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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比福尔的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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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麦尔召比福尔入神选阁。

    神选阁就是麦尔的寝殿,这个名字是笑笑取的。笑笑记得当初灵羽说过的话,觉得麦尔是神选之人,所以就将麦尔的寝殿命名为神选阁。由于王妃们的寝殿被称作侧殿,所以神选阁又被称作正殿。

    在比福尔来到神选阁会客厅的时候,米兰已经侯在了那里,麦尔却不在这里。会客厅内只有他们两人,但所有的出口外都部署了大量的护卫。

    麦尔不想把二人之间的事公之于众,所以才给了他们创造了独处的环境。他怕比福尔想不开,强抢米兰,所以他才在出口处部署了大量护卫。

    两人都是一夜未眠。米兰见比福尔进来,下意识的后退到侧门口,后背紧贴着侧门。她的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大,双腿颤抖不止。比福尔看见米兰,立刻想要冲上去抱住她。但在他跑动起来的瞬间,米兰突然从裙下抽出一把匕首,将它横在颈前。

    “不要过来!!!”

    她没有勇气将武器对准别人,所以她只能以死相逼。米兰不知道自己在比福尔的心中有多重要,所以她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只要比福尔进入她一臂范围以内,她就会狠下心来割破自己的喉咙。

    米兰很怕死,但是麦尔已经把她丢在了这里,让她与比福尔独处,所以她只能这样做。在麦尔手下做事的这段时间,她觉得很充实,也很快乐。相比之下,给比福尔做女仆的那段时间就是可怕的地狱。

    虽然比福尔不是从一开始就在伤害米兰,但伤害这种事,只要有一次就足够了。钉进木头的钉子就算被拔出来,木头上也有留下深深的伤痕,人心也是如此。而比福尔在米兰心中不只钉入了一颗钉子,而是成百上千颗钉子。

    事到如今,米兰已经不恨比福尔了,但她再也不想见到比福尔。因为只要见到比福尔,她就会回想起那段被他肆意欺凌的时光。

    今天早晨,麦尔单独召见了米兰。他对米兰说,不论如何,她必须了结这件事。麦尔对米兰已经是仁至义尽,他不能再继续袒护米兰,因为他还拿比福尔当朋友。他不想让米兰受伤,也不想伤害比福尔,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帮他们解决这件事。

    但是现实的冰冷规则摆在那里,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比福尔和米兰之间的事,麦尔作为无关者,不能再继续插手这件事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给两人创造出一个独处的空间,让他们自己去解决这件事。

    麦尔知道比福尔对米兰的爱有多深,也知道这种爱是自私的,任性的,是会伤害到别人的。爱情必须是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两情相悦,那只能叫“单恋”或“暗恋”。比福尔不懂爱情,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米兰,想要得到米兰,却从来没有顾及过米兰的感受,所以他才给米兰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在麦尔看来,米兰也是有错的。虽然她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女仆,生死掌握在主人手中,但如果她不是这种逆来顺受的性格,在比福尔第一次扑向她时说一个“不”字,也许她就不会受伤了。比福尔虽然喜欢使心计,还容易说谎,但是他的本质并不坏,至少在麦尔与他接触的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善意。

    就像炎鹤曾经说过的那样,米兰很懦弱。她总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去逃避现实,不做任何抵抗,甘心情愿的给恐惧当奴隶。如果她能再坚强一点,把心中的想法说给比福尔听,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现实中没有“如果”。大错已经酿成,钉子已经钉入,事到如今,两人已经没有走到一起的可能。在这种时候,他们必须面对面的进行谈判,把事情说开,否则这件事就会成为两人的共同的梦魇,让他们一直痛苦下去。

    在米兰把匕首横在脖子上那一刻,比福尔便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双腿一软,被惯性狠狠的摔在地上。鼻子被撞破,胸骨发出悲鸣,但是比福尔却连呻吟声都没有发出来。

    在比福尔误认为米兰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在得到麦尔提示,想到米兰可能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又以为这才是绝望。但是现在他才明白,他之前经历的那些都不是绝望。

    心爱的女人近在咫尺,但她却用自己的性命威胁比福尔不要靠近她。其实在来神选阁之前,比福尔一直在进行各种各样的猜想。他觉得米兰既然没有离开拜伦斯城,这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比福尔用这种想法安慰自己,以此否定麦尔对他说过的所有话语。他不认为他伤害到了米兰,因为米兰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但是现在,比福尔不得不面对现实。米兰哪怕是死,也不愿意自己靠近她,这说明她讨厌他,甚至恨他。如果他没伤害到米兰,她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到如此地步,甚至恨他呢?

    此时此刻,比福尔那强大的记忆力和逻辑能力成为了刺透他心脏的利箭。他无法再逃避,也无法再欺骗自己。曾经被他故意忽视掉的,米兰身上的种种细节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米兰不爱比福尔,米兰害怕比福尔,米兰无时无刻不想从比福尔身边逃走——当这样的结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他崩溃了。

    泪水无声的流出,这是绝望的眼泪,每一滴泪留下来,比福尔眼球上的光泽就会黯淡一分。在摔倒之后,他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仿佛是某位蜡像大师精心制作的一座滑稽主题的蜡塑。

    但在这一刻,没人能笑得出来,哪怕是躲在房梁上偷偷观察两人的麦尔也不能。他躲藏在这里也是为了防止比福尔强行把米兰带走,因为比福尔会用莱汀魔法,一般的护卫很可能在阻拦他的时候受伤,甚至被杀。

    麦尔之所以在外面部署了大量护卫,一方面是为了让米兰安心,另一方面则只是为了提醒比福尔,他强抢米兰的行动成功率非常低,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比福尔还是想把米兰抢走,到时候麦尔会亲自去阻止比福尔,不会让护卫们动手。

    米兰见比福尔倒下之后就不动了,以为他自己摔死了,就试着叫了比福尔一声。她没有叫他“比福尔少爷”,而是叫他“纳米克斯少爷”,因为她已经不是比福尔的女仆了。

    米兰的声音让比福尔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因为意识已经涣散,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他爬了几次也没能起来。

    米兰不敢上前去扶,还趁机和比福尔拉开了距离,躲到了后门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比福尔才跪起身子,抓着会客厅的桌子爬了起来。

    “……对不起……”

    起身后,他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米兰听见他的声音,又被吓得倒退了两步,后背再次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安下心来。

    比福尔抬起头来,见匕首仍然横在米兰的脖子上,刚刚站起来的身体再次跪下,脑袋无力的耷拉下来。鼻血混着唾液、鼻涕、眼泪从他的脸上坠下,随着时间的流逝坠向地面。待它们碰到地面,比福尔抬起头来,扯断了这根粘稠的液体。

    “……对不起……对不起……”

    比福尔看着米兰,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

    “……对不起,米兰……对不起……”

    他只是在不停的道歉,并没有去请求米兰的原谅。米兰听见他的道歉声,只是愣住了不到一秒钟,然后就用颤抖的声音,警惕的对比福尔说。

    “我……我……我是……我是不会和纳米克斯少爷走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米兰因为太过紧张,不小心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但是她却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也没有感觉有血留下来,因为她的精力都在比福尔身上。只要比福尔想冲过来把她带走,她就会狠下心来割破自己的喉咙。

    “……对不起,米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就在这时,麦尔突然感觉到魔法元素的波动。魔法元素的波动是从比福尔身边传来的,麦尔不知道比福尔要做什么,只能做好施放“必杀技”的准备。

    “……都是我的错……”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比福尔的面前出现了一支四棱锥形状的魔法箭。箭头对准了比福尔的眉心,而比福尔则是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麦尔见比福尔想要自杀,立刻构建出一支魔法箭,以最快的速度将比福尔的魔法箭击碎。

    “混蛋!”

    麦尔站在房梁上,朝比福尔大喊道。

    “死能解决问题吗!?你以为只要你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吗!?你要是死了,艾琳怎么办!?我们这些拿你当朋友的人怎么办!?你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还是想让斯特兰齐和我反目成仇!?想让艾琳恨我一辈子!?你要是恨我把米兰小姐藏起来,那你就自杀吧!这一次我绝不拦你!!”

    比福尔恨麦尔吗?

    答案是肯定的。麦尔把他最爱的女人藏了起来,还让他苦苦寻找了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不恨麦尔呢?

    昨天晚上,在麦尔转身离去的瞬间,比福尔很想用魔法箭把他杀了。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他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比如说自己打不过麦尔,自己不想偷袭之类的。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不杀麦尔,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已经把麦尔当成了朋友。

    在来神选阁的路上,比福尔幻想着米兰跟自己离开的场景。到时候他准备揪住麦尔的领口,狠狠的揍他一顿,哪怕在这之后他会被麦尔的护卫们杀死,他也要揍他一顿,因为这是麦尔应得的惩罚。

    在看清现实之后,比福尔连揍麦尔的资格都没有了。他知道麦尔做的是对的,如果麦尔不把米兰藏起来,自己肯定会继续伤害米兰。虽然他已经失去了性能力,但是他可以用其他方式伤害米兰,很可能把她伤得更深。

    比福尔低下头,思考了大约半分钟。然后他抬起头,再次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他用袖子随意的在脸上蹭了一把,仰头看了麦尔一眼,朝他骂了句脏话。他的骂声很大,比麦尔朝他喊话时的声音还要大很多。在这之后,他就摇摇晃晃的走到会客厅的大门口,在护卫们惊愕的目光下离开了神选阁。

    当天下午,麦尔派了一名祝巫女去给比福尔治伤。比福尔托祝巫女给麦尔带了句话,然后就带着艾琳离开了青石宫,回里弥城去了。

    要是米兰不幸福,就找我拼命……吗?

    麦尔从祝巫女口中得知比福尔想对自己说的话之后,苦笑了一声。他低头思考了几秒钟,让人把塔尔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