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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与路德两人,远远地跟在异端裁决所一众黑袍身后,却没有刻意隐藏身形。
用路德的话说,反正都是对方的俘虏了,藏不藏都一样。
而黑袍们确实也没有空搭理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件更重要事情吸引住了。
当夏尔与路德来得黑袍们停驻的地方时,被眼前的镜像所惊呆了——
那是村南磨坊的前的一片空地,几名像是原本守在村庄通往磨坊路口处的黑袍,不知何故昏倒在地上,而他们的后方,原本是磨坊的地方,出现了一堵神秘的白色光墙,远远看去,宛如一座倒扣的巨大脸盆,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裁决所的黑袍们围绕着琼斯在商量着什么,似乎是被光墙阻挡了去路。
不一会,黑袍们像是忌惮着什么,不约而同地四散开来,为中间的琼斯留出了宽阔的空间,而后者没有任何迟疑,双手举起锯齿长剑,猛烈地向前斩下,一道银色的剑光随着剑身的气流射向光墙。
随之而来传来尖锐的音爆声,让躲在远处的夏尔与路德,不得不捂住耳朵。
“这,这就是传说中,高阶者的离体战技么。”路德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幕,随后自嘲地感叹道:“原来对方刚刚根本没有尽全力跟我们战斗,高阶者,还真是强大到令人绝望。”
声势浩大的一击,并没有击破光墙,除了色泽稍稍暗淡了一些,依然坚挺。
“不过即便这种程度的破坏力,还是没有攻破里,看来他们说这里有异端,也并非凭空捏造啊。”路德正要招呼着夏尔回去,却发现后者竟然看着远处的光墙在发呆。
“怎么了?”
被路德拍了拍肩膀,夏尔回过神来,有些迟疑的说道:“前辈,我感觉……”
“感觉什么了?”
夏尔再次往远处看了一眼,说道:“我感觉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见鬼,夏尔小子,你别吓我啊,不会是刚刚撞傻了吧。”路德连忙上前检查夏尔的身体状况。
“前辈,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刚刚确实听到有东西在呼唤我。”夏尔认真地肯定道。
在夏尔的坚持下,两人避开裁判所的人,绕着磨坊外围走了大半圈,直至磨坊旁边的河流,然而无一例外地,所有通往磨坊的地方,都有异端裁决所的人把手着,并且都被白色光墙所阻挡。
待绕回原处时,裁判所的黑袍们,已经在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构件,在光墙外的空地上,不知捣鼓着什么。
“那是属于教会的事情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都尽力了,大不了,过两年在参加考核吧。”路德安慰道。
夏尔挣扎地看了远处的光墙,又看了看路德,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终于低下了头。
“走吧。”
回去的路上,看着闷声不语的夏尔,路德主动问起了他剑术的事情。
“啊,夏尔小子,刚刚你对着琼斯使出的那招,就是速度很快的那招,”路德双手比划了一下,问道:“已经可以媲美中阶速度专精的老手了,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是初阶四段吧?”
夏尔沉闷地点了点头。
“是在哪里学的,王立学院?”
夏尔再次点了点头。
“咦,那就奇怪了,我曾经因为任务的原因,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对王立学院的剑术流派虽然谈不上完全了解,但在我印象里,公开教授学生的剑术里面,却没有一种能让初阶发挥出这种,足以媲美中阶的速度。”
“不是公开。”夏尔言简意赅道。
“呃?那你又是从哪里学的?”
“冶炼系某个痴迷造剑的老头。”
“冶炼系……”路德惊讶道,“在王立学院那种学费比王都房价都贵的地方,选修一个铁匠的技能?啧啧,夏尔小子,你该不会相信那种所谓‘打铁能够锻炼身板,提升男性资本’的坊间传闻吧?咦,还是说,斯嘉丽那个小丫头对闺房之乐有某种特殊癖好,所以对你要求比较高?嘿嘿嘿……”
真是无聊低俗的玩笑,听着耳边某个不良中年龌蹉的笑声,夏尔实在搞不懂自己心中那朵高傲而又纯洁的玫瑰,怎么会和眼前的这个猥琐大叔成为好友。
不过明白对方插科打诨的真正意图,夏尔还是心中一暖,便耐心地解释道:“与前辈的说法相反,以我家的状况,学费本来就紧巴巴的,生活费更是不足,所以才选择到冶炼系接些勤工俭学的任务,虽然那里的活是出了名的又脏又累,但相应地,报酬也是最丰厚的,王都的公子哥们不在意这点钱,我却十分需要。”
路德点了点头,这方面他倒是有些了解。
“而教授我剑术的老头……老师,就是在那里认识的,他是一名造剑专精的教授。”
“教授的尊姓大名?”
“老师他老人家不让我说出去,说是为了躲避仇家。”夏尔无奈地摊了摊手道。
“呵呵,还真是世外高人的做派……该不会连剑术名称也是玩‘无名剑术’这种套路吧。”路德挑起眼眉道。
“那倒不是,剑术的名称叫‘死士的勇气’。共有九式,我刚刚用的就是其中的一式。”
“死士的勇气……还真是个不吉利的名字。”路德有些无语,不过随即目光一凝,像是想到什么道:“说起来,你刚刚冲向琼斯的那招,还确实有那么点,在战场上舍命冲锋陷阵的死士意味。现在仔细想想,那时候你的身体状况有些奇怪,那感觉就像是——战斗医院里,为了抢救濒死伤员,注射的那种激素剂……或许比那个还要更加强烈,仿佛要将人体力量压榨干净。”
“嗯,确实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所以每次用完以后,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算是一种副作用吧。”夏尔坦然道。
“那以后还是尽量少些用。”路德建议道,“虽然不知道原理是否跟激素剂相似,不过任何试图挑战人体极限的做法,多多少少都会给身体带来一些隐患,万一不小心留下什么不可治愈的后遗症,就麻烦了。”
早就留下不可治愈的后遗症了。
这句话夏尔没有说出口,只是默然地点了一下头。
……
回到村庄以后,路德便与夏尔匆匆拜别,赶去视察其他队员的状况。
在房间享用完女房东提供的简单热食后,夏尔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变得无事可做,想起刚刚从王都出发时的踌躇满志,一路上的废寝忘食,心里不免变得空落落。
随后又想到即将被送往异端裁决所“作客”一段时间,归程很可能被无限期地延长,犹豫着要不要给家里写一封信,拜托汉斯回到南克镇的时候寄回王都。
然而几次提起笔,又几次放下,微黄的信纸上,也只得一句话——
“亲爱的斯嘉丽,家里一切可好?”
果然还是无颜以对吧。
两姐弟辛辛苦苦地努力了这么多年,斯嘉丽甚至放弃了自己的画家梦。
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异端事件,成为梦幻泡影。
或许斯嘉丽会安慰他说,不要紧的亲爱的,我们可以再等两年试试。
对,她一定会这么安慰自己的。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两年可等了。唯独是这一点,比起这次考核的失利,更让他难以启齿。
作为一个只有19岁的年轻人,还没有充分享受青春的美好,夏尔自然十分害怕死亡。但是比起死亡,他更害怕见到自己至亲伤心的泪光。
纠结了两个小时,夏尔最终放弃了写信。
关于任务终止的前因后果,等汉斯回去复命以后,南克勒斯支部一定会给王都总部递送详细的报告,凭借斯嘉丽在王都的人脉,应该不难打听到这个消息。
与其让斯嘉丽看到信上刻意的轻描淡写,而胡思乱想,还不如让她亲自从官方渠道得到这个消息,起码这表示事态尚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就在夏尔刚刚撕掉手中的信纸,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夏尔看到了一脸焦急的女房东。
“大人,您现在方便说话吗,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您。”
……
“所以说,夫人你和你的丈夫,以前都是男爵家里的仆人么?”夏尔端坐在木质的长椅上,手里拿着印有监察院标志的纸和笔记本。
虽然是夏天,但是雨后的村庄夜晚,还是残留着丝丝渗人的寒意,所以客厅的壁炉里还是烧起了火堆。
哔哩哔哩作响的柴火,伴着摇曳的火光,除了取暖以外,也为用不起昂贵燃气灯的乡下农人,提供了最方便廉价的照明。
“是的,我们两夫妇都是男爵家的下人,我原本就是男爵在镇上府邸里的女仆。至于我的丈夫,则一直为男爵大人做事,具体做什么也不太了解。不过两年前,他突然说男爵大人有些生意安排他来打理,是个难得的机会,我们就一起搬来这边了。”女房东解释道。
“具体是什么生意清楚么?”
女房东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的。”夏尔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了写,又问道:“那你刚刚说的可以通往磨坊的‘密道’是怎么回事?”
“大,大人,我如果说出去的话,您不会告诉男爵大人的吧?”女房东双手紧紧抓住大腿上的裙褶,怯懦地看着夏尔。
“当然不会。”夏尔严肃地保证道,“按照调查的规范章程,所有的证词都仅限于监察院内部使用,对外是必须保密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复,女房东脸上挣扎的身上渐渐淡去,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们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我的丈夫曾经为男爵大人偷偷的挖一条从村外通往磨坊的地道,据说是帮男爵大人运送某些不能见光的货物。我一开始也担心会不会是什么危险的东西,不过我丈夫说,很多贵族私底下,都会干些走私违禁品的勾当,比起领地税收和贵族税金,油水更高,只要做得隐秘些,不要太过火,警备队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更不用说,男爵大人上面还有厉害的大人罩着。”
“具体是走私什么货物,他有跟你提到过么?”夏尔突然想起了在火车上发生的盗窃案,令波图男爵紧张兮兮的“商业秘密”,还有那个较年长女乘务员的莫名行径。
“这个他没说过。不过在离开前的几天,他一直在喝酒,嘴里总在念道着什么要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
“罪过?什么罪过?”夏尔停下了手中的笔,盯着女房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