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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綰料得并没有错,第三日婵儿便带着手下的人回了别庄,而庄外那些本就只是存于形式的的兵,很快便全被监管了起来。
原本还望着婵儿可以说一下秦甫沅现在到底怎样,但是婵儿并未亲自见秦甫沅,只是从娟儿那处听说秦甫沅已带着充足的粮草赶到了边城,然后又收到这边被软禁的消息,便急忙地赶了回来。
“既然已经是到了长公主殿下身边,若是有事,长公主殿下岂会放任不管?”歌儿见楚綰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便好言安慰她,“边城战事随着驸马爷的财物做后盾,又有林清峰增援兵力,如今已日益明朗,想必不久后驸马爷与长公主殿下便能全身而退了。”
楚綰点头,突然又看向婵儿,“那位易姑娘呢?受伤了么?”
婵儿愣了愣,随即摇头,“只听说驸马爷似乎是由易姑娘带回到秦家的,等之后又自己离开了。”
楚綰便不说话了,自己低头嘟了嘟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犹豫地点了几下头后,随即又用力地摇了头,小嘴撅得老高。水儿瞧着好奇,刚喊一句殿下,楚綰便快速地直接说了没事。
嗯,多半是灵光的小脑袋想到了什么,然后正自己苦恼着!几人默契地下了结论,虽说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思是极不好的,但是一个个却多少忍不住开始猜了起来。
当下或许是因着情境明朗了许多,故而人人都多了几分闲心。
半个月的时间,有了丰厚财力支持的长公主很轻易以雷霆手段大退草原兵,并确定两日后班师回朝。同日,楚帝病重,禅位于太子,为英宗太上皇,新皇改年号孝德。
而五皇子派系的大官则各有不同程度的削官,但凡稍有违抗者,新君一律问斩,朝中一时怨声四起。
一直维持了一周,所有阴暗都被按到了最底,这日,长公主率林家军与关家大军回朝,大军在城下,城门却是紧闭不开,城门上将领大喝,“罪臣太华长公主!斩监军关宣旨大臣,罔顾圣意,还不快快下马请罪!”
长公主骑在马上,勾了勾嘴角后,只是朗朗念道,“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
这平淡的声音中注了内力,故而哪怕隔了极远,她的声音依旧清晰传入了每个人耳中,气氛兀地冷了下来。城上那将领似是知此句用意,又急急地怒喊,“太华长公主还不速速下马认罪!如今在军前违抗!莫不是想造反!”
“圮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涂有所不由。”
“太华长公主楚曌!”
居高临下地直呼名讳对于任何人都是不应当的,更何况这是刚从边城前线保家卫国下来的长公主?此等大不敬的行为,莫说长公主身边的护卫早已怒不可遏,便是林清峰军中的人,早已为长公主在战中的优秀指挥说折服,此时跟着也恨不得上城墙,好将那冒犯殿下的人的嘴都撕下来!
楚曌置若未闻一般,继续念下去,“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
“君命,有所不受!”每说一个句,楚曌便顿了一下,直到最终才重重地吐了气,“此乃沪渎侯书中所言,是常人所言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皇受奸人所惑,身危而不能明治,莫不是连汝等,都要听任于小人,将辛苦保家卫国的大军拦在家城外,承此罪人待遇么!在边城,你们的兄弟堵得草原兵分毫无法动弹,可是在家乡,却被自己的兄弟堵在了城下!莫不是,同为军人的你们!竟不顾军中兄弟也要辜负大楚万万千千的百姓们、而继续一意孤行么!”
长公主此话说出,果然身后跟炸锅一般议论了起来,便是那城墙上,隐隐地也有了骚动。将领脸色难看了许多,喝止了城上兵士后,又对城下楚曌警告,“太华长公主若是问心无愧,大可下马束手就擒,待圣上查明自有公道处!”
“呵!”楚曌冷笑一声,“本宫是先皇亲封的贵号,又是特封的长公主,若是依汝等宵小随意压下,皇室威严何在?便是有罪,也叫那太宗正司的宗人令出来才说得一二!”
随之,长公主直接张弓搭箭,冷锋闪过一线银光,随着一声声惊呼,将领的盔缨被整个射下!要知道,盔缨是象征着将领统队地位的重要标志,在战场上,将在前冲锋陷阵时,兵士看到那盔缨便随着一起攻敌,并以此分辨敌我,换句话来说,这是作为将军在外的尊严!林清峰还嫌不够事大一般,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这便使人更羞恼了。
楚曌收敛了笑意,板着脸呵斥道,“本宫贵为长公主,当着三万将士的面被拦在城外,汝一届小小护城卫,竟胆敢直呼本宫的名讳!本宫的箭术想必无人不知,下一遭,到底是落到何处,本宫也说不定!”
“便是这般还要狡辩!天子脚下,太华长公主箭上城墙,意欲造反!尊圣上旨意,可射杀!”虽然达到目的的方式着实丢人,但是到底还是成功了,将领露出狞笑,正等着手下人将楼下那长公主射成筛子,突闻身后一片吵闹,随即楚嶸便在护卫的包围下,走到他身前,直指鼻梁。
“住手!大胆任重奕!事到如今你还要助纣为虐!还不快卸甲认罪!”如今只被敷衍封号荣王的楚嶸,不是在被软禁地荣王府,而是带着数千护卫偷偷占了城墙,用意已经不需再多加猜测。
楚曌冷眼旁观楚嶸最后将人斩下,那头颅自城墙上落下,一双眼还保持着无法瞑目的模样,甚是骇人。眼睛都吝啬多眨一下,等城门大开,楚嶸策马到她身前、再到他跪在地上,依旧面色平淡。
“皇姐!一定要速速救下父皇啊!”话刚说完,楚嶸眼中便盈溢着泪水,捂着传闻中的伤处狼狈地喘气道,“皇兄有意杀害父皇啊!”
楚曌闻言,立即有了着急的意思,“老五,你这是什么话?父皇已禅位,皇兄向来有孝德之心,平日心善仁慈,怎会谋害亲皇?莫不是,你听了小人谗言?”
楚嶸快速地摇头,啜泣了两声后,才小心地回,“臣弟偶然听到了皇兄与亲信吩咐,要在父皇的茶盅里添什么进去,又说必须得手脚伶俐,断不能留破绽,事成之后,下一个便轮到…便轮到皇姐与臣弟!”
闻言,长公主的表情霎时阴了下去,“这种话,叫本宫如何信你?虽皇兄今年与本宫关系日渐行远,可…本宫断不信皇兄会做那般丧心病狂之事!”
“皇姐,若非确有其事,臣弟又怎愿信呢?”楚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再吸了一口长气,“皇姐或许不知,便是只这两日,皇兄已让朝中人心惶惶,楚京百姓怨声连天,百官齐书,要请父皇收回成命…虽皇兄多半难以接受,但为今之计只有父皇,才能控制局面,安抚民心啊!”
楚曌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要本宫带兵入宫,请出父皇?”
楚嶸迟疑了一下,最终用力地点了头。
“身后的将士伤残各有,一路奔波回京,为的是与家团圆。如今却突然改令…”
林清峰为人耿直,看出了长公主已是有相助之心,便直接大嗓得令,“将士为国捐躯在所不辞!何有为小家罔顾大家之理!我等!愿随长公主殿下,为大楚而战!”
“我等愿随长公主殿下,为大楚而战!”随着林清峰的大喝,林家军最先跟着喊,渐渐地吼声如雷。
楚嶸眼中自然无法忽视那些军人眼中,是真正地信任,那股士气,并非一言半句才能鼓舞每个人的心中的。随着楚曌一抬手,吼声骤停,楚嶸收了情绪,露出笑容弓腰做出了请的姿势,“臣弟已率先得了北衙禁军相助,城门外城门早已拿下,皇姐请随…”
“这些大半都是在边城草原上纵马驰骋惯了的将士,这种城中战并不合适。而宫中御林军统共不过三千,如今我军人员充足,大可多面佯攻分散兵力,最后直取延福宫,里应外合,入大庆门!”楚曌稍试想一遭后,便决断地下令,“林将军,你率手下一万步兵将四处城门护卫替下。关将军手下骑兵势不可当,而北衙禁军熟知宫中防卫,和二军为一股,力求速破!”
林清峰虽心中不甘没法参与,只是转念一想,如今手下将士已到家门,却因着奸人而不能回,自己为何一腔热血而白白牺牲了这些弟兄?再想到长公主或许是有心维护,便更是添了几分玩心,爽快带着人循着布置先走了。
楚嶸脸色一青,旋即低叹一声,“皇姐便是些许粗枝末节都毫不相让啊!”
“粗枝末节,化作星火亦能燎原。”淡然望着前方似近又远的皇宫,楚曌抿了抿唇,旋即一挥鞭,在早已没人的街道上策马飞驰。
天,要变了。
与楚京风起云涌不同,城郊药庄内。楚綰知晓这一日秦甫沅将随军回药庄,只是决计不曾想,驸马再一次以几乎没了生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殿下,甫沅这段时日,甚是思念殿下。”坐在木质的四轮车上,秦甫沅看着楚綰流泪,不禁扯了嘴角,“殿下还要站多久,甫沅这般,可无法起身将殿下拥入怀的。”
楚綰闻言哪还能忍住?几步快速上前,却又生生停下脚步,“不对,此时应当快些让调儿姐姐为驸马瞧瞧才是…綰儿笨,会碰,碰到驸马伤口的。”
秦甫沅下意识伸出右手不难拉到楚綰,只是手方使劲想抬起,便无力垂了下去,牵强笑了一声,再换左手,轻轻将楚綰拉下来,直至抱住,许久才叹,“甫沅大抵是太笨了,只有等事后才醒悟,平日里与殿下…哪怕只是多望一眼,该是多好?”
此时想起那几日的梦魇,楚綰的委屈与心疼掺合在一起,再也止不住泪水,狠狠揪着秦甫沅的衣襟低哭了起来,“驸马聪明的地方,綰儿笨;驸马笨的地方,綰儿聪明便是…驸马这样,断不是綰儿所愿,綰儿也疼…再想到怎么疼也不比驸马疼,便越发疼…”
水儿一众人见两人俱是落泪,也不禁跟着鼻头一酸,调儿眼中隐隐也带了微红,转头率先出了院子。歌儿悟过来,忙拉扯着水儿共儿与推四轮车的宋友丙出来。
宋友丙正记挂着那注定不太平的皇城,调儿却打断了她的杂念,“我等荣安公主府驸马为何落得如此田地,还烦请夫子将所知告予调儿。”
下意识因那冷淡而又带着压迫的气势而退了两步,随即没有多少犹豫,宋友丙便将其中所知一一道来:“那日我拦下宣旨的人后,本打算与秦大人碰面,却是等了一日都未等到,周围倒是多了许多行迹诡异的人,当下起疑便换回了女装,最后才知道秦大人遇刺的事。循着那些刺客的对话,我知道秦大人生死无忧,心下思量着,便循着原定路线,慢慢往边城去。”
“大抵是因为下官长期为商,知道秦家商行遍布,那段时间便主要围绕秦家下属的大店,果然很快就找到了秦大人。”宋友丙稍有了一丝犹豫,最后挪开了视线,“大人主要伤在胸口,后被挑了手筋,勉强只做了草草处理,之后又不顾劝,马不停蹄地处置了秦家商队中助秦甫霖的人,为长公主殿下保证了军饷…长公主为驸马找了许多药,最终只是能保证不影响平时行动,只是…日后不能再习武了。”
“若是伤重,应尽快送回药庄才是,再不行,亦可使人来唤调儿啊!”歌儿语气中,隐隐对长公主有了丝丝怨意。
“将秦大人送回来这一点,长公主自是思量过的,只是那般一来说不准再有歹人行刺,二来秦大人的身子已经不得长途跋涉,且秦大人当时要监督秦家众人,任何人多说都不听。”宋友丙顿了顿,“至于调儿姑娘…秦大人听说荣安公主殿下身子不好…”
调儿抿了唇,许久才轻叹一声,“请宋夫子随调儿往药园来,调儿需更详知伤情。”
“唉…”徒有长叹一句,不知是谁,不知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