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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针恰好正对数字十,周奕琛西装笔挺地就从楼上下来了,最开始我没看见他,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听到脚步声后,我也没回头。我双手趴在窗户上,望着渐沉的天空,冬天本就冷,没有阳光,外面更是增添了一丝阴寒。
“杨嫂,今天会下雨吗?”
我小时候很喜欢雨,因为只要下雨,父亲就会开车来接我。他很忙,甚少有时间陪我,即使我犯了错,他也没太多空闲训斥我,导致我事事任意而为,以为自己不论犯怎样的错,都会得到原谅。
“可能吧——”
周奕琛忽地就凑近了我,他吐出来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蜗中,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往旁边一闪。
“你……”
他微微仰着下巴,很认真地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
“出门记得拿伞。”
“你不是要送我去吗?”
“只是顺路。”
周奕琛侧目横了我一眼,挺直脊背,缓声道。
“结束后自己回来。”
“哦。”
我和周奕琛并肩在原地站了片刻,杨嫂就将外套递给了我,我还没穿上,周奕琛就往玄关处走去。我们出门时,梁毓言刚下楼,头发还有些凌乱,应该是刚睡醒。周奕琛这点倒和他不一样,不论是不是工作日,作息总是十分规律,梁毓言则很喜欢睡懒觉,有时甚至会睡到下午。
他站在数米之外,下巴好像指着我们的方向,低头与杨嫂耳语了几句之后,身子一僵,仅用余光轻扫了我一眼,就走进了侧厅。
我蹙眉望着梁毓言的侧脸,他的唇角好似勾起了一抹很浅的弧度,像是在笑,也不像。由着隔得较远,我看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收回视线的那一霎,周奕琛抬手环了环我的肩,随即稍稍一用力,将我推前了几步,用身子挡在了我先前看的方向。
“走了。”
他的语气有些凶,我来不及系围巾,他就牵着我走出了大门。他腿长,步子跨得又大,我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我侧过脸,看着周奕琛僵硬的轮廓,不由缩了缩脖子。他这人阴晴不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是嫌我动作太慢?
周奕琛亲自开的车,我坐在副驾驶位上,腿边是一把黑色的伞。这把伞我记得,我出狱的时候,周奕琛正是撑着这把伞在路边等我。说来也好笑,当时我还把他认成了池上泉。其实他们一点儿也不像,周奕琛比池上泉还高那么一些。
想到这里,我嘴角不禁爬上了一丝苦涩。原来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久到我都不太记得周奕琛当时的表情。
车子在路面上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期间没人说话,周奕琛先一步打破了这份沉静。
“位置。”
“啊?”
我正望着窗外发呆,就被他的声音扯回了现实。愣了数秒,我才点开微信,身子一斜,往他那边挪了挪,举着手机扬在了他眼前。
“这里,我也只去过一次,公寓有些偏。”
周奕琛眉头一拧,直接拍开了我的手,冷冷地说。
“我在开车。”
我怯怯地缩回了手,暗自翻了记白眼,揉了揉发红的手背,按照林向月给我发的定位,给周奕琛指路。
“不是这里,你开反方向了。路口要转弯啊,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你往前开,我们又得绕好大一圈冤枉路。”
也不知道周奕琛是不是故意的,他已经走错至少三次了。而且他脾气还挺大,各种挑刺就算了,明明是他的错,他就是要反咬一口。
“提前一百米说,我已经开过去了,还怎么调头?”
我伸着脑袋往他左手边看了看,这条路并没太多的车辆,应该可以折回去。
“这儿有个口子,我们从这里……”
我单手支在周奕琛腿面上,空出的手臂刚举到半空中,又被他凶了一句。
“手放下,挡我视线了。”
他十分不耐烦指了指路边的指示牌,说。
“这里是单行道,你不知道?呵,苏南,我真的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从驾校毕业的。”
周奕琛冷睨了我一眼,讥讽道。
“塞了不少钱吧。”
他一句话堵得我再也不想开口了,我往后一靠,侧身贴在椅背上,索性点开了导航。可周奕琛完全无视了,导航不停地提醒着偏离路线,重新规划了数次路线后,他才勉为其难地看了下地图。
我用余光打量着他,小声抱怨道。
“浪费时间——”
我觉得我现在的脾气已经被周奕琛磨得足够好了,他一路上都在不断地挤兑我,我只笑笑,基本不会还嘴。
车内暖气很足,兴许是昨晚没睡好的关系,眼皮渐渐有些发沉。我能感觉到我的脑袋在不停地上下晃动,最后,我好像就靠在了周奕琛的肩头。
还没睡多久,周奕琛趁等红绿灯之际,别正了我的身子,顺带狠狠地摇了我几下。
“苏南,坐好。”
周奕琛指尖点在我胸前,顿了顿,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音节:“离我远点。”而后再也不搭理我了。
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周奕琛走错路,加之路上有些堵车,整整两个小时我们才到林向月公寓楼下。快到的时候,我给林向月打了通电话,她没接,估摸着是在做饭没听见。
虽然不是那么情愿,但我还是好声好气地跟周奕琛说了声‘谢谢’,他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示意我赶紧下去。
上电梯前,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两手空空,不带点什么上去,好像也不大好。
等我再走出来,周奕琛的车依旧停在原地,他斜靠在车身上,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眉心紧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短短几分钟,他的脚边躺了一地的烟头。
从他眼前走过时,我加快了脚步,毕竟他现在一脸不爽,我不想往枪口上撞。
错开他,我还没能松下一口气,后领就被他紧紧地揪住了。
“去哪?”
我扭过脑袋,说。
“买点儿水果。”
周奕琛的视线压根没放在我身上,他望着远处的虚无,压低声音道。
“你哪来那么多事。”
我微微一愣,疑惑地‘啊’了一声,其实我挺尴尬的,因为我也不知他是和我说话,还是在打电话。
由着电话有些漏音,我能听见那头的人还在说话,可他半个字都没回,直接把电话掐断了。
他松开手的那一刻,我重新迈开腿。
这小区的位置虽然偏,可好在周围什么都有,我进了一家小超市,称了点水果。我是想多买一些的,但周奕琛莫名其妙地就跟着我进来了,我挑苹果的时候,他十分不耐烦地站在我身边催促我快一点。
“我又没让你陪我,你可以先走的啊……”
我话还没说完整,周奕琛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袋子,看都没看往里面塞了一大包苹果。
“够了吗?”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周奕琛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攥着我的手臂,把我往外拖。
他全程都黑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他呢,比如这家小超市的收银员,年纪挺大的,看着我们的目光特别暧昧。转身之际,她还劝了一句。
“姑娘,那么好看的老公,你别管得太严了,知足才好。”
我除了傻笑,也找不出词反驳。其实她这么一说,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也以为我和周奕琛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可事实上,我至多只是他的床伴。
排队付完钱,周奕琛也没把水果给我。
别看水果没多少,可还是挺重的,这不,周奕琛的手心都被塑料袋勒红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朝林向月公寓走去,一路无言,气氛莫名地有些诡异。
好在没几分钟路,到了电梯门口,我跨步先站了上去,单手按着开关,向他摊出了手心,讨好般地冲他笑了笑。
“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我可以自己提上去的。”
周奕琛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顿了数秒,他也走了进来,并压下了我按着开关的手。
“几楼。”
“17……”
话落又是一阵沉默。
我记得在路上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地咒骂了一声这边太偏僻,还说我耽误了他的行程。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就像我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一般。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不是有事儿吗?”
他也不回答我,双手环胸,目不斜视地盯着电梯内跳动着的数字。
回想起他先前的举动,我越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我掩着嘴低笑了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胸口。
“周奕琛,你这是在粘着我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好像一块牛皮糖。”
我不过是开句玩笑,可周奕琛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且没有半点幽默细胞,他极为嫌弃地与我拉开了距离,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苏南,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饿了。”
“可是……”
‘叮’地一声,电梯门便打开了,周奕琛兀自走出了电梯,这里的公寓一梯一户,不用问也知道林向月住哪。
我还来不及阻拦,他毫不客气地抬手按了一下门铃,我边往外走,边给林向月发了条微信,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周奕琛也跟着来了。
林向月没回微信,也没开门。
我和周奕琛在门外傻站了近十分钟,他终是耐不住性子,虚指着我的鼻尖,命令道。
“给她打电话。”
我指着手机屏幕,说。
“她不接。”
再打过去,电话就处于关机的状态。
周奕琛凑近了我,我看着他扬起的手臂,不自觉地就缩起了脖子。
“你别急,我再给她打。”
毕竟他这人最讨厌等,正常人的十分钟,在他眼里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可他却是笑了,嘴角扬起了一抹十分很好看的弧度,动作特别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发,调笑道。
“苏南,你不会记错时间了吧。”
他手掌很冷,几乎没有温度,可触上我的那一瞬,我的心不由漏跳了几个节拍。
我干干地笑了笑,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抬手正欲敲门的时候,却发现门开了一条小缝。
我呼吸一滞,僵硬地侧过身,跟周奕琛说。
“门没关。”
周奕琛顺着我的视线,也注意到了,他先是一愣,而后扯开了我。
门就这么被他拉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虽然我和林向月认识的时间并不是那么长,但她的为人我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我们早上才通过电话,她不会无缘无故放我鸽子。
我先一步进了她的公寓,里面一片狼藉。能砸得都被砸了个干净,满地都是碎片,所有抽屉都是拉开的状态,沙发也被翻了个面,落地窗紧闭着,隐隐约约间,我还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味道,夹杂着血腥味。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顺着地面上刺目的血迹朝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的门也是半掩着的,推开的那一刻,我双腿一麻,险些瘫坐在地上。
周奕琛手臂一拦,扶住了我的腰。
“周奕琛,林向月她……”
她趴在浴缸内,里面没有水,全身基本是赤裸的,仅剩的一件紧身背心,也被撕得几乎遮不住任何。她满身都是血,双眼瞪得很大,但很空洞,已然失去了焦距。
我想靠近她,可周奕琛大手死死地捂住了我的口鼻,沉声道。
“不要呼吸!”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我刚想挣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脚也开始发麻,根本使不上力道。胃里更是一阵翻滚,想吐,却吐不出来。
周奕琛不顾我的拒绝,先把我推出了林向月的公寓,他单手支撑着我,沉着脸打了通电话。
我们买上来的水果滚了一地,乱七八糟的,我心慌得厉害,我用仅剩的一丝力气,揪住了周奕琛的衣领。
“报警了吗?不是,叫救护车,你快叫救护车啊,林向月她……”
我声音梗咽在喉咙里,鼻子一阵酸涩。
周奕琛垂着眸,冷漠地望着我,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
“管好你自己!”
“苏南,你知不知道里面……”
他欲言又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不许再进去!”
望着他眼底的那丝薄凉,我想都没想就推开了他,想再折回去。
周奕琛大力地推了我一把,我身子一歪,肩头撞在了墙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那么用力,脸上一闪而过些许心疼,是心疼吧,我没看错的话。
“等着。”
他摁住了我的肩,抿了抿唇,独自转身进了公寓,边走,边将外套脱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眼前开始发晕,电梯的门再次打开,我看到好几个人冲了出来。申文走在最前面,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用十分严肃的表情问道。
“周总呢?”
我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指刚指向公寓的门,他们一行人就拉开门进去了。狭长的走廊内,只剩我一个人。
进去前,他们似乎在脑袋上套了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像面具,但我视线越发模糊,看得不是那么清楚。
等我再醒来,四周都是白色的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申文背对着我在打电话,口气很急。
“不要和我说这些,我只要一个结果。”
她侧过身,轻揉着眉心,语气又冷了几分。
“呵,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们小区价格也不便宜,保安系统想必是十分完善的。我只给你们半天时间,天黑前,你必须给我结果。”
我们四目相撞,她匆匆掐断了电话,大步跨到我身边,抬手扣紧了我的肩头,问。
“苏小姐,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缓了缓神,随即摇了摇脑袋,申文力道十足,我被这股疼痛刺激得清醒了几分。我反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
“林向月呢?她在哪?她没事吧?你们把她带出来了吗?”
问完后,我才发觉申文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深深地望着我,先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她还在手术室,不过你放心,她只是暂时性昏迷。”
我瞬时松下了一口气,收回手,我感激般地说了声。
“谢谢你……”
“不用谢我。”
申文冷声打断了我,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似乎还夹杂着些许责怪。
“你要谢,就谢周总吧。”
这时我才想起周奕琛,他进了公寓后,好像一直都没出来。
我条件反射般往申文身后看了看。
“他在哪?”
边说,我边下了床,申文做了个阻拦的姿势,但很快又收回了手,她递了件外套给我,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出了病房,走廊上空无一人,有那么一瞬,我的心莫名地有些低落。
“他回去了吗?”
久久都没有回音,我的手搭在门把上,逐渐收紧。
“周总……在你隔壁……”
我疑惑地回过头,申文侧开了脸,不再看我。
“苏小姐,有些话,也许我不该说。但你真的不应该这么冲动,那间公寓内释放的气体,若是摄入过量……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你也在场,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周总进去?至于你刚才提到的林小姐,我想将她弄成那样的人,应该不是那么想置她于死地,洗手间开着换气扇,源头却在客厅,那么远的距离,她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有事。周总肯定发现了这点,但他还是进去了,苏小姐,你说为什么?”
话落,申文的视线落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感受着这股炽热的目光,我不禁曲起了手指,攥紧了双拳。
听着申文的话,我背脊传来阵阵恶寒,周奕琛的确说过,让我别呼吸,我当时确实也察觉到了异样。
可即便如此,我第一时间想的人,还是躺在浴缸中的林向月。
我为什么没拦周奕琛?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我基本是颤抖着走向隔壁病房,步伐也十分紊乱,数次差点摔到,申文就跟在我身后,她丝毫没有扶我的意思。我手撑着墙面,尽量走成一条直线。
心底除了自责,更多的,是连我自己也不懂的情愫。
进病房前,申文低叹了口气,僵硬地安慰道。
“周总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脑袋埋得极低,压根不敢去看申文此刻的表情,我想,她大抵觉得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不仅自私,还愚蠢。不仅愚蠢,更是任性到令人生厌。
我想道歉,可话还卡在喉咙里,申文就将病房的门带上了。
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向了周奕琛。
周奕琛双眸紧闭,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窗帘拉得很紧,整间病房都黑沉沉的,消毒水的味道也很重。
我缓步走向他,贴着病床,慢慢蹲了下来。
我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不自觉得环紧了他的腰。我真的一点也不想哭,可眼泪一点也不听使唤,从眼眶中滚落在了他的被子上。
良久,周奕琛沙哑的声音落入了我的耳中。
“还没死,你哭什么。”
我身子一滞,猛吸了一下鼻子,脸又贴得更紧了些。
我刚想开口,周奕琛的手掌就覆在了我的后脑上,动作很轻,好像并不是那么有力气。
“好了,抬头。”
我哪有勇气抬起头,就算看他那么一眼,我都觉得十分艰难。
片刻,我滚了滚喉咙,问。
“周奕琛,你是不是都知道,其实等申文来再去找林向月,也来得及。”
由着我的嘴巴贴在被子上,说话声音都有些发闷,加之我哭得凶,我自己都能听出我声音中的颤抖。
他没有回答,这种得不到答案的感觉真的很差。
周奕琛总是这样,多说一个字,好像能要他命一样。他完全可以跟我说,告诉我,没关系,让我别急。但他没有,他非要做次英雄,让我难受。
“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进去?你知道我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进去会有危险,我一定不会……”
我就是那么恨周奕琛,可听到他有事,心就像被针扎似的隐隐作痛。
短暂的沉默后,周奕琛轻笑了一声,他硬生生地托起了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
“苏南,愧疚吗?你只要记住,你欠我很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