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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苏国锋被安浩强行拉走之后,贺荆南就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手术室的红色警示灯。
他手上的鲜血已经开始干涸,手心里残留着的顾然的温度,也在一点点的流失。
连带着他的心里,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流逝。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久到似乎他整个人马上就会成为一具雕像。
安浩走回来的时候,看见他胳膊上被冉冉咬的伤口,便蹙了蹙眉,“好歹去打个疫苗,本来就够狂的了。”
要是平时,他说出这种话,贺荆南一定就算不打死他,肯定也会骂的他狗血淋头,可是今天他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安浩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小福,“去,给你们家先生叫个狂犬病防治科的医生过来。”
这种情况下,他不动,他只能叫医生过来了。
小福一愣,她还不知道贺荆南被狗咬了,所以乍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只是,顺着安浩的目光看了一眼贺荆南的手臂,袖子被咬烂了,露出手腕。
那上面果然有一个伤口,看那形态是被咬上去的。她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事件演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她擦了把眼泪,起身走了出去。
医生来的时候,贺荆南还是那个姿势,小福甚至都怀疑他有没有眨过眼睛。
安浩忙让了个位置,让医生给他打了针,这才算完。
手术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的助理走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谁是病人家属?”
安浩刚想说话,贺荆南已经说道,“怎么了?”
助理瞥了贺荆南一眼,“你是病人的家属?病人因为伤及大动脉,虽然医生在救护车上做了急救措施,但还是失血过多。这是常识,伤及大动脉,最佳的救助时间是在三到五分钟……”
“说重点!”安浩看着贺荆南的目光越来越冷,忙说道。
助理缩了缩脖子,“病人现在已经出现了脉搏微弱的状况,这是……”
说罢,她伸出手递了一个白色的文件到贺荆南的面前,“病危通知书,麻烦家属签……”
话未说完,贺荆南一把上前扼住了助理的脖子,“什么病危通知书,要是病人死了,你们医院也都别开了!”
说完,他反手一甩,将助理摔倒了墙边。
“滚回去治病!”
助理被摔懵了,但是也不敢再上前去,只好悻悻的退回去病房。
安浩蹙了蹙眉,转身又拿着电话走了出去。
贺存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贺荆南的身后,看见贺荆南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嫂子会没事的,你也别脸这么臭,放松点。”
贺荆南侧首见是他,眸光微沉,声音里也全是冷漠。“别碰我!”
贺存希闻言,尴尬的翘了翘嘴角,“行,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毕竟心爱的女人正在生死边缘,我理解。”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贺荆南突然抬眼看着安浩,“谁说我心情不好?”
贺存希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贺荆南,不过很快他便又别开头,轻声道,“刚才我在医院外面看见咱们家的那条狗了,也浑身是血。我记得你不是最讨厌狗的吗?今天为了能在苏国锋找到她之前把她带走,你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呢,我懂。”
“你懂什么?”贺荆南目光不屑的看着贺存希,旋即用沾满血迹的手拍了拍刚才被贺存希碰过的地方。
“脏,我去洗洗。”
说罢,他转身走向洗手间。
身后,贺存希含笑的眸子渐渐变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
洗手间,贺荆南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这些都是顾然的血,就在她用力划开动脉的一瞬间,那些滚烫的血迹,就像是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那一刻,他整颗心跟着那喷涌而出的血液渐渐地沉沦。
打开水龙头,他用力的搓洗手上的血迹,仿佛是在将什么不能承受的东西一一洗去。
洗好之后,他靠在墙壁上看着镜子中自己得脸。突然觉得这张自己看了二十年的脸,此刻变得有些看不清楚了。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安浩有些担忧的看进来。
直到看见他好好的站在那里,安浩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进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他递给贺荆南,“抽吗?”
贺荆南伸出手接过来,却又掉在了地上,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那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恐惧。
他从来不知道,他也会有现在这样,强烈的害怕失去什么的感觉。
安浩蹙了蹙眉,又递了一支烟给他,这一次他直接帮他点燃放在嘴边,“看来嫂子这次对你的杀伤力很强,从今以后你也是有软肋的人了。”
贺荆南白了他一眼,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将他的脸挡住,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死了吗?”
安浩啧了一声,“死鸭子嘴硬,刚才那助理差点被你摔死。”
说完,见贺荆南的脸色又要不好看,他便转移了话题。
“刚才我打过电话了,血液已经下了飞机,就在这一会儿就能到医院,你想好了先给谁?”
“什么意思?”贺荆南蹙了蹙眉,“苏国锋不是也在找吗?只有一份?”
“暂时能到的就这么多,小墨也赶回来了,但是她刚上飞机,等到这边的时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
洗手间外,几个浑身武装的护送血液的医护人员拿着箱子匆匆而来。
苏国锋上前拦住几人,“先救我女儿。”
那几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要去的手术室,并不是苏国锋说的那个。不了解情况的他们只得解释道,“抱歉,这些血液是三号手术室的,并不是您那边的。”
“就是三号没错,三号手术室的血液和我的女儿一样,我女儿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先救我女儿。”
几名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小福一听炸了,“我们顾姐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
几人正闹着,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厉声道,“这是医院,如果几位要闹的话,请出去闹!”
几位护送血液的人员,见是医生出来了,忙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赵医生,您看这……”
赵医生瞥了一眼苏国锋,“您女儿的情况我有了解,虽说也需要输血,但是还可以等候,其余血液正在调取的途中,里面这位病人现在生命垂危,急需输血,请您谅解。”
苏国锋顿时炸了,“我女儿先来的,我女儿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你们没有理由不救我的女儿。”
赵医生不由得脸色有些难看,“我能理解您想救人的心情,但是里面这位病人也是别人的女儿,我们医院救人,肯定会先紧着情况严重的施救,再说您那边也有专门的医生正在随时护理,请您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苏国锋立刻摆出了一副要抗战到底的态度。“今天不先救我的女儿,别人也别想得救。”
赵医生气的差点吐血,恰在此时,安浩和贺荆南从洗手间里赶了出来。
“苏先生!”安浩上前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招呼,苏国锋一见是他,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
刚才被他的人架走的事情,还没忘呢。
“你别想再对我使用暴力!”苏国锋说道。
安浩简直要气笑了,他简直不敢相信,曾经的中药世家的男主人,竟然是这样一个男人。
怪不得,在女主人和女儿相继死亡之后,中药世家就败落了。
这样的男人,现在他如此的想要救回女儿,恐怕是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生活了吧?这个女儿能够给他带来新的希望。
安浩朝着身后的人再一次使了个眼色,还没行动突然身后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一群记者。
他们一上来就团团的将贺荆南围住,苏国锋趁此机会便大声爆料,“我女儿先来的医院,现在这家医院因为贺家有权有势,便要抢走我女儿的活命机会去救别人。”
这样豪门和弱势者的争斗是最能引起舆论关注的,听见这个传闻的记者们纷纷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各个精神抖擞的看着贺荆南。
“贺先生,对于苏先生的控诉,您可以解释一下么?”
“是啊,贺先生,苏先生说的是真的吗?”
更有甚者,将救援队的血液围在了中间,根本无法动弹。
贺荆南环视着面前这一群打了鸡血一样的人群,忽而冷声道,“光华日报刘子然。橙威娱乐,王大力。海城早报,秦为民,微微直播,杨青云……”
他一一念过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众人突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都愣在当场,连想要问的话都忘记了。
“你们的名字,我全都记住了。”贺荆南冰冷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如同一把冷箭嗖嗖的擦过脸颊。
“如果里面的病人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一句要你们陪葬,将众人全部吓得立在原地。
趁着这个机会,医院的保安赶来,将那些人推了出去。
赵医生这才赶紧叫人拿着血液进了手术室,贺荆南上前拉住赵医生,“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不过我会尽力的。”
闻言,贺荆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跟她说,我等着她来报仇!”
手术室的门再一次关上,手术继续。
赵医生拧眉看着病床上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都已经近乎透明的女人。他跟贺荆南相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张扬跋扈。
甚至,还扬言要别人陪葬。
“姑娘,你还真是好命!”赵医生不由得轻叹了一声,旋即正色道,“开始输血。”
“不好了,病人的心跳越来越微弱了!”助理突然提醒道,说完这一句他又忍不住脖子一凉,想起门外那位阎罗冰冷的脸,他恨不得停止心跳的是自己。
“脉搏,血压。”赵医生闭了闭眼睛,拿起了手术刀。
突然滴的一声,清脆长绵长的声响,让手术室内的所有人都白了脸色。
“不好,病人失血过多,休克了。”助理颤着声音提醒道。
“呼吸机,快!”赵医生说完,头也没抬的看着顾然苍白的脸,“体温,脉搏,血压,每分钟汇报一次。”
说完这些,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在顾然的耳边道,“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样对待自己。如果我是你,谁欠我的我一定要亲手拿回来,否则你的死一点意义都没有。”
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已成一条线的心跳检测仪,心脏渐渐的沉了下去。
“赵医生……”护士眼圈红红的看着他,“恐怕不行了……”
赵医生眼圈也有些发红,虽说和顾然不熟,但是以前好歹是见过的。尤其是贺荆南那样一个骄傲的,运筹帷幄的人,都变成了那个样子。
狠了狠心,他大声说道,“贺荆南说,他等着你来报仇!”
话音刚落,直直的绿色线条上,突然挑起了一个浅峰,紧接着是一个,两个。渐渐的迸发出有规律的线条。
小护士喜极而泣,“活过来了,太好了。”
一边的助理见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赵医生也深呼了一口气,“准备缝合。”
……
病房外,两拨警察同时抵达。一拨是之前逮捕贺荆南的,一拨是苏国锋叫来抓顾然的。
这一次,两边的人都很多,估计是担心发生之前,贺荆南在他们的面前抱着人直接走掉的画面,所以有备而来。
苏国锋躲在一边的角落里得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就在刚才苏半夏的血液已经到了,他的心也放下来了,所以现在安心的看戏了。
贺荆南没动,眼睛还是看着手术室的红色警示灯。
须臾,手术室的灯再一次打开,还是那个助理疲惫的走出来,看都不敢看贺荆南,先是鞠了一躬才道,“手术成功了。”
闻言,门外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苏国锋拧了拧眉,还没说话安浩已经走了过来,调侃道,“苏先生那么爱自己的女儿,难道不知道您女儿一直在追求贺荆南么?你现在做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你的女儿醒来,会怎么责怪你。”
苏国锋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转念一想,这次贺荆南这样对待苏半夏,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再那么傻了。便放下了心,“那又怎么样?他纵容自己的妻子谋害我的女儿,难道我还要对她感恩戴德?”
安浩嘴角一翘,“事实如何,很快就会揭晓。”
“和顾然无关!”贺荆南突然说道。
众人俱是一愣,贺荆南转头看向两拨警察,“我可以和你们会去协助调查,但是这两件事和里面的病人无关,走吧!”
两拨警察面面相觑,另外一个为首的人看了一眼安浩。
安浩冲他微微点头,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贺先生回去协助调查吧。”
“放心,我会看好嫂子。”安浩在身后叫道。
贺荆南头也没回,只抬起手挥了一下,算是听到了。
医院外面,冉冉还乖乖的趴在门口,因为医院的规定,它不能进去,被拦下之后她就一直待在外面。
她的身上还带着顾然的血迹,来来往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贺荆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我想打个电话。”
身后的两位领头的警察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道,“行!”
贺荆南这才拿起手机拨给了小福,“冉冉在外面,带她回去。”
小福被刚才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得还没回神呢,他们竟然说是贺荆南杀了顾然。
所以这会儿接到贺荆南的电话,小福有些百感交集。如果别人跟她说,贺荆南杀了冉冉,她觉得自己会信,因为他一直都不喜欢冉冉。
可是现在,他亲自打电话叫她把冉冉带回去,连冉冉他都这样,又怎么会杀害自己的妻子?
“我知道了先生。”小福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回答道。
“嗯,好好照顾她!”贺荆南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小福一愣,她?
……
在顾然被宣布手术成功之后,苏半夏也因为即使抢救脱离了危险。两人的病房被安排在隔壁,事发之后,苏半夏是在第二天醒来的,而顾然却一直昏迷着。
不过苏半夏醒来之后也只能躺在床上,毕竟她是骨折,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所以两人虽然隔壁,倒也相安无事。
安浩带着小福准备好的一包东西去看望暂时收押的贺荆南,他的精神看起来还好,就是因为收押那边不能洗澡看起来很邋遢。
将东西丢给他,安浩抬手捏住鼻子,“老大,你好臭!”
得到贺荆南的一记白眼,“带着你的东西滚!”
安浩忙放下手指,“开个玩笑,不过你现在确实很难看,要不是那警察带我进来,我真不敢认,怎么样这被收押的感觉不好受吧?”
贺荆南沉默不语,这几天他总是想起那一次他从美国回来第一次在收押室里看见顾然的场景。
当时的她也是浑身脏乱,那个时候他只是愤怒,却完全感觉不到她受过的那些苦。
安浩不由得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进来不就是想感受一下么?现在感受好了,可以出去了吧?”
贺荆南摇了摇头,“不着急,太快出去,有些人恐怕要失望。”
安浩这才噤了声,“那行,你喜欢在这里待着,我一点意见都没有。难得看见你现在这幅样子。”
说罢,他竟拿出手机,“来,自拍一下。”
只是手机刚举起来便被贺荆南丢过来的凌厉眼神给吓得一抖,滑了下去。
“得,不拍就不拍吧。我容易嘛我!那我走了,有事叫人通知我。”说罢,他转身就走。
刚走了两步,他又回头笑道,“忘了告诉你了,你的救命恩人苏半夏醒来了。”
闻言,贺荆南眯了眯眼睛。在上次听见顾然那么伤心的说过救命恩人这几个字之后,他突然觉得这几个字像是一根刺。
连他现在听起来,都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以后,不准说这四个字!”贺荆南沉声道。
“哪四个字?”安浩佯装不懂,“救命恩人?”
“安浩!”贺荆南厉声道,“你皮痒了。”
“好,不说就不说。不过听说苏半夏醒来之后,一直问起你。”
贺荆南不语,突然问道,“她怎么样了?”
“谁?”安浩又明知故问。
“顾然!”贺荆南倒是很诚实,让本来想调侃他一番的安浩顿时语塞。
“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安浩一脸的不正经。
“呵……”贺荆南冷笑一声,“你可以说假话!”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的木凳子。
安浩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他要是说了假话,就会被他一凳子锤死。
骨头眼一凉,安浩忙道,“那天你被带走之后,嫂子就出了手术室。情况在好转,但是还没有醒过来。”
“知道了!”贺荆南抬手又招了招安浩过来,“传承董事会那边的情形如何?”
安浩挑眉,“不好,都在叫嚣着罢免你,那帮老家伙平时就对你各种尊敬,一出事情都说你道德败坏。”
这一点贺荆南早就有心理准备,所以他只是讽刺一笑,“他们的嘴脸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不用管。”
“你注意好最近他们的动静就好,我觉得他们应该忍不住了。”
安浩点了点头,“知道,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呆着吧!”说完,他一挥手,便开门出去了。
贺荆南看着那门关闭,又起身走到窗前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窗。
夏天已经来了,天窗的太阳很强烈,刺的人眼花。
脑海中不由得想起,顾然在昏迷之前说的那句话,“JIM先生,买下那块地是可怜我吗?”
JIM是他以前在国外的时候,用过的其中一个英文名。
而他用那个名字,只买过一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