贪玩,金氏索性也让她们都下去歇着。
这边金氏只倚在窗边闲闲的打着璎珞。忽听得院内吵吵杂杂好不热闹,金氏这几RB就无聊,除了按例请安,都不曾有人理会她,如今难得听到动静,便只把窗户支开了小缝,透着空隙去看院里。
只见厢房陆姨娘处的房门口挤满了丫鬟,婢子。都拥着一个蓝衣男子声唤“二爷。”
“二爷,这就是许成义?”金氏喃喃道。忙放下手中的璎珞,只睁大了眼睛去瞧探。
那许成义身高七尺有余,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蓝箭袖,束着攒花结银袋荷包,系着嵌玉金纹汗巾。外罩青淀起花八团排褂,登着青缎白底苏绣朝靴。面容秀气,眉目俊逸,倒是十足的好皮囊。
却说许成义,倒是洛阳邑有名的浪荡子。
其自幼不好诗书,只与那众泼皮小厮一处浑玩。后许父病逝,十七岁便接手了许家瓷器生意。自管起了窑厂,腰包愈发充足,便整日闲游纵乐。
又结交了几个官僚无赖,均是些赌博吃酒的好手,凑了六人,按年岁排行。许成义行四,又因生了副好相貌,众人便称俏四爷。
那金氏透着窗子缝儿偷看那许成义,只见其粉面油头,臂膀无力。手脚却实为轻浮,只赶着去吃那些俊俏婢子的豆腐,便自觉悻悻地,顿时生起一阵哀怨。
这边,许成义刚在庙里给老太爷守过头七。庙里清净,整日吃素,也没个娘们陪伴。打早一回府,便准备去看新媳妇。却在府门口就被魏嬷嬷拦了下来,直言夫人吩咐不许他同金氏圆房。
许成义本浑玩好色,可也还孝顺。即是许母吩咐,他虽也想见见新妇模样,也只得忍着,
便径去了陆姨娘处,欲好生逍遥一番。
方到门口,便见了几个小婢子正蹲着石阶上掷石子。其中有一个叫梅香的,年芳十五,生的细眉杏眼,颇有几分姿色。那许成义往日里便早有意收用她,只是碍于陆姨娘看的紧,一直不曾得手。
今儿禁了几日欲,愈发的如恶狼一般。再看那梅香便更是媚眼如丝。也巧,那梅香今儿穿了
一身紫色梅花样短衣,下配一条墨色长绦裙。蹲在石阶上,只不经意露出半寸后腰。那许成义见了,顿时蒙了心窍,也不作声,只偷偷在梅香身后蹲下,伸出右手,顺着后腰处便猛的滑进衣服里。
那梅香正玩的尽兴,不曾注意有人在身后,忽的觉得后身一阵冰凉,只顺延到前胸。吓得顿时一个激灵,跳着脚站了起来,一转头,才看见许成义正蹲在地上伸着右手,两眼含情的笑看她。
“二爷,您又浑闹。”梅香埋怨着,许成义虽是主子,可是陆氏跋扈,她却不想惹了一身腥。
其余婢子见了,忙纷纷向许成义请了安,便有婢子进屋通报。
那许成义见梅香只在下首站着,垂了头,板着面,也不理睬他,便上了赶子去撩拨。
只去梅香身侧,闻她头油香味。
屋内陆姨娘听闻许成义已到门口,也顾不得还未上妆,只蹬着一双绣鞋,由大丫鬟文书掺着,忙忙迎出来。却正撞见许成义围着梅香调笑。
顿时气翻了眼皮,只恨的咬牙切齿。
“二爷,有什么体己话就和她去屋里讲,偏站在外面算个什么?怎的,难不成是什么淫词秽语的要防备着我。”陆氏直扯着细尖嗓子,又狠狠地瞪了梅香一眼。
那梅香见了,直吓得浑身嘚嗦,眼泪含了眼圈里去。
文书见此时尴尬,便缓解道:“二爷难得回来,姨娘这几日好生思念。怎的还站在门口,快回房罢。”
那陆氏闻言,也怕许成义真生了气性,立马换了副嘴脸,娇笑着迎上许成义,直上前扯着许的衣角,便往房里引。
顷刻,众人回了房,婢子丫鬟的也都散了。金氏也觉无趣,直关上了窗子,撇下璎珞回房小睡一番。
直到傍晚,玉鸳和丹引才回来,玉鸳心细,知金氏爱吃油茶,便特地在外面带回两壶来。
一壶果子油茶,一壶花生油茶。
那果子,洛阳俗话叫‘壳泡’。须将那面团用擀杖擀成薄薄的面饼来。再将两张面饼摞叠在一起,只切成铜钱大小的形状,一入油锅,直立马鼓起,便就是果子。
油茶倒也简易些。只把面放在锅中炒熟,生出香味来,外和上水搅成糊。直等水开,面糊亦下锅,外边用筷子搅拌。等稀稠合适了撒上盐,椒面等佐料,滚一会儿即成。喝得时候,加一勺麻酱,放入果子。真是道不出的美味。
“奴婢怕凉了,就没香味了,直外怀中抱着呢!丹引,快去取筷子,碗来。”玉鸳笑将道,忙从怀中拿出两个冒着热气的水壶放在桌子上。
“难为你了,还知道惦记我。”金氏亦笑道:“从前在家时,二娘偏袒三弟福儿。得了什么吃食,都只有福儿一人吃,我和二弟寿儿只能躲在小屋看着,偷闻着味。一日,父亲便带回了一壶油茶,三弟一人吃了一大碗,剩下了底子,勉强兑水倒出了半碗。我和寿儿不知多欣喜,那时寿儿尚小,口壮,一股脑儿便全喝了,我去厨房洗碗,也馋,只偷偷将碗底舔个干干净净。那是我第一次喝油茶,如今也还记得那个香味,忘不了。”
玉鸳听了,忙宽慰起金氏来。
“往年天灾人祸,日子都不见得好过。况且咱们还是女子,保不全要受些委屈。奶奶如今嫁到府里,自然不同从前,好日子才刚开头呢!”
那主仆二人说着倒惺惺相惜起来,这边丹引亦取来了碗筷,几人胡乱大快朵颐了一顿,只吃的杯净壶空。
玉鸳唤雪见把剩碗残羹一并撤下,只扶着金氏去妆台前准备撤妆。丹引亦去暖被子。忽的有婢子樟儿来通报,说是陆姨娘房里文书姐姐来拜访。
“文书?”金氏抬起头透着镜子问玉鸳。“陆姨娘房里的?我倒不曾见过。”
那玉鸳边给金氏梳头边引荐道:“奶奶初入府,这些旁的丫鬟奶奶自然是认不全。文书姑娘是自幼侍奉二爷的丫鬟,在府里主子面前也算有些脸面。本来二爷是要收用她的,只是陆姨娘在中间妨碍着,也就没了下文。如今被二爷指给侍奉陆姨娘了。”
那金氏闻言默默点头迎合,不一时,樟儿便引着文书进了内室。
文书先是向金氏施了礼,只垂首软软道:“奴婢不知二奶奶已休息,叨扰奶奶了。”
金氏忙转过头,让玉鸳扶文书坐下。但看那文书,端的是杏核脸,长眉入鬓,双目含情。身量小小,一身鹅黄纺纱罗裙,头上攒着朝阳八宝髻,插了支双蝶比翼钗。左手胳膊上戴了只白琉璃镯,倒是好生装扮过的。
“不知姑娘所来何事?”金氏让雪见奉了茶。
那文书见金氏如此招待她,只再三谢过,才缓缓道:“我是领了二爷吩咐,给奶奶送珠钗的。”
“二爷?”金氏倒实为惊讶,她与许成义虽已是夫妻,却尚未见过面,那许成义怎会想的给她送首饰。
“二爷有个干兄弟,姓张名布利。是苏杭两地做丝绸和珠宝生意的。前些日子他们得了宫里的钗样,打了几只珠钗,便作人情送给了二爷。”文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且缓缓打开,
只见里面包了个极为精致的凤钗。
但看那凤钗,当真是个好东西。叶镂雕缠丝纹为底,以金片锤嵌制成,凤昂首展翅,有火焰形冠。尾锤成十一朵花形,颈、胸、腹、翅等部分为鳞状纹饰,翅羽如刀形,通体嵌红色石榴石、蓝宝石十九颗,雍容富丽。
“二爷说此钗名叫‘凤飞九天’。连宫里的娘娘都不一定见过。”那文书只把凤钗轻轻置于桌上,如此珍贵的物件,她自然不敢轻易碰的。
“文书姐姐,二爷好端端的怎的送宝贝给我们奶奶,不是还有你们那主子嘛!”丹引最是嘴快,却倒是问到了金氏心坎上。
那文书闻言,只笑道:“二爷和奶奶是夫妻,理应蒹葭情深。原本是共六支钗,老夫人两支,三小姐一支,奶奶和大奶奶还有我们主子各一支。今儿二爷回府时,初进门口,倒远远的从窗缝里瞧见二奶奶了,虽没见到正脸,只见了奶奶的发髻,黑亮的如绸缎般。二爷便说,只有奶奶的青丝才配的上这支最好的钗,便瞒着我们主子,让我连夜给奶奶送来了。”
“劳请姑娘替我谢过二爷。”金氏虽得了宝物,倒也不觉欣喜。今日下午,她亲眼见了那个梅香被陆氏身边的嬷嬷拖走,便再没回来。如今二爷对她的情义,她实在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眼看将要酉时,文书忙起身告退。金氏让玉鸳把凤钗收将起来,便也睡下,却不知明日又将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