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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愣,静静地望着他,他的眼眸很深,却看不出任何波澜。
“周奕琛,你开玩笑的吧,这一点都不好笑。”
他不出声,我的脸色渐渐灰败了下去,侧开脑袋,我看向了远处,尽头漆黑一片,偶尔还会刮来阵阵冷风。我冷得缩起了脖子,下意识地往他怀里一钻,暗自吐了口浊气。
“前些日子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人不是你吗?你一天一个想法,哪句话才是真的?不然你给我句准话吧,省得我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说认真的,我也不是很想有你的孩子,我还年轻,指不定你哪天厌倦我了,我还能找个老实人嫁了不是。”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多半都是抱怨。周奕琛终于有点动静了,他哼哼了两声,抬手别正了我的脸,皮笑肉不笑地打击道。
“就你?老实人不蠢,为什么要娶一个坐过牢还是二婚的女人?”
他这样一说,我瞬时哑口无言,我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哪来的这份闲心和他理论,总之只会换来一顿羞辱。
我觉得挺奇怪的,周奕琛这么嫌弃我,如果只是为了报复,把我囚禁在身边就好了,何必和我扯上结婚证。
短暂的沉默后,周奕琛又问了一遍。
“打不打。”
声音比方才还冷一些。
我嘴角莫名爬上一丝苦涩,我尽量保持微笑,心平气和地说。
“我能选吗?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要是实在恶心我肚子里的孩子,直接带我去医院就行了。你知道吗,流产挺疼的,据说要在床上躺半个月。你能保证这半个月都不碰我吗?我……”
周奕琛眉头隐隐一蹙,冷声打断了我。
“别说这些没用的。”
我心一沉,掩着嘴笑了几声,再抬起头,我咬着牙一字一顿认真地回道。
“我不打!”
话落,他眯了眯眸,兀自退后了数步,扭身就往回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说到底我肚子里的这坨肉也是条生命。
我跟在后面,弯腰捡起了一块小石子,刚想抬手丢到他后脑勺上,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回过身就大力地拍开了我扬起的手。
他背对着路灯,整张脸都埋在阴暗中,指着我的鼻尖,他说。
“苏南,你别后悔。”
后悔,我后悔什么?我还没来得及琢磨他这句话的意思,他就拥着我走回了别墅,顺势还用手掌蒙住了我的嘴。这次他放慢了速度,我跟着他,也不那么吃力了。
一路上气氛都极为怪异,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再没有一句交流。
推开别墅的门,我吓了一跳,许桃直直地站在玄关的位置等我们回来,她双眼哭得通红,垂眸直勾勾地盯着我和周奕琛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我有点尴尬,正想抽回来,周奕琛先行松开了。
“姐夫——”
听着许桃嗲声嗲气的嗓音,周奕琛伸手拍了拍许桃的肩,说。
“去睡觉。”
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与我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同。我想,周奕琛心里多少对许桃是有些感情的,但这感情究竟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周奕琛从来没有对我这么耐心过,就算我们之间发生了冲突,先低头的那个人也一定是我。
许桃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她眼底饱含了太多情绪,大约在原地站了半分钟,确定周奕琛不会再说什么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
我又搬回了周奕琛的房间睡,也没谁开口说,就很顺其自然的,他就把我牵了进去。
这一晚,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床这么大,我们盖着同一床被子,可中间隔着的距离能灌进冷风。
别墅的暖气很足,可到了后半夜我还是被冻醒了,双手双脚冰凉,我半睁着眼,往他那边挪了挪,靠在他的背上,我竟觉得温暖无比。我想周奕琛应该发现我靠近了,他稍稍一僵,没推开我。数秒后,他翻过身,腿直接压在了我的腿上。
他轻轻地环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你身上好冷。”
可能是睡得太迷糊,他没控制好语气,落入我耳中,低低哑哑。我扬起下巴望着他,他眼底亦是一片温和,不带一丝攻击性,甚至还有些许宠溺。
他宠谁,我吗?
应该不可能,他现在的眸光太飘忽,我想他大概是错把我看成许蜜了。
第二天许桃没有和我一起去学校,连早餐都没下来吃,我无意在女佣口中得知许桃生病了,发高烧,这些天都没法儿上课了。
周奕琛上去看了她一下,但很快就下来了,再次坐回餐桌,我发现他白皙的手背上有几条抓痕,我看得入神,完全没注意到周奕琛渐沉的脸色。
“好看吗?”
他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立马收回了视线,可能是太心虚,喝粥速度快了些,呛得险些吐出来,但我硬是逼回去了。
周奕琛微微拧眉,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了扣桌面。
“记得去医院检查。”
我顺了顺胸口,缓了口气,笑着回道。
“好。”
吃完我便拿起书包准备出门,周奕琛也站了起来,他一路跟着我走到了大门口。
我莫名其妙地转身,问他是不是要送我。
他没说话,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又进去了。
去学校前,我先去了趟医院,排队照了个B超,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十周了。
我低着脑袋看着图像上小小的一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医生告诉我,胎儿发育的很好。
我没接话,攥着检查单的手越握越紧。其实我和周奕琛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有吃避孕药,这个孩子真是意外的坚强。我安慰自己这是老天送我的意外之礼,我也只能这样想。
“我看你年纪不大,第一次怀孕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我苦笑了一声,也没解释。
走前,医生温声提醒我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个人的喜怒哀乐等情绪波动减至最低限度,这样对宝宝才好。
我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把检查单折得很小,塞进了书包的暗袋里。
我本来想发简讯告诉周奕琛一声的,找手机的时候才想起来,我的手机之前在夜总会被砸烂了。
下课后,我习惯性地回了趟寝室,林向月没来上课,我还以为她不在寝室,可我推开门后,发现她脸色苍白地呆坐在床上。
看见我,林向月步伐紊乱地扑了过来,她把身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肩头,我有些没站稳,扶着她,背脊直接贴在了墙面上,借着墙的力道,我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了。”
林向月把脑袋埋在我的颈间,半响,才梗咽着回道。
“原来第一次那么疼啊——”
闻言我呼吸微微一窒,所有想说的话全数堵在了喉咙中,原本抚在她背上的手也更着停了下来。
林向月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僵硬,她撑着墙面站直,歪着脑袋看我。
“你干嘛这幅表情,疼的又不是你。”
有这么一霎那,我突然想起了我出狱的那一天,那种痛,简直终身难忘。
我压抑着胸口的痛楚,佯装淡然地安慰了林向月很久,说是安慰她,其实我也在安慰自己。
退后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即便前路再黑暗,我们也不得不迈开腿前行。我从前也不怕死,但真正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除了这条命,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向月开始还能控制住情绪,也不知道哪句戳到她的痛了,她抱着我,哭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才把我松开。
她胡乱地擦去眼角的泪迹,深吸了一口气,笑得勉强。
“周南,你知道吗,我没有出血。”
她暗自掐着自己的胳膊,这个动作,刺痛了我双眼。
“林哲远以为我不是第一次,呵,周南,你说男人那么敏感,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不会让我好过的……”
林向月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忽地响了起来,她眸光微闪,眼底带着很明显的恐惧。
但在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她深吸了几口气,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我马上下来,一分钟。”
我听见了林哲远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也看清了林向月极力保持的微笑。
那感觉,就像在照镜子,我恍惚间就看到了我与周奕琛的影子。
掐断电话,林向月就站了起来,跑到洗漱台冲了把冷水脸,擦干后,她掏出粉饼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她的动作太自然了,就像曾经做过无数次。
“周南,我先走了。”
拉开寝室门时,她又折了回来,从包中掏出一部崭新的手机塞进了我怀里。
“卡我替你插上去了,我欠你的,我都会还。”
我没有拒绝,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能看出林向月性子中的倔强。
我没敢看她走时的表情,打开手机,我才发现里面躺着数条未读简讯,均来自于陈阳。
莫名地我就笑了,看吧,人就是这样,即使认识时间长又怎样。
整整五年,不论是陈阳亦或是池上泉,我都没看清,那时的我就像眼里蒙了一层猪油,只会一味地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