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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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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棠在他怀里睡得安稳。 ?他却看着她,一夜无眠。一句话,听得他心里一颤。

    直到清晨,叶棠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他便知道,她要醒了。

    揉了揉眼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俏脸一红。一袭红纱早就被他扯下来丢在一旁了,她身上除了一层被子和他的手,什么都没有了。

    恍惚中,她终于回过神来。那,她的胳膊,他都看见了?

    “惊,惊澜?”

    她几乎整个人都在他怀里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藏。只局促地将两条胳膊往身后背。

    萧池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伸手拿了自己的一件里衣往她身上裹。

    大清早的,他不知道在看她一会儿他会做出什么来。还是先将她遮起来的好。

    她有些摸不清楚他的脾气,一时间也没说话。

    直到他给她穿上衣裳,他又将她抱回了怀里,然后拿了她的胳膊。

    她怯怯看着他,正用劲儿抽着自己的手。

    他将她握住了,小心掀开了衣袖。白日里,细嫩胳膊上密布的牙印更清晰了。

    “这个,和风给你出的主意?”

    她看着自己的胳膊,点了点头。眼神平静,似乎被咬的斑驳的手臂不是她的。

    叶棠又说,“你别怪和风,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

    萧池没应她,她以为他是不同意。

    灵机一动,她身子一欠,从旁边小桌上摸了一把小梳子。

    “惊澜,我给你束,你别怪和风了,这样好不好?”

    萧池看着她,觉她的确是一天比一天清明了,如今都知道与他谈条件了。

    其实,她被人喂了醉雀,偷偷咬自己,都是因为他。他又怎么会怪别人呢。可转念一想,她的确是有些时日没有给他束了,他打算顺水推舟,于是笑道,“好。”

    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只一件便遮了大半个身子。她在他身后一跪,小巧的膝盖都隐在宽松的衣衫里。

    她围着他转了好一会儿,又扯着他的,左左右右让他挪了一个遍,最后总算是束好了。

    她花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可这束得却越来越松。

    “好了。”

    算了,松一些就松一些吧。

    他一转身,见她正拿着那柄小梳子,瞧着他的得意。

    长臂一展,将她带进怀里亲了亲。手掌隔着他的衣裳,在她身上一掠,忽觉她还是太瘦了。

    “叶棠,我带你去个地方。”

    衣裳快要给她穿好了,她才问,“我们要去哪?”

    “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春日缠绵又多雨。不大不小的雨一落便是三两日,每每冗长得让人心烦。

    可她却很喜欢这种慵懒缓慢得好像看不到头的日子。

    至于九王爷么,从未关心过天气如何,也无所谓喜不喜欢。

    一推门,才知今日天色空濛,飘了雨丝。承蒙雨水润阶,新绿已盎然,空气里都是潮润润的清甜新鲜。正是青青颜色好时节。

    雨细未沾衣,她向来也不喜欢撑伞,拉着他便步下了阶。

    她很喜欢今天的衣裳,素白底子上,不知是什么花的骨朵染了春红,与天色时节都很相配。

    院子里,轻提裙摆,缓缓转了一圈。

    白衣决然,他站在她身边,等她扬起小脸问他,“好看吗?”

    这话,她在房里的时候她就问过他了,只不过似乎又忘记了。

    萧池笑了笑,还是说,“好看。”

    九王府最西边的房间里,除了萧池自己,平日没有别人会来。

    房里原本供奉着一支华胜,如今空余一方绒绸。

    那女子故去多年,如今连踪迹都无处寻。可他还是特地带了叶棠来。

    他始终记得那个女子的话。她曾要他出宫去,还说总有一日会遇到一个陪他伴他的人。

    如今,他找到了那个想一辈子待她好的人。所以,他要让她看看他的妻。

    叶棠随着他一跪,立即便有人送了热茶过来。

    小小青柑一枚,去橘肉,中镂空,以橘皮为容器,添上等碧珍新茶,经秘制冲泡,茶香混合着清新橘香。众多茶里,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种。

    叶棠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接了递来的茶,俯身恭敬一揖。然后又将茶水小心洒在绒绸正下方的地面上。

    橘香茶香,清新满室。

    仪式简单,但好歹是一片心意。

    “我们回去吧。”

    萧池扶她起身之际,冷不防门外雷霆乍惊。春日惊雷,并不多见。猛然一声,她被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

    萧池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只是一声雷而已。”

    叶棠点点头,随他出了门。一出来才现,这天色愈晦暗了。明明是上午,空中灰蒙蒙一片恍若迟暮。

    紧接着,身后房门落锁。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雷声惊到了,心中未安,她便回头又看了看。

    “叶棠?”

    她回过神来,这才跟着他继续往回走。

    没走多远,便迎上了慌慌张张正往这边跑的承译。

    “爷,不好了!”

    承译站定,连气都来不及换,直说,“圣上,圣上亲自来九王府了,车驾已经在门口了!”

    饶是承译气喘吁吁,一脸急色,萧池只说,“知道了,既然来了,那就迎吧。”

    “是。”

    承译应下又赶紧去准备迎驾。

    萧池顺手理了理叶棠的衣襟,说,“你先回房去等我,下雨了,没事不要乱跑。待会儿和风会给你送药过去,要乖乖吃药。知道了吗?”

    待她点了点头应下,他一弯腰,吻在她额上。随后唤了一个丫鬟过来,送她回房。

    前厅,萧池遥遥见了那人身影,被徐公公小心扶着,看起来的确是有些佝偻蹒跚了。

    衣摆一掀,厅中一跪。

    “父皇。”

    徐公公扶圣上坐下,圣上低头看了看跪在他面前的萧池,也不知在想什么。厅外屋檐的积水滴滴答答落下,润透了阶上青苔,圣上这才说,“小九免了吧。”

    承译送茶进来的时候,见九王爷正站在圣上面前。

    一盏茶递上去,圣上一揭盖,见盏中正沉着一颗小小青柑。手上一顿,而后水中香雾捋了几遍,橘香茶香沁人心脾。

    圣上盯着白瓷盏底的那枚青柑看了许久,却是未喝。

    萧池注意到,他那端盏的手上,有几道疤痕,似乎是刀伤。

    “朕这次来,是有事同你说。”

    萧池站着没说话,圣上搁了盏子起身,“去书房吧。”

    九王府的书房里,桌上满满当当都是她的东西。

    “父皇,有什么事还是在这里说吧。”

    圣上没理他,径自由徐公公扶着缓缓出了前厅。

    书房门一开,圣上看着满屋的东西一怔。行至桌前,随便拿起了一个小瓶子,看了看上面三两笔便成的图案。

    不甚讲求技法,颜色也各异,什么花鸟鱼虫倒还算生动有趣。只是圣上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这小九会有闲情逸致画这种东西在瓶瓶罐罐上,还一画就没个够,一连画了这么一桌子。

    “小九画的?”

    “是。”

    圣上听了笑笑,没说话。

    目光又落在他案后的书架上。书架上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什么泥人灯笼乱七八糟的东西摆了整整一架。

    “朕记得,大婚时来你府上,这儿可不是这样的。”圣上一指那书架,“这些小玩意儿都是你买的?”

    萧池想了想,用他的钱买的,可不就是他买的吗。

    “是。”

    圣上于案后一坐,一眼便看见了萧池出生时他给的那支紫毫。他亲手刻给他的笔,也没得到什么特别的对待,被他随手放在了众多的笔里。

    圣上眉目一敛,只因他看见了笔端的那个“澜”字上印着一个小巧的牙印。暗自一笑,不知道他若是问这是谁咬的,小九会不会说是自己咬的。

    萧池见圣上将笔摘了,搁在手里,拇指放在那个牙印上轻一摩挲,而后问他,“小九,朕亲手御赐的东西,也是你咬的?”

    萧池轻一挑眉,只说,“嗯,是。”

    圣上见他承认得云淡风轻,可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看眼前这小九的意思,是不想让他继续拿着那紫毫了,他想将那紫毫要回去。

    圣上抬头看了看萧池,将那紫毫试着往他面前一递。他果然一把便拿回了那支笔,此后竟一直拿在手里,未曾放下。

    圣上心里清楚,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看重那支笔,怕是笔上那个牙印吧。

    不过是半年功夫,这书房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

    更奇怪的是明明这书房里有座,偏偏书案一角上还放着一把椅子。

    圣上一低头,现自己坐的这地方,书案上还沾着许多颜色。伸手一摸,时日已久,早就干涸。

    他不信,小九取色的时候还会将墨彩滴落得到处都是。他自小就爱干净,白衣上半点尘都容不下。

    不过是有人取了色,恰好又爱咬笔杆罢了。倒是那边椅子边的一小块地方,桌上干净又整洁。

    略一沉吟,圣上倒是也没在继续问什么。

    和风一进门,将手里的伞一收,顺手搁在了门口。雨不大,可他嫌弃湿漉漉的水汽恼人,依旧要撑伞。

    伞面难得不是花里胡哨的,而是开了几朵白玉兰,润了雨水很是清透。伞面一折,花瓣合起来,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和风给叶棠送了药来,见九王爷没在,他也没急着走,等叶棠喝了药,他又给了她一瓶药膏,要她涂在自己手臂上。

    她开了瓷瓶的盖儿,放在鼻前一嗅,是清甜的草木香。

    “叶棠,这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若是能在坚持半个月,咱们便又能一起去祁州府了!”

    去不去祁州府叶棠似乎不太关心。

    “那我能执笔了吗?”

    和风想了想,“应该差不多吧。”

    放下手里的药膏,叶棠想起来昨日的事情,便想问问他,“和风,我昨天看见,你被承译扛走了,承译有没有-----”

    她原本是想问问他承译有没有欺负他之类。可和风一听她说这事儿,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瞪着她道,“谁叫你偷窥本医仙的!”

    叶棠看着他一脸委屈,什么叫偷窥,“明明院子里的人都-----”

    话还没说完,和风一甩袖,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捡了立在门口的玉兰伞匆匆出了房门。

    和风走后好一会儿,叶棠一人又喃喃道,“他被承译扛走的时候,就是大家都看到了啊。”

    小半日过去了,萧池还未回来。她沉不住气了,便想去找他。一出门便碰到了承译。

    “王妃是想找爷吧。”

    她点了点头。

    “爷在书房里,圣上也在。这会儿您可千万别去扰,还是稍微等等吧。算算时候,也应该快出来了。”

    雨还在不大不小地下,让她自己在这里等承译有些不放心,于是将伞往她头上一撑。

    “我陪您等会儿。”

    叶棠抬头,看着头顶上伞面上的玉兰花开得娉娉婷婷。

    “这伞可真好看。”

    承译也抬头,看了看被叶棠夸过的伞面,只笑了笑没说话。

    叶棠看着那伞面,觉得有些熟悉,忽然又想起什么来,问他,“承译,我昨天看见你扛着和风------”

    承译闻言,咳了两声,立即指了指自己举着的伞,道,“额,九王妃,我也觉得这伞,确实挺好看的。”

    “承译,你昨天没打和风吧。”

    “九王妃,瞧您说的,我怎么会打他呢。”

    叶棠听了点点头,可实在是想不明白,承译当时就是怒气冲冲扛了和风啊。

    承译顺手一指,“王妃您看,圣上出来了,您可以去书房了。”

    距离有些远,叶棠遥遥一看,果然看见有一个明黄身影从书房缓缓而下。身边扶着他的那人她也记得,是不久前跑到九王府里来带她的徐公公。

    待圣上走远了一些,承译说,“下着雨呢,我送您过去。”

    徐公公小心扶着圣上,滚龙靴踏在湿润的石板上,有些缓慢。

    徐公公低声提醒道,“您慢些,地上湿滑。”

    忽而,圣上似听见了什么,脚下一停,回身一看。

    恰好瞧见一个女子上了书房前石阶,裙角沾花,纤纤一抹影儿,他片刻恍惚。可不是他花了眼,的确是有个丫头进了书房。

    圣上抬袖,手指微颤,问道,“刚刚进去的,是谁?”

    徐公公只说,“圣上您忘啦,她就是将军府的小姐,如今的九王妃,叶棠啊-----”

    徐公公还没说完,圣上又匆匆转身往书房走。徐公公忙擎了伞跟上。

    叶棠进了书房连门也未关,见他正负手立在桌前,不知在想什么。

    “惊澜?”

    他转过身来,她已经到了眼前。

    眉眼一瞬温柔下来,将她往怀里轻轻一揽,“不是让你在房里等我,怎么过来了?药吃了没有?”

    她却没回答,径自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踮起了脚,轻轻去贴他的唇。

    门外,徐公公只见九王爷一用力,似要将那女子的腰肢折断在怀里。轻一低头,不敢再看。

    可圣上脚下似生了根,一直看着那房里拥着的两人迟迟没动。

    沁芳宫里,她似乎总是冷着一张脸。

    直到那天,他说,“若雪儿能主动些,朕或许可以饶他一命,余生容他苟延残喘。”

    自她上香回来,她就不让他碰了。

    不是因为他怎样,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脏。

    听了这话,她犹豫了一会儿。就算大佛后面,那个人不顾她的意愿,伤她害她,最后她还是没办法看着他死。

    而他也当然是骗她的。不管她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伤她的人都得死。

    她缓缓起身,走到身着龙袍的男子面前,问了一句,“你不嫌我脏吗?”

    “嫌,可朕愿意忍一会儿。”

    她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攀了他的肩,踮起了脚尖。就如此般。

    萧池吻得急,被他箍着的那姑娘觉得口中的空气又不见了,一边扭了两下身子,一边睁开了眼睛。清凌的眸子越过他,落在门外一棵老树下。

    老枝翠叶,黯淡天色下一抹明黄格外显眼。

    白色背影笼了女子的身形和面容。最近头疼得厉害,那个将军府的小姐,圣上本来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可这会儿,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双眼睛。

    萧池松了她,见她还在怔怔看着门外。一回身,明明门外除了满庭青翠的叶滴雨声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以为她又呆了,抚了抚她脸颊,“叶棠?”

    “看什么呢,嗯?”

    她回过神来,看了看他,摇摇头。

    他一笑,将她抱了,坐回案后,将她放在自己膝上。她靠在他身上,手里拿着一个从书架上拿下来的小泥人。

    哪怕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听细雨绵长,他也想抱着她。

    她说,“圣上今天来了。”

    “嗯。”

    她晃了两下脚,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是叫你进宫去吗?”

    他听了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她,“怎么知道的?”

    她一时没说话,他以为她是走神,腿轻轻一抬,颠了她两下。

    “那天,张将军也来了。”

    萧池一下便明白了,原来,那天他在前厅听到的她的声音是真的。她当时,真的就在他门外。

    将手里的泥人往桌上一放,她又说,“可你不想去。”

    他笑,谁说她迟钝了,她明明聪明得很。

    萧池没说话,她又抬头问他,“为什么?”

    “叶棠,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他再也不会让她一人上街,也不会让她一人留在府里。点了点她的鼻尖,他拿了那个她顺手放下的泥人,笑说,“我若是不在,你一个人怎么生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