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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本来就哭得有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就算不照镜子,我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表情有多别扭,梁毓言语气又这么温柔。这感觉像极了我独身在无边无尽的海上飘,出现了他这么块浮木,下意识地我就反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口。
“也没什么……”
掐着嗓子说话真的十分难受,眼泪也不断地在眼眶打转。
话音落下,梁毓言默了默,手掌抵在我的后脑上,说。
“想哭就哭出来吧,这里也没外人,我也不会嫌弃你。”
他这么说,也确实是真的不嫌弃,毕竟我眼泪鼻涕的,就这么蹭了他一领口,这外套看样子就很贵,他也不在乎。
“哭够了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吗?”
原本他不问还好,我多多少少能控制住点情绪,可他这么一问,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眼眶又特么不争气的一酸。
可我总不能把所有事告诉梁毓言,没有一点秘密的人,太容易被别人掌控了。再者我从来不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对我好,就算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也轮不到我。
“真的没事,只是工作很累,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我也不是圣人,总得发泄一下,不然憋着太难受了。等会儿就好了,真的。”
由着我整张脸都埋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闷,但也算能掩饰一些,所以我一直没抬头。
梁毓言当然不会相信,他还想问点什么,我就先一步绕开了这恼人的话题。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楼下保安还挺严的,下班的点,不会轻易放外人进来,你也没工卡,怎么进门的?”
闻言,梁毓言轻轻地笑了一声,扶着我的肩头,将我推开了点距离,而后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我一遍,才回。
“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下班会来接你,你一直不下来,电话也不接,我担心,就上来了。”
他虚指了一下自己的脸,笑意更浓了。
“我还需要刷卡吗?现在整个H市的人都知道我们有一腿,我刷脸就够了。”
他说这话时,表情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知道多逗,那鼻尖就差仰到天上了。
我不禁被他逗笑了,吸了吸鼻子,埋汰了一句。
“无赖——”
看到我笑,梁毓言似乎松下了一口气,薄唇微张,还没能接话,我的手机又响了,我们几乎是同时将目光落在了手机屏幕上,看清来电显示,我们均愣住了。
片刻,他身子一斜,让开了一条道,淡淡地说。
“接吧。”
我犹豫了数秒,深吸了几口气后才接起电话,周奕琛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下来。”
他的语气不容抗拒,满是命令,我没吭声,他又道。
“我在你公司门口。”
静默了一会儿,我回。
“我在公寓了,你——”
“五分钟之内。”
说罢,他也不再给我找借口的机会,直接掐断了电话。
我仍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条件反射般就看向了梁毓言,梁毓言耸了耸肩,眼底闪过了一丝玩味,像是有些巴不得让周奕琛看到我们一直呆在一起,兀自拿起了我的包,转身就往门外走。
我愣了数秒才跟出去,出了办公室,我才知道梁毓言是怎么进来的,部门的玻璃门大开,该是谁走的时候忘记关了,他恰好就钻了这个空子。进了电梯,梁毓言侧过身子笑着说。
“大哥还挺关心你的,南南,你们——”
他欲言又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想试探我的反应,我蹙了蹙眉,“大概是有事找我吧,我们平常也很少联系。”
说完,我又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解释?这样显得我和梁毓言好像真是新闻上报道的那种关系,听到我的答复,梁毓言噗笑出声,他一点也没掩饰自己的声音,斜靠在电梯的一侧,侧目望着我。
我暗自翻了记白眼,似警告般扬了扬拳头,“梁毓言,你别以为我心情差,就能坑我了。”
梁毓言眉梢一挑,将我的包挂在了我的肩头。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心虚。”
虽然是句玩笑,但他却是沉着脸说的。之后,他也不再说话,目不斜视地望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
我和梁毓言一前一后出了公司大楼,周奕琛的车子停在正中间的位置,都不用找,一眼就能看到。
周奕琛背对路灯而立,站得很直,一动不动的,整张脸都埋在阴影中,就算仅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我依然看不真切他此时的表情,只知道他极为嘲讽地用鼻子哼哼了一声,顺带弹掉了手中的烟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烟头恰好落在了我的脚边。
他也不说话,我亦不知道该先说什么,总觉得气氛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梁毓言轻松地打破了这份沉寂,先与周奕琛打了声招呼。
“大哥真是日理万机,哄完桃子,还不忘来看看旧爱。你这么忙,心不累吗?”
他这话说得特别不对味,嘲讽意味极强,就像有意挑衅一般。我不由咬紧了下唇,心里更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面对冷嘲热讽,周奕琛仅是冷笑了一声,他直接无视了梁毓言,跨前了几步,抬手就往我怀里塞了个东西,我垂下眸,看见怀里多了一个毛绒玩具,长得还特别丑,是只猪,做得极为逼真,毛很短,眼睛很小。我敢说这玩意儿就是倒贴钱都不会有人想要,但看到猪耳朵上挂着的标签,价格还贵得离谱。
周奕琛这人多半是有毛病,大抵制造商就是坑他这种是金钱为粪土的有钱人吧。
我动了动唇,刚想问他什么意思,梁毓言就打趣地靠近了我,冷睨了一眼猪玩偶,调笑着道。
“大哥,你还真以为南南是三岁小孩,这种哄人的方法会不会太过时了?你也是挺能的,这东西你从哪儿买的?”
我暗暗地用手肘怼了一下梁毓言,用眼神示意他别火上添油。
毕竟周奕琛也不是吃素的,他要真嘲讽起来,梁毓言不见得能说得过他。
我心情本就很低落,真的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夹在他们中间做和事佬。
周奕琛闻言不怒反笑,不冷不热地回。
“你趁着现在是个闲人,就多陪陪她吧,否则要真忙起来,你也分身乏力,你们见不到面,心里也怪难受的。特别是你,也就现在能逞一时口快,做惯了牛皮糖,真要甩开了,那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的。说到底,谁是正真的赢家,真不好说。”
“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你抢,就能是你的。”
他意味深长地说着,语气要多别捏就有多别扭,声音中还带着几分不爽。莫名的,因为这句话,梁毓言挺直了背脊,不再作声,只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
周奕琛摆了摆手,对着我说。
“收好,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我冷笑了一声,“谢谢提醒,不用你操心。”我反手就想把这只丑到让人不想多看一眼的猪甩他脸上,他紧盯着我的动作,大抵猜到了我要做什么,顷刻间便按住了我的手背,还暗搓搓地狠掐了一把。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怒视着他,骂人的话还梗在喉咙里,他就黑着脸迅速地又接了一句。
“苏南,你有没有礼貌,别人送的东西,就该好好收着,你父亲悉心教了你这么多年的规矩,都丢干净了?”
随即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抿紧了薄唇,转身就拉开了车门,走前,他不忘提醒梁毓言。
“记得早点回来,你那妈要知道你未婚就在外面和别人玩激情,多半是要疯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总不能一直让你妈担心,不给别人添堵,是成年人的美德——”
撂下这句话,周奕琛踩足了油门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中,我回过身,梁毓言此刻已经敛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眉头蹙得极深,感受到我的视线后,他又换回了往日的温和,拉着我的手,说。
“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几乎无言,梁毓言绷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眉心会拢一拢。
下车的时候,梁毓言忽地摁住了我的肩头,半个身子都倾斜了过来。
特别认真的问了我一句。
“南南,你会跟大哥和好吗?”
短暂的沉默后,我暗暗地扫开了他的手,回。
“我和他之间根本不存在‘和好’这一说,恋人之间才是和好,我和他又算什么?”
可梁毓言直接忽略了我这句话,文不对题地沉声说,“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南南,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是故意想和大哥抢?只要是他的,我都想要。”
说到这里,梁毓言很突然地就放轻了声音,语气颇为无奈。
“我也是爸的儿子,但和大哥比,却不一样。我妈嫁进周家的时候,大哥的母亲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但并不妨碍他觉得我和我妈居心叵测,毕竟他们结婚的时候,已经有了我的存在,而这些,在大哥眼里不过是个形式。”
说这些话的时候,梁毓言眼中满是苦楚,胸口也略微有些起伏。也是,把伤口撕开给别人看,这种感觉并不好,我竟有点感同身受。
“你别多想,就算你妈嫁进了周家,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没有错。”
闻言,梁毓言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十分好看的弧度,我有没有说过,梁毓言笑起来真的很勾人,不得不承认,周家的基因格外好,他眸光微闪,隐约还能看见两个酒窝,牙齿整齐且洁白,“嗯,我知道。但是,南南,我还是想跟你说,你不一样,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说过的话,也都是认真的,和大哥无关。”
他这样说,我却不知道怎么接。
假设他的确是认真的,我确实无法回应他,要我再爱上一个人,太难了,我不敢赌,也无法给予他百分之百的信任。这样狠不公平,我也不想这么自私。
我动了动唇,话还在嘴边,梁毓言大约猜到了我想说什么,不着迹地紧了紧我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我,什么都别说,他并不想听。
短暂的沉默后,他主动替我解开了安全带,“上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这次,他没等我进公寓大楼,第一次比我先走。
我看着他的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心头微微一动。
下了电梯,我还没来得及掏出钥匙,一道黑影从我身前闪过,紧接着,我的手臂间就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道,不由分说地将我拖到了走廊的尽头,我低呼了一声,因为拉扯的关系,周奕琛送我的丑猪也掉在了地上,借着月光,我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提在嗓子眼的心算是放下了,但不免还是有些诧异,苏叙比了一个嘘禁的手势,静默了片刻,俯身替我捡起了那只猪。
“南南,你和刘然的关系不错吧——”
他阴恻恻地这样一问,我背脊不禁传来了一阵恶寒,我暗自环视了一下四周,安安静静,空无一人,杨语的公寓门紧闭,里面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看时间,她多半也没睡。我起初以为苏叙是从杨语公寓出来的,但并不是,他很直白地告诉我,他只是在等我,让我别发出太大的动静。
我想,他会这么问,多半是刘然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了破绽,所以我也没掩饰,很坦然地承认了。
“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说到刘然,我也得感谢周奕琛,冥冥之中像是给我搭了个桥,让我深处绝境也能有路可退。
我以为苏叙会继续这话题,我甚至在心里默默地编好了由头,可他话锋一转,将丑猪塞进我怀里的时候,神色严肃地说。
“南南,不要太相信小姑,她会害了你的。”
我默了默,没搭腔。他们互拆台,我看得出来。大抵他们的关系已经冰到了极点,只差戳破那么一层薄薄的沙。苏欢颜嘲笑苏叙处世不深,可有些事儿,苏叙明面上不表现,却还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旋即苏叙也没做多余的停留,余光瞥了一眼杨语公寓的门,就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脑袋炸成了一锅粥,苏叙那模样也不像是故意挑拨离间,可我现下真的谁都无法相信,还有严煜,他时不时地还是会联系我,只是也没再约我出去过。
进了公寓,为了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么多,洗了澡,我就钻进了被窝,插上耳机,听着音乐逼迫自己睡觉。
可翻来覆去,我精神却越来越好,整个人都处于莫名亢奋的状态。突然我就想起了苏欢颜在咖啡厅给我的照片,那些打着让我留点念想的照片。我拆开信封,里面基本是我姥爷生前的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我母亲和他很像,不得不说,遗传基因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轮廓,简直就是和他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看到之后,难免还是有些感伤。
看我姥爷的模样,应该会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每张他都脸带笑意,即使身处高位,也不会拒人于千里。
只是照片中夹着的一张,令我呼吸微微一滞,我姥爷身边站着的人,竟是周连瑞。
看架势,他们相谈正欢,虽然只是张抓拍,但我却觉得他们先前的关系应该十分好。
我胸口一滞,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周奕琛对我说的那句话。
——你真那么好奇,不如问问你那躺在病床上的便宜爹。
……
*
第二天上班,王宇完全当做没任何事发生,他装傻,我亦是配合他,他向我汇报了一些工作细节后,就告诉我。
“我认真的想了一下,你和刘然就这么贸贸然见面,不太好,毕竟人多口杂,苏经理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明晚是刘夫人的六十岁大寿,会邀请很多人去别墅参加晚宴,由头是借着慈善拍卖。当然,这些都是私下安排的,苏氏久泰也会收到邀请函,到时候我让苏副总把邀请函给我,我与你一同参加,你看中什么,就拍下来,费用会由苏氏久泰报销。人那么多,你到时候借机与刘然闲聊几句,也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我看了他一阵子,问。
“想得挺周到,也是苏副总教你的?”
提及苏欢颜,我以为王宇会有那么一丢丢的慌乱,然,并没有,他极其自然地笑了笑,兀自整理好桌面上的文件才幽幽地回。
“这是作为你的特助,应该必备的。”
相视无言了片刻,王宇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我心里不自觉一阵冷笑,看着王宇替我分类妥当的文件,深觉苏欢颜是幸运的,她的每一步,少了王宇,也未必能那么顺利。
刘然中途联系了我,我告诉他,会作为苏氏久泰的代表去参加慈善拍卖,他倒是大方,直接说走完流程,我拍下的,他会免费送给我。
当然,我不会免费接受他的好意,我给他打了通电话。
“你母亲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我过去,总不至于空着手。”
起初刘然还客气地推脱,也不知道他想到哪去了,就嬉笑着告诉我。
“我妈爱喝茶,也说过,要做我们家媳妇儿,必须也懂得这门学问。”
我疑惑不解,喝个茶还有什么学问?但想是这样想,我还是临时抱佛脚,找了个精通茶道的师傅,在办公室研究了一下午。
结束之后,我提前让茶道师傅回去了,掐准了下班的那个点,没多停留一分钟,打着车就去了苏贤明所在的医院。
中途,恰好就路过了我做亲子鉴定的私人医院,我和出租车司机打了声招呼,上楼取了结果才折回车里。
后半程路,我目光紧盯着这份鉴定结果,我和苏贤明的血缘关系,仅有很小的几率。
所以我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我都不是他的女儿。这样也好,至少我心底不会有这么多不忍。试问谁能打心底接受一个亲手害死自己母亲的人,总之我无法原谅。
进病房前,恰好特护端着晚餐准备进去,我快步拦住了她,笑着说。
“你去休息会儿,我来。”
特护十分为难地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极为不情愿地将托盘递进我手中,并提醒了一句。
“苏董病房里还有客人,您送了晚餐,最好先出来等着。”
我笑着应了,敲了敲门,才推开病房的门。
我进去后才发现,特护口中客人,竟是周奕琛,他听见动静,转身看见我,眼底一闪而过些许诧异,但很快便收敛了,他退后了几步,给我让出了条道。
苏贤明脸色不是太好,见了我之后,才稍微舒展了眉头,“南南来了。”
我极为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就坐在了病床边,小心措辞地说着。
“爸,该吃晚餐了,吃饱了才能吃药。”
由着周奕琛在,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毕竟我来也是有目的的,我不想他看到。
犹豫了很久,我见周奕琛侧过了身,心一横,就端起粥举在了苏贤明身前,他接下的一瞬间,我松了手,他扑了个空,粥在我意料之中泼在了他的病服上。
粥是刚熬出来的,还冒着热气,苏贤明下意识地就直起了腰。
我故作惊讶地惊呼了一声,立马缩回了手。
“没事儿吧,烫着没?”
这话中的担心,真假掺半,连我自己都琢磨不清。数米外的周奕琛,却是轻笑了一声,冷不丁地问了句,“苏董,需要我叫特护过来吗?”
“不用!”
我打断了周奕琛的所有动作,霍然站起了身,对苏贤明道。
“爸,快把病服换了,着凉了对身体不好,您还要陪我去旅游呢,快点好起来,我们才能一起走。”
苏贤明闻言先是一愣,不着迹地扫开了我的手,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
我心一慌,私以为是自己太明显了,可苏贤明却背对着我,一件件褪下了病服。
我不禁屏住了息,渐渐地,他赤裸着的背,就呈现在了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