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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我冲出疗养院,直奔车站,坐上了前往S市的大巴。
昨晚在那间老旧的疗养院大楼里的一夜惊魂,所接收到的信息,让我依旧无法平复。
那个人,那个雨夜,披着雨衣,在停电的黑暗的医院大楼里,独自行走在地下室的男人,他告诉我的事……
我拿出塞口袋里、已成皱巴巴的小纸条,展开。
这六个不知何意组合在一起的名字,里面一定有蹊跷,一定和黄子楷的死有关。
大巴上坐着各种各样的人,大抵是进城打工的人吧。有年轻的男女,也有中年的男女,从脸庞上能看出,映出了乡间淳朴与精明混合的气息。
在我看来,人人的脸上都没有生气,死气沉沉的,都只是在无意义地活着。
就如同有人说过,人出生以后,就是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如果人生是一场电影,那么它的结局,注定只能是死亡的悲剧。
找不到活着的意义,那么活着,只要将基因传递给下一代,就已经没有了生存的作用,只是在等待死亡的那一天。多么悲惨的生命。可惜,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不,也许意识到了,只是本能地选择不去面对,直接忽视。
某种意义上,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大巴公车发动,窗外的景色开始快速地后退。
窗外是连绵的山,田野绿油油的,偶尔出现一些村落房屋,时隐时现。天空阴沉着,飘荡着阴云,反倒让我觉得凉爽。
此刻,我心中方能稍稍安定了一些。
要返回城市了。明明将要回去,心中却有些不愿。
虽然在这个山野县城苏醒只有一天,但实际上身体却在这里睡了足足几个星期,大概也受到了这里清新的空气的浸染,将要离开时,反而有些不舍。
我看着窗外,放松心情。此时,阴天的感觉比烈阳高照的大晴天更贴近我的心情。不管大城市怎样发展壮大,我还是钟爱乡野小镇的青山绿水,感觉像回到了家乡。
窗外的风景,向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我想,那不是车子的速度有那么快,而是思绪在脑海中随着窗外的凛风,如同奔流一般,出现在我的意识中,然后消失。
……
……
一直以来,我过着羞耻的生活。
小时候,我们总是被教育集体的重要性,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集体是温暖的……
但是,我却觉得,“人”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越是长大,越是发现,人与人的想法之间的差异与隔阂,大到我觉得是不可能跨越鸿沟而相互连接上的。
一方面,我对“人”极度恐惧,另一方面,我又始终无法摆脱“人”的束缚。
表面上,我强颜欢笑;内心里,却怀着深深的恐惧与千钧一发的紧张感。
我要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起来。我想避开人们,最好是谁都不要注意到我,就让我平平安安地过活一生。
黄子楷,我最好的朋友……他死了……
死,是如此地近,却又如此地遥远。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的纹路。
也许有一天,这只手也会成为死人的手,但我依旧无法想象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无法再见到了。
此时,我应该是要悲伤吧,但是悲伤又是什么呢?我该流下眼泪吗?
我感到害怕,对于自己的麻木。
窗外的景色又恢复了颜色。
也许回到家,才是最好的选择。
脑中响起了歌曲的旋律,是南拳妈妈的《家》。
这首歌给我的感触很多。
随着旋律,我竟然能够记得整首歌的歌词。
从歌词与缓慢而淡淡忧伤的曲调中进入回忆,与我的想象结合,梦回故乡。
家乡老旧的街道,斑驳的墙壁,曾经游戏的空地……
家给人的是一种解脱。
雨在下,家乡竹篱笆,南下的风轻轻刮,告别了繁华,将行李卸下,我们回家……
我默默哼唱着。
……
……
按照昨夜电话里,那位阮刑警所说,我来到了CN区公安分局,联系过他,我在大厅里等待。
很快,阮刑警出来了,与声音想符,是一名高挑精瘦的年轻刑警。
他指引我向大楼里走,穿过一间大的办公室,然后走进一间小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四壁,只有一长方桌,两边各一张钢管椅子。
他示意我坐下。
我坐下后,他头也不抬,说道:“说吧。”并在桌子上摊开记事本,手握着笔,准备开始记录。
我抬起头,一眼看见背后白净的墙上,有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看着我。
这架势,就好像是要审讯我似的。
“说什么?”我反问。
“你是叫韩冲吧?”他问道。
我点头。
他在记事本上开始书写。
“那说一说,你是怎么害死黄子楷的。”他说道。
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平静地说:“不用这么激动,这里已经不是你能做主撒野的地方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在电话里让我来,说想要了解线索,其实是故意将我引过来的吗?
“是不是犯了罪,还很想知道警方到底查到了什么,是不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呢?”
他冷笑一声,然后抬起头,双眼射出逼人的气势,语气森严。
“现在说出来,对我们都有好处,我可以当你是来自首的,否则,当我拿出证据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会被当场以嫌疑犯被逮捕的。”
“你……”
我顿时不知如何解释,这家伙已经认定我就是凶手了?也就是说,我至少知道,黄子楷不是自杀的……但这种扭曲的事实,我该如何辩解,我最是讨厌与人辩解。眼睛不禁向出口的门瞄了一眼。
“你以为能逃得出去吗?”他鼻中哼哼,蔑视般地说道。
我重新坐下来。
“对自己的处境已经了解清楚了吧?除了说出真相,你,别无选择。”他说道。
我才不管那些!我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我猛地抓起他面前的笔记本,朝他的脸上掀了过去,同时跳起身,就往门口冲了过去。
只要先出那扇门,就能再想办法!
“想逃!”
那一下只是让他吃痛,他立即回身,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后颈的领子,顺着我的冲势,另外一只手猛按住我的背部,将我整个身子,按压到门旁边的白墙壁上。
“你连这扇门都不可能打开。”他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