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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严府
严家大总管的小儿子严富最肖其父,一路上遇到不少弯腰行礼的仆妇,他急匆匆的穿过夹道来到后花园的西偏房,那是严世藩安置姬妾们的地方。
尽管心里打怵,但严富还是鼓足勇气对着窗棱大声道:“老爷,老太爷唤您过去。”说完反倒心里有底气了,这可是老太爷吩咐的。
屋内软玉烹香,严世藩的第二十二房小妾抬起一张犹可怜见的小脸,一双湿漉漉的勾魂眼儿欲说还休,微张的嘴角流下一股不明的液体。
这副样子确实令男人很难自持,可惜严世藩已经性致全无,随手抓起一把绫布汗巾子,胡乱擦了擦下体,提上裤子就要起身。
“老~爷~~~”那小妾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嗲娇着倚靠在严世藩腿上,拿胸脯子往上蹭。
严世藩淫笑着伸手探进小妾胸门大敞的衣领子,从下到上摸了个遍,在凸起的樱红处还多停留了一会儿,直把那小妾引得娇喘连连,这才正色道:“爷有正事儿。”
“讨厌~”小妾扭起水蛇腰,给严世藩整了整衣襟。
严世藩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许下一句“爷晚上再来”,这才扯出袖子出了芙蓉帐,香闺房。
一出门,严世藩立刻换了另外一副模样,端方且有威严,俨然朝之能臣国之栋梁。
爹找自己何事呢?要知道严老大人现在可是很忙的,严世藩边琢磨边往严嵩的书房走去。
尽管晚了几年入阁,严嵩还是在景泰二十一年当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不同的上位者用人的手段也不尽相同,这几年严嵩还算是兢兢业业,大毛病没有,小事儿上景泰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当皇帝的也不能太小气喽。
于是严家门前整日车水马龙,天天求见的、投拜帖的、送礼的如过江之鲫,可惜严嵩以朝务繁忙为由,拒了不少人。
那些人转身就把精力放在讨好严世藩上。
给严世藩送礼的不少,投其所好的却不多,毕竟严世藩在外打着才子的旗号,知道他内里爱美人儿甚于爱字画的不多。
上了茶,打发了长随和小厮,爷俩儿移到书房的一隅品茗,严世藩等着他爹开口,偏老爷子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静坐。
严世藩索性闭了眼睛,他爹这个毛病不好,总习惯在跟人谈事之前沉默一会儿,搞得别人常常心里打鼓,当然这个习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真的哪里没作对。
“最近倒是常见你在家。”半响,严嵩似是想起来儿子还在身边,找了一个不错的开场白。
一来表明他关心儿子,二来他不好直接批评儿子最近往家里收女人收的有点多,只好拐弯抹角的提醒。
严世藩用脚趾甲盖想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在意道:“爹,儿子心里有数。”
该收的礼他收,不该收的礼他不去沾那些个麻烦,至于女人嘛,不过是解个趣儿,他还不至于傻到胡乱应承什么。
“唔。”严嵩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问起正事:“徐春荣是你的门人?”“门人”二字咬的特别清楚。
严世藩反应了一秒钟才想起徐春荣是谁,点头承认道:“不错。”
严嵩不赞同的瞥了一眼儿子,怎么收个女人,怕外人知道了不乱嚼舌根子么,还是当那些整日闲的五脊六兽的言官们想象力不丰富。
严世藩浅笑道:“爹您放心,不会出事儿的。”到底会出什么事儿,严世藩觉得没必要解释。
严嵩想到那徐春荣的年纪和长相,确实在某一方面不容易出事,于是又提起更重要的一个人:“你觉得那个张江陵如何?”
严世藩一顿,“张居正?”
“不错。”严嵩微微颔首。
“此人...”严世藩眼眶微缩瞳孔暗沉,“此人性沉、府深、机警,素有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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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
华灯初上,桂杏巷中忽听得一阵马蹄伴着马铃声响。
在店里忙碌的诸人并未在意,却见诰哥儿风一般的跑出去,明宇紧随其后。
一出门,那头戴红缨帽子,正准备下马贴报条的不是报喜人又是哪个。
“爹~爹!”诰哥儿激动的得朝店里大喊大叫,惹得不少食客也纷纷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
舒老二一整天都魂不守舍,到今下晌的时候,对闺女考中举人的事已不报什么希望,手上的活计不停,心里头却寻思着待会儿怎么安慰自家姑娘。
听到诰哥儿欢喜急切的喊自己,舒老二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难道说...
果不然,一出门就看见了红缨帽子,舒老二顿时心花怒放,泪珠子差点滚落下来。
早早准备好的喜钱已经被舒老二的汗手攥巴的不成样子,他借着叫潘二娘的功夫儿,又包了一封十两的红包,想了想,又包了几个相同份量的红包揣在腰间,这才喜气洋洋的往外走。
那报喜的人也是个精怪的,索性撂了马进店里跟一帮食客们牙嗑起闲话,客人们亦爱八卦,众人说的热闹之际,恰逢舒老二两口子出来,满座皆是一片贺喜声。
舒老二笑的嘴皮儿都咧到大牙花子了,潘二娘亦是喜得合不拢嘴,两口子当即表示:每桌赠一斤羊羔肉,一斤鲅鱼水饺!
不大的两层小楼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舒老二递给红缨帽子双份子的红包,喜得红缨帽子不住的冒吉祥话儿,周围的食客也跟着打趣,惹得舒老二两口子更是乐的找不着北。
前头的笑闹声晴岚当然有所“耳闻”,知道了自己考的不错,此时的她反到心如止水。
只是迫切的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脚便不听使唤的转到了隔壁。
十三和小宝在等她。
晴岚坐到二人对面的位置,深吸了一口气。
“(*^__^*)嘻嘻……”
“O(∩_∩)O呵呵~”
“哈哈^O^......”
三个人互相瞅着对方,笑意刹都刹不住,小宝冲十三道:“快给我们讲讲京城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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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子们的鹿鸣宴在巡抚衙署举行,换到现在就是省政府办公大楼,仍旧是三个小伙伴一起参加。
小宝这次也考中了,只是名次挂在末尾,不过这也够他兴奋的,听说丁老爷接到信儿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济南,带来一大堆礼物挨家送,还塞给小宝一千两银票,叫他“松快松快”。
小宝请大家吃了一顿海鲜烧烤——还是潘二娘主厨,海鲜和酒都是小宝出的。
今日晴岚穿了一身大襟袍,上头绣的不是寻常的“五蝠捧寿”,而是莲花缠枝,意取“联捷”的好彩头。
离衙署大门还有不到一里地的距离,马车就堵的过不去了,三人只好下车步行。
一路上瞧见不少举子打扮的人,其中竟有耄耋之人,当举人的年岁比他们父辈还大,唬的晴岚拽着十三离他们远远的。
十三和小宝不解其意,别人看到这些老先生都上前问好,偏他们躲着走,只是场合不对,二人也不敢深问。
进了署衙,到处张灯结彩,乐工们聚在门口奏着迎宾曲,一番布置的好不热闹。晴岚一心想着待会儿的鹿鸣诗和魁星舞,没啥心思搞外交。
她没有心思不代表着旁人也同她一般想,史文像个花蝴蝶,来来回回穿梭于诸考官、大人之间,新举子中就他最活跃,搞得跟个“援外(交)郎“似的。
小宝跟十三也对此事不甚积极,坐在离晴岚最近的位置上边吃瓜果边小声聊天。
一会儿,藩台高大人到了。
领导发言,唱诗,跳晴岚练了很多遍的魁星舞,开席,吃酒。
一切都很正常的进行,可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引起了藩台大人的兴趣,只听有人高声呼道:“舒晴岚舒举子呢?”
十三最先反应过来,他瞥了一眼吃的正欢的女子,打算扔根鸡骨头提醒她。
谁知还来不及动手,晴岚直接迎上了一双探究的眼睛,原是高大人道:“听说你是《易》首,小小的年纪便有如此学识甚为难得,来来来,跟本官谈谈你是如何解《易》的。”
“(⊙o⊙)啊?”晴岚一脸懵逼,不情愿的放下手中的肥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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潍县城
马车还没靠进油坊胡同就走不动了,外头聚拢了一堆人,一见是舒老二,这群人呼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不等舒老二有所反应,人群当街爬下,嘭咚嘭咚磕起头来。
这一跪可非同小可,唬的舒老二连滚带爬的下了车,扶起离自己最近的几位老人。
这人不是别个,竟是舒三老爷子和舒老姑等人。
潘二娘催促着孩子们整理衣容,快速从车里钻下来,不等晴岚站定,那一帮人又作势下跪,口里喊着“孝廉公”或“举人老爷”。
晴岚从未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像是失去了嗓音,好半天才找回来。
拉扯之间颇费了些功夫,一帮人簇拥着晴岚往舒家老宅走,嘴里还叨念着振振有词,什么“什么文曲星下凡”,“福运吉昌”之类的,中间夹杂着攀关系的,什么“堂二大爷的三表姑”,听着就像是出了五服。
舒老大开道,舒三老爷子等人在前边打头,秦氏领着小辈儿们在大门口迎舒老二一家人进门,晴岚甚至连不及回给明冉一个笑脸,就被人拥着进了院子。
只见院中各处洒扫的干干净净,树枝子上还绑着大红绸花,显得格外喜庆。
舒三老爷子和舒老大簇着晴岚走在最前头,舒老二几次要劝,都被人拦下。
晴岚被人捧的周身不得劲儿,这种待遇在舒家连赵秉生都不曾得过,偏她还说不出。
等进了堂屋,不管众人如何再让,晴岚说什么也不肯坐在主位上。
“三叔坐吧,”舒老二上前给闺女解围,但晴岚还是被拱到了副座上。
望着堂前屋后的一大堆人,晴岚憋得喘不上起来,不就回来上个坟,怎么来了这么些人?关键是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啊,自己也不认识几个。
这事儿还得从晴岚中举后说起。
舒老二写信给潍县舒家和潘家报了喜,顺便定下了祭祖的日期。
老宅这边只剩下舒老大和舒大姑两家亲的,赵秉生嫌人少寡淡凑不起热闹,便叫舒老大带信儿回老家,叫诸人来迎。
舒老姑和舒三老爷子一商量,不如把地投在晴岚名下,一来免了赋税;二来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说是举人老爷家的,世人还高看你一筹。
本家、姻亲、邻里街坊,一听说晴岚中举,自然都将主意打到她头上。
听到是这样的原因,晴岚顿时哭笑不得,凭啥你们求了我就得接啊,咱们很熟吗!
不过这事儿她做不得主(未成年的悲哀啊),舒老二两口子就替她接了,不过只接了舒家本家还有潘家的地。
一连几日不得闲,耳根子也没有一刻清净过,好歹熬完了繁杂的祭祖礼,晴岚躲到潘家歇耳朵。
潘家人对她一如既往的疼爱,每个人都精心准备了礼物贺她高中,晴岚最喜欢的是范氏给她做的几套衣裳,颜色和款式都极中意,花样子绣的也精心。
什么时候自己也这么臭美了?——晴岚将此归为青春期的萌芽。
饭后,潘老爷子将晴岚叫到书房。爷俩说了一会儿话,潘老爷子从抽屉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
“姥爷,我们不缺钱。”
晴岚打开锦盒一瞧,里面整整齐齐的码了一沓银票。
“姥爷知道你们现在过好了,”不说自行车厂的收益,光这两年食肆和烧烤摊子的生意就够舒家挣得瓢满锅满了。
“这钱是单独给你的。”
给我的?晴岚马上明白过来,姥爷这是...
风险投资。
虽说这么想很薄凉,但客观来讲,这个时代所流行这种做法,大部分商人通过这种方式来参与政治,就如三国的曹刘两家,当年如何起事?还不是靠慧眼识人的富户们资助。
潘老爷子这样做无可厚非。往好了想,他心疼外孙女,知道以后到京城读书不容易,提早给她备下考资;往远了说,他毕竟年纪大了,为子孙计,潘家跟舒家的关系更要好好维持,这样做最合适不过。
晴岚收了礼盒,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深刻意识到一个现实:举人,不仅是一个身份,还是一张入场卷,一张正式进入官僚阶层的身份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