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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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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北冥空吓得浑身直哆嗦,一手紧紧抓住披风领口不放,一手死命去推他,不说我手瑟瑟发抖,软弱无力,就他似有千钧重的身子,我哪推得动?

    他却不用强,主动放开了我,说:“你也只是现在能拒绝,以后成了亲,不许你再推我了。你不要怕,我不欺负你。”

    我羞赧难当,手心都沁出汗来了,身子像风里的碧荷红蕖,颤颤巍巍的,连声音也是微微抖,我说:“我,我没有要嫁你,请你把我右脚的红绳解了。”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久久没听到他的回应,又忍不住窥望他。

    他正凝视着我,那双眸子深邃如归墟,蓄藏万千,却波澜不起。两相对望,我只觉得他骄阳般温暖的眼光都要把我化成水,也吸进他的归墟里去,再不敢望他了。

    他沉着声,温柔地问我说:“你讨厌我吗?”

    我的心突突猛跳,哪里还说得出话,只能垂首不语。

    他自说自话道:“你知不知,你看我的时候总是脸红。”他边说边伸手抚摸我的脸颊,我侧过脸躲开,他的手撩过我的长发,手指从发丝间滑过了。他诚恳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要害羞,我是真心想娶你。”

    他的声音柔柔的,我好像被托了起来,轻飘飘躺倒云端里去了。他凑过来要亲吻我,我往后一缩,躲开了。

    我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来,瞪了他一眼,说:“你不是和王母的青鸾使者结过红绳了,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他眼眸里闪烁着愉悦的光彩,笑道:“原来你在吃醋啊。”

    我啐了他一口,骂他说:“你不要脸。”

    他酣畅地笑了起来,继而解释说:“我没和她结红绳,是她从月下老儿那得了根红绳,找我说我是大鹏的后裔,她是鸾,我们结合能生出强大的后代,非要和我在一起,胡搅蛮缠的,讲不通道理。我是怕了她,只好抢了她的红绳落跑。凤麟洲上遇见你,我就物尽其用了。”

    我心头欢喜,却不愿叫他知道,咬了咬唇,又骂他:“有姑娘抢你,你好得意,好开心吗?”

    他将身子靠近了我一些,欢喜说道:“你吃醋,我好得意,好开心。”

    又被他绕回去了,我懒得和他辩驳说我才没吃醋,换个话题问他说:“你作弄嫦娥的玉兔做什么?”

    他像个大男孩一样,脸上满带着淘气,说:“我剃了它的毛,做了几支兔毫笔用。”

    我思绪转得也快,故意讽刺他说:“你就是用这笔在敖湘雁的屏风上题诗啊,‘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他哈哈一笑,眸光闪耀,好像天上最璀璨的星辰,他用手揉搓我的头,调笑我说:“别人是醋坛,你是醋缸。别担心,她脱光我也没兴趣,我只兴趣你,等咱俩洞房花烛夜,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真是个轻佻无行的浪子,我说:“这可够了,我要回家。”

    他装可怜样说:“我为你,肝肠也断了,你这么狠心。”又问我:“你渴吗?”

    我言简意赅回他说:“不渴。”

    他已伸手折下了一张荷叶,曲卷成杯,用它将其它荷叶上的露水收集了来,递到我唇边,努了努下巴,示意我喝。我勉强就他手中抿了一口,很是清爽甘甜。他一仰头,把剩下的露水一饮而尽了。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俊美的侧脸轮廓和刀裁似的鬓角,心,怦然一动。

    他对上我关注的目光,挑眉一笑,露出洁白齐整的牙齿,调侃我说:“我有那么好看吗?让你目不转睛。”

    我尴尬地移开视线,鄙夷他说:“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东海龙宫的宝贝,可叫你偷着了?”

    他脸不红,气不喘,慢条斯理说:“东海没啥稀罕物值得去偷,倒是你们南海龙宫的宝贝,不偷来,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自己和后世子子孙孙。”

    我紧张自家什么宝贝被他偷走了,忙问:“你偷什么了?还来!”

    他的眼光在我脸上流连,勾人心魄地说道:“你啊。”说完在我脸颊上掐了一把。

    我觉得被冒犯了,用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他骨健筋强,身上硬邦邦的,我反倒是把自己给弄疼了,“啊”了一声。

    他轻笑道:“小笨蛋。”就捉过我的手去给我揉手,我可不领他的情,但他恐吓我说:“你不听话,我待会不送你回家。”我就不敢拒绝了。他的手掌很温暖,力道也刚好,按得我很舒服。他收起笑脸,说:“我去东海是找自家的东西,我父亲在世时,我家祖传的一把叫‘倚天’的宝剑给东海龙族抢了去。”

    他还真是去找剑的,“拔长剑兮倚长天”,那把剑名字叫“倚天”,霸气得很啊。我问:“那你找到了吗?”

    他眉头微皱,沉吟说道:“还没,不知叫他们藏哪了。我掀砖揭瓦的把东海龙宫都找遍了,还故意闹得沸沸扬扬,在东海龙宫里到处写‘寻剑无果’四大字,想叫他们紧张,把倚天剑换地方收藏,他们竟沉得住气,都没露出蛛丝马迹。”

    因为湘雁,我对东海龙族可没什么好印象,就给北冥空出坏主意,告诉他说:“你知道东海的徽音长公主吗?这是个厉害角色,在龙宫外据地开府的,你有空去她府邸找一找。”

    他眉头舒展,笑道:“你看,你的心是向着我的。为夫一定从善如流,见机行事。手还疼吗?”

    他嘴里又不三不四的占我便宜,我不高兴,说:“不疼。”抽回了手。

    他说:“我疼,你也帮我揉揉。”又捉过我的手,按在他的腹部上。

    我触摸到他健硕的腹肌,害羞地抽回了手,故作镇定说:“你身上的肉硬得跟石头一样,你刀枪不入吗?”

    他笑道:“你喜欢可以拿刀枪在我身上试试,我不拦你。”又撒娇似的说:“我因为你,断肠酒也喝下肚了,你舍不得替我揉揉吗?”

    我知道他截了黄海龙王后的和合酒,却又哪里冒出个断肠酒?我说:“什么断肠酒,关我什么事!”

    他拿腔捏调的说:“娘子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请听我详禀。我遵娘子之命去把捆仙缚魔绫还给班大娘,结果看到她吵着和恶赌鬼要放妻书,闹得鸡飞狗跳的,说再也不愿意和恶赌鬼过日子了。我好人做到底,就找了和合酒给他们喝,传闻那种酒只要男女交杯同饮下,就如胶投漆中,不能别离此了。”

    原来北冥空劫和合酒是给班大娘和恶赌鬼喝的,我表扬他说:“你做得很好啊,他们夫妻和好,你也是功德一件。”

    北冥空苦笑了一下,说:“可惜他们两公婆不领我情,说什么也不喝和合酒。恶赌鬼又缠着我不放,非要我和他再赌一次。”

    “你们又赌什么了?”我不高兴问,上一次他们赛脚力,恶赌鬼把脚都跑残废了,这次不知又搞什么幺蛾子。

    北冥空诡谲一笑,说:“你给我揉揉肚子,我告诉你。”

    我一甩脸,道:“不说拉倒,谁稀罕。”

    北冥空改口哄我说:“你不稀罕我,我稀罕你。不生气,我告诉你。我和他赌酒量。那个酒男女交杯同饮叫‘和合酒’,若非男女交杯饮,就叫‘断肠酒’,喝了会肝肠寸断的。我和恶赌鬼一人一瓶,赌谁先喝完。那酒也是厉害,班大娘光闻酒香,就醉得踉跄晕倒了。”

    “那最后你们谁赢了。”我好奇问。

    北冥空得意地挑了挑眉。

    我惊讶,说:“你真喝掉了一整瓶?”

    北冥空说:“不,那个断肠酒很神奇,每一口的滋味都不一样,有酸有甜,有苦有辣,有喝了让人想大笑,又有喝了让人想大哭,还有喝了全身火热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幸好又有喝了像掉进冰窟里似的,一热一冷倒也中和了,我一时胸中似有垒块,又一时心里惆怅若有所失。反正是千滋百味,说也说不清,我越喝越上瘾,把自己的一瓶喝完了,忍不住把恶赌鬼还没喝完的半瓶酒也抢来喝光。

    喝了一瓶半也没断肠,我还笑断肠酒徒有虚名,可是当我路过若耶溪时,看到水里的荷花,就想起你了,想你又见不到你,肚子里就好似有把刀在绞动,痛得没办法,只好去南海龙宫把你偷出来。哎呦,这又痛了,你快帮我揉揉。”他捂着肚子痛苦呻吟起来。

    我真怕他死掉了,也顾不上男女有别,赶紧伸手帮他揉,急问:“怎么样?”

    他全身触电似的战栗了一下,猛然把我的手按住,也不呻吟喊痛了,就握着我的手,从他身上移开了,他的手心很热,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迷幻的色彩,凝视着我,难耐的、炙热的眼光,像是在克制什么。他把额头顶在我额头上,喉结滚动,用沉哑的声音说道:“不揉了,你再揉,我怕我忍不住。”

    是忍不住要拉肚子吗?我脸一红,替他不好意思起来。

    他说:“你剥莲子给我吃。”松开了我的手。

    我可怜他肚子痛,不和他顶嘴,乖巧顺他意说:“好。”

    我们龙宫四时也供有应季新鲜的瓜果蔬菜,不过我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在水里生长着的莲蓬。我挑了个肥美大个的,双手握着莲茎要把它拔起来,岂料根在淤泥中扎得很结实,我没能把它连根拔起,倒差一点把小舟弄翻。

    幸亏北冥空及时搂住我,把小舟稳住了。他宠溺地在我耳边说道:“小笨蛋,不是教过你吗?”然后把莲茎折断,摘下莲蓬递给我。

    我想起他刚才也是这样摘荷叶的,就觉得自己很笨拙,真是好丢脸啊。

    他调整了下姿势,躺了下去,惬意地把头枕在我的大腿上,张嘴“啊”了一声,示意我给他剥莲子吃。

    他力气比我大多了,和他对着干没用,不如侍候得他高兴了,好送我回家。我就掰破莲蓬,取出莲子来,细细剥掉皮,剃了莲心,把莲子肉递他嘴边喂他吃。他一口一口吃得香甜,闭着眼睛享受起来。我突然想作弄他,把没剃掉莲心的莲子整个喂给他吃,就看到他苦涩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我一乐,“噗嗤”笑了。他猛睁开眼,静静盯着我看。我心虚地抿住了唇,不敢再笑他。

    北冥空就坐起身来,抱住我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你再笑一下。”

    不就是笑吗?他还真是大惊小怪,倒叫我难为情起来。我俯首摇头,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让自己和他保持着距离。他手臂环上我的腰,猛一用力,让我的身子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了。我的头差点砸他脸上,两张脸离得好近,他的呼气扑在我脸上,痒痒的,我的心,也是痒痒的。

    我看到他左眼角有些发红,故意扯开话题说:“你眼睛那怎么了?”

    他使坏说:“回答你一个问题,你让我亲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说“那我不问了”,他已快速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口,我的嘴唇像被鳗鱼电到,麻麻的。

    他说:“我之前去泰山看了几天石刻,顾不上睡觉,饭好像也忘吃了,所以短了精神,下山时不小心给个道士暗算了,眼角挂了彩,不过你放心,那个道士被我修理得更惨。”说完又轻轻地,用嘴含住我的唇,吸吮了一口,说:“我赊账了,你可以再问个问题。”

    羞煞人了,我只想快点把这话揭过去,慌张地用手指头沾了口水,胡乱帮他搽了搽眼角的伤。

    他明显愣了一下,问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更窘了,怎么没想到人家会嫌脏,我尴尬解释说:“龙涎可以消炎。”

    他“哦”了一声,尾音上扬,挑逗我似的轻飘飘说:“那我还有个地方也需要消炎。”

    我低声问他:“哪里?”不可思议自己的声音竟酥软得不像话。

    他一只手伸到我头发里来,扣住我后脑,言简意赅回我说:“舌头。”就低头吻我的唇,这个吻和刚刚蜻蜓点水的吻不一样,霸道强势,带着侵略,他的长舌灵巧地撬开我的牙齿,深入,舔触到我的舌尖,挑弄纠缠,舌头上有一股电流瞬间冲激向四体,我全身麻软,晕乎乎的,脑子里嗡嗡响。他清冽的气息带着醇醇酒香,灌入我的五脏六腑。酒香醉人,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

    朦胧间我也有过些意识,半醉半醒,半睁半闭的,知道他抱我在怀里,驾着赤焰马在云里穿行,知道他遁水带我回龙宫含章殿,把我抱回自己的床上,给我解掉身上的披风,扯过被子给我盖上。他俯身到我耳畔,用嘴唇摩挲着我的耳朵,轻轻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迷糊中应他说:“离垢。”

    我说的含糊,他倒是听清了,抚摸着我的头,说:“离垢乖。”

    我困得睁不开眼,知道他的手抚摸到我的脸上来,他在我眼睛上吻了一下,脸颊上吻了一下,又咬上我的唇,炽热缠绵,手探到被子里来解我的抹胸,我被他口里的酒香又醉晕,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