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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于门口的风铃伴着钢琴声响起,我才发现我又不知不觉的来到芮娟的餐厅。芮娟拉着我坐在常坐的位置,像那年她邀请我去她的家里做客,那么热情的拉着我去她的房间一样。时间可以淡化或深刻很多事情,比如感觉,比如感情。
“芮娟,你每天都工作这么晚吗,不会累吗。”
“因为他很晚回来,等不到他回来,我也睡不踏实。”我明白,你说的他,那个让你感觉到踏实的他,除了石头没有别人了。
石头,我在办公室见过的那个目光冰凉的男人,此刻正推门进来,一起推门进来的还有季宇。目光接触间季宇顿了顿脚步继而落落向前,走到我的身边,一起看石头拥吻着芮娟。无意成为电灯泡的我更愿意接受石头现在的样子,温暖的样子。
“你去哪里了,延川呢,怎么你没和他一起?”
“我让他回去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只许你来就不许我来,给你,你的两千块。”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故作镇定的接过季宇递过来的钱,心里却生起万分的感谢,不然我拿什么去面对我的二姐更别提让她给我买肉吃了。
“本来我还想告诉你芮娟的事情,想不到你比我先一步找过来,动作还挺快。”说话间季宇拉着我适时地走上前,走到芮娟的身边,走到石头的面前,我明目张胆地看着石头的脸,却后怕地担心我此次的出现会不会又换来他又一番嫌弃的轰撵。
多年以后的今天,近了看,你我之间、眉眼神情说不出的几多相似,竟看得自己沉默地发起痴来。
“好久不见,柳猫猫。”
这一次的见面,在芮娟的面前,我们默认以另一种姿态接纳彼此,我不觉感激内心却层层焦虑。
“你要转达的话我有说给罗格听。其实,他有跑出去追你。他说他还没准备好,他说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整理心情。”
“他就只会说这些。”
“猫,你还爱着他对吗?”芮娟小心翼翼的问我。
“以前爱,现在爱,以后,不准备爱了。”
七年,我有意无意的等了七年,你若还没准备好,我就真的放弃了,还有什么可坚持呢?继续等下去的意义呢?七年,我们本可以遇见很多人做很多事情不是吗?又何至于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惴惴不安念念不忘呢?其实,我是怕等不到你,我怕最终用完所有等你的勇气和力气,却还是没能和你在一起。我怕我再等七年,你依然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我更怕即便有一天我等到了却再不是我自以为的爱情,时间有双魔术手,稍微动一动手指你我就再不会有从前的心事。那个时候,我怕很多事情。
可是有时候,爱情不用想那么复杂的,只是这道理我们都明白得太晚太晚。
亲爱的罗哥哥,如果有这么一天我拥有了足够多的勇气放弃你,我还是想要告诉你,不是我不爱你,我只是比想象中更爱你。
彼时,芮娟餐厅新聘的驻唱试唱开始:
爱情不是两个人猜来猜去
可能爱到深处有些不可理喻
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彻底
因为还是相信彼此的约定
冷静冷静不用胡言乱语
再多一句也许真的无法再继续
问问自己是否真的离不开你
给个理由找个不分开的回忆
分手这不是我的决定
怎能放弃这段不朽的感情
我只想逃找个时间静一静
看这结局是不是我要的结束曲
分手这不是我的决定
怎能忘记过去的一点一滴
事隔多年希望你还能记起
最后一句如果分开我也爱你
最后一句如果分开我也爱你
…………
如果分开我也爱你,我对罗格是这样的心情,天使哥哥你对花瓣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呢。我想起三年前你在南京喝醉后唱的那一曲《空白格》,我们曾经那么努力的学习忘记,如若可以一键清理,会毫不犹豫格式化记忆,将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事情变成空白的回忆,可事到如今,时间却给出了无比清晰的回应。曾经的努力曾经的毫不犹豫只是愈加让人看清真心,纵然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事实如歌里唱的那样:如果分开我也爱你,如果分开我还爱你,亲爱的罗哥哥,你知道我的心事吗?
打从出生就注定不是老天爷宠爱的小孩,所以,他老人家对我的磨练远不止这些。
我不知道那天延川一直跟着我到芮娟的餐厅甚至还跟大姐说明了我的病情,以至于大姐这个时候冲进芮娟的餐厅对我一通莫名其妙的死缠烂打。
“柳猫猫,你脑子是化成豆腐脑被你梦游吃了还是和成浆糊贴对联了,跟我回去,回医院去。”
“你是谁啊,你干嘛这样,你松手啊。”芮娟挡在我面前想要阻止大姐的破烂脾气。
“我是谁,我是她一个亲妈生的亲姐姐。”
“姐姐又怎样,有这么凶巴巴对自己妹妹的姐姐吗!”
“我这样对她都20多年了,你现在跑出来多管闲事不觉得自己太闲吗!”
大姐上前拉住我就往外拖:
“柳猫猫,你姐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我们全家都欠你的,掏心掏肺的疼你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尽做些惹人伤心的事呢!”
我想要挣脱大姐的拉扯,奈何这几日被折腾得没了以前的力气,生生像个不想去幼儿园的屎孩子一样,被大姐拎出了餐厅。
芮娟不死心的跟在我和大姐的后面,直到被石头安抚阻挡下来。
“芮娟,你先冷静。”
“你没看见猫儿她不情愿吗。”
“她不情愿的何止这一件事情。”说这话的是一直不做声的站在最后面的季宇。
“你什么意思?”芮娟上前质问。
“猫她生病了。”一说起我生病的事情,季宇总是一副很是低沉的声音,怕是稍一用力就会把我说没了的表情。
原来在我错服安眠药后入院的第一天,延川就看出我的病情,继花瓣之后,他又轻描淡写的将我的病情告诉了季宇。芮娟追着我走出餐厅时,季宇刚好接到了延川打来的电话:
“是我给柳静姐打的电话,猫的病情是我告诉她的。”
“到了非住院不可的地步吗?”
“情况不是很好,猫她好像一直都在刻意忽略自己流鼻血的事情。”
“你会让她好起来的对吗?”
和花瓣问一样的问题,这次延川却回答得格外肯定:
“是的,我会的。”
此刻,季宇示意芮娟看向站在马路对面的延川:“我想他会解释得比我清楚的。”
“纪延川,你个臭小子,中午跑到我这儿找猫儿,看见姐姐我居然招呼都不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自己说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说话间芮娟大步上前,延川也不还嘴,任由芮娟埋怨。靠近时延川一把搂过芮娟的肩膀:
“过得好吗,我亲爱的姐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那怎么还有胆不和我联系。”
延川一脸的疲倦,累到连走路的力气都拿不出来,眼下只笑着将些许力气压在芮娟的肩上:
“我好饿,你给我煮面好不好,我好想吃你煮的面。”
“怎么,你那个富婆娘亲舍不得给你买好吃的?不惦记我倒惦记我煮的面。”
“我真的好饿,等我填饱肚子再慢慢跟你说。”
“那猫生病的事……”
“她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你相信我。”延川不想多说的表情,转而推着芮娟走进了餐厅。这家曾经延川的爸爸一手开起来的餐厅如今早已换了副样子,多年以后物是人非可难免会睹物思情,曾经很长一段日子延川甚至记不起爱抽烟爱喝酒爱发脾气的纪老头的笑貌音容,可是现在他只置身于餐厅的角落,那些关于家关于爸爸的琐碎往事竟一一清晰的涌上心头。芮娟煮面的时间里,延川就把餐厅前前后后转了个遍,还有意无意、不咸不淡的在石头和季宇的谈话中间插上个二三句。
这边待芮娟水也烧开面也煮好,延川却半躺在沙发坐上睡着了。
大姐的车里。
“刚才你胡乱说些什么!”
“我说什么了!”
“你干嘛吼芮娟!”
“你老老实实跟我走我会吼她吗!”
“我要下车!”
我解开安全带,讲不过大姐只能来这招打击她的嚣张气焰。
“你再乱来我抽死你信不信!”
“我刚出院为什么还要带我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大姐一个急刹车,我知道她又要怒了,便很识相的老实待着。
可大姐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哭起来:
“你病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从没打算对我保密的大姐就这样哭着告诉了我这残酷冰凉的事实:我要死了,要死得好突然,突然到听起来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
眼看着大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丑样子,我发誓长这么大从没见她哭成这副德性,只莫名的被大姐的情绪感染,止不住的难过心酸。
说实话,曾有很多年,我很多次的想到过死,想多了就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了。我以为对你们而言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我以为死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跟别人没关联,放不开的人才需要感染正能量乐天派那些,我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悲观,剪不断理还乱化不开也难以改观。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竟也这般的放不下放不开,甚至从未有过坦然姿态,自己的心思都摸不准不了解,柳猫猫,你还能蠢到什么地步呢。
可是现在,为什么大姐你越是哭得厉害,我就愈发的害怕起来。为什么突然间我会这么怕死,不愿不想离开,想不通想不明白这命运的羁绊。
突然想起大姐刚工作那年,那年我上初二,那年母亲大人上班的工厂倒闭,那年爸爸的运输生意也不景气,并不能每月都能往家寄钱,那年二姐在上海念大学,但凡需要花钱的地方母亲大人都先尽着二姐来,家里揭不开锅的处境也从未对二姐提过半句。二姐从来心宽,装得下天宽地宽的世界,独立自由的心性不受任何限制或阻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去哪儿能去哪儿。我有两个很优秀的姐姐,所以相比之下,母亲大人总是对我放心不下。
后来,母亲大人没跟爸爸商量盘下了一套临街的店面,积蓄几乎全砸了进去,这样的孤注一掷后,母亲大人禁不起重头再来,生活所迫,破釜沉舟,不想失败,不能失败。母亲大人的喜糖铺刚做起来那年我升上青湖高中,那个时候她根本没精力管我,********扑在生意上,也是那段时间,我的大姐肩负起照看我的责任,生活学习事无巨细,顾家顾我顾工作,空闲时间还帮着母亲大人照看店面,没有一点点私人的时间空间,又哪里顾得上谈情说爱。那段时间,大姐将自己的全部工资上交母亲大人,而这些大姐所谓的孝敬妈妈的钱却转手成为了我的学费、生活费的来源。
高二那年,母亲大人喜糖铺的生意总算稳定了下来,可是我却将自己的生活学习搞得一塌糊涂。对不起那两年大姐在我身上耗费的心思精力,也对不起为了让我吃好穿暖一心赚钱的母亲大人。
“姐,我不想死,我好怕死,你不哭了行吗?”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去医院,姐带你去医院。”我向来尊敬的大姐,我最亲最爱的姐姐,此刻,我多感谢你的明了直白,我多感谢在这个时候是你陪在我的身边。
医院里。
“猫啊,延川是这里最好的医生,他可以治好你的病,你若再这么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妈妈不要你了。”母亲大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姐只在一旁愧疚的看着,因为她有意瞒着母亲大人,没敢告诉她我这个虽然是捡来的却被她肉疼的柳家老三会说没就没了。
“妈妈不要你了”,我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母亲大人的这句话。现在最害怕的莫过于再有谁从我身边离开,我再怎么古怪再怎么不讨喜,也不要母亲大人你也不要我啊。
“我听话,我听话就是了。”
话一出口母亲大人就抱紧我现在吃多少肉也不见长肉的小身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