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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甫沅受伤第四天时,其实她已经基本恢复了行走能力,也非常想要起身走动走动,只是另一方面,又很别扭拘谨。
只因那日早上,秦甫沅自认自己已经好了许多,更觉得老躺着不是个事,便在调儿为她换药时问了出声,“调儿,我还是裹不得吗?我想要出去走走了。”
调儿楞了一下,跟着那凉凉的目光移到了秦甫沅胸前,很是认真的说,“其实,驸马爷这大小,便是起来走动了,只要体态自然,应该没人会怀疑的…毕竟,这世间,敢那么想的人都不多了。”
秦甫沅温和的笑容一滞,虽然调儿和易桦苓似乎都擅长说些让自己为难的话,但是比起易桦苓那种带着玩笑的调侃,调儿这般似含真心、而辨不清是不是戏谑的方式,才叫人头疼。而且,每每被说到痛处了,多半还是只敢怒不敢言的。
不过也因着调儿这么一说,秦甫沅是彻底打消了起身活动的念头,哪怕是作为男子而活着,但是身体却被狠狠鄙夷上一番,对于第一次被这般嫌弃的秦甫沅而言,实在是太伤自尊了。
而受秦甫沅的决定影响,楚綰真觉得自己的日子都快被分崩离析了。枕着脸哀声叹气看看床上睡着了的秦甫沅,时不时又发燥地蹦上两下,别说调儿看着烦,就连水儿都觉得殿下这样太无聊了,“殿下,您有话便直说了罢!何必在这瞎晃着,万一吵醒了驸马爷可就不好了。”
“唔…”公主殿下这才停了下来,跟着一双眼睛贼溜溜地飘到调儿身上,“调儿姐姐,驸马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好了?”
“殿下,伤筋动骨一百天,虽因着调儿姐姐在,肯定用不上那么长时间,可是,驸马这才躺第五日呢!”歌儿知道调儿心情不好,生怕她吓唬殿下,便自己抢了先。
撇了撇嘴,楚綰别扭地揪着帕子,“可是为何要一直呆在调儿姐姐房里?我不想要和驸马分房那么久…”
共儿在旁也劝她,“这不是怕殿下晚上睡觉不老实碰坏驸马爷吗?且就住在调儿姐姐的药房里,一旦有情况,她能最快拿出主意啊,殿下以前也是睡过调儿姐姐药屋的啊!”
“唔…不能让綰儿也住过来吗?晚上睡觉,要是不放心,可以把綰儿捆起来!”楚綰说完,见众人神色古怪,便又连忙解释,“就是等綰儿抱住驸马后,再固定手脚,不就不怕綰儿乱动了吗?”
歌儿仔细想了想那场景,最后怀疑地看向她们殿下,“殿下,按着你睡觉的习惯,真那么做了,估计您睡时很可能会因为不舒服,然后挣扎着,更容易伤到驸马爷。”
唔…楚綰在脑袋里仔细一想,尽管心里不愿意,但无法否认事实会是那样。一时想不到还能怎样,便只是苦闷地趴在桌上,眼睛看着秦甫沅的方向,再次唉声叹气了起来。
调儿终于开口了,语气上隐隐带了丝不耐烦,“殿下,其实到底还要不要住在我这儿,是由驸马爷说了算的。”
其实以调儿的脾性,若不是答应了要帮秦甫沅,估计一开始根本不会让她住自己房里。而且还一下子就占了这么多天,这几日在隔壁娟儿房间,不知道多少次想要把秦甫沅扒光了、直接送到公主殿下身前。早知如此,应该将期限改作一周以内的。
调儿说完这话的同时,众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关键人物秦甫沅身上,要把人叫醒吗?既有心疼的、也有畏惧的、更有幸灾乐祸的,最后实际给出了行动的,还是分明在暗处的婵儿自己跑出来了,“驸马爷,你是希望起来之后对殿下说好,还是我现在就把你搬回去?”
秦甫沅只有无奈地睁开眼睛,本来睡眠就潜,这些人还这么闹,能睡得着吗?
水儿轻啊一声,有些不快地嗔道,“婵儿!你何必非要闹醒驸马爷呢?”
“殿下叽叽喳喳的,吵死了。”瞧着水儿脸色,婵儿干巴巴地挠了挠头,跟着身形一闪,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般若,你留下陪我收拾一下,然后回院子去吧!”秦甫沅算是知道,除去殿下欢天喜地地想要自己赶紧回去以外,剩下的人巴不得自己早些走了的好。
楚綰笑嘻嘻地连忙扯着一干人往外走,“歌儿共儿,快些回去收拾一下,调儿姐姐你要带些每日必用的东西过去吗?啊,水儿姐姐,之前那谁送来的…那个特制的那车椅在哪儿?”
般若见秦甫沅拿着带子往胸前缠,不免关心地问,“调儿姑娘真的靠得住吗?”
“如果靠不住,又怎会一直相安无事呢?”秦甫沅现在到底还是比较虚弱的,缠了没两圈,便有些喘不赢气了。
“那您,准备啥时候说?”般若自从知道这个约定后,便一直揪心地看着别人脸色,只觉得在这样下去,便要出大事了似地。
“唔,这种事,既然决定了要说,那便早些说了吧!”由般若为她披上外衣,秦甫沅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自会在这几日找时机的,你也多留个心眼,有不对,便自个儿逃远些…嗯,反正你并没有上奴籍,去外面找个好人家嫁了…”
般若一个大白眼过去,“少爷总是在这会儿喜欢说些胡话,自己都还没顾好自己呢!在有些地方,少爷真像那些庸俗的男人,只觉得好像自己挺身而出、做牺牲了,就叫伟大,人即便是被抛弃了的,也应该觉得感恩带谢的…却不知道,那大义凛然,看着烦人得很!瑜小姐的事,您怎么就没个记性呢?”
被呛了个正着,秦甫沅顿时觉得比起肩膀伤处,倒是牙疼了起来,“你本就伶牙俐齿的,怎感觉随歌儿共儿一处,越发犀利了呢?”
“可不是,咱们殿下是个妙人,自然当奴婢的,也不能太傻了!”般若笑了笑,“别看殿下懵懂单纯,但是该知道的,都拎得可清楚了,心里通透明白着呢!”
“你竟然说了咱们殿下?也是,这几日都专门伺候在殿下身侧了,倒是我这儿,难得见你一遭啊!”秦甫沅也说不上自己的心情,儿时至今一直伴在身边的丫鬟,怎的现在一点都不像是自己这边的人了?不过对于般若说的,她倒觉得,并没有哪里不对,“殿下,确实是与众不同呢!”
“所以啊,少爷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般若将秦甫沅的头发仔细再整理了一下,“只要少爷你有那份心意,且不要轻易退缩。或许啊,少爷你一直耿耿于怀的那点世俗所见,在殿下看来,一点都不重要呢!”
虽然不能轻易苟同般若的说法,但不能否认的是,哪怕只是想象成那般,秦甫沅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丝的甜意。若真有那么简单,该有多好,可是,那是可能吗?
出了房,看着楚綰殷切地拍着车椅,就等她坐上去,秦甫沅干笑两声,“殿下,甫沅伤的不是腿。”
“唔…可是不觉得有意思吗?坐在上面,别人推着就可以自己走了哦!”楚綰开心地拍拍椅子,比伤者还要急切一些。
“殿下,甫沅想要走走路,活动活动腿脚。”心里其实已看透是殿下贪新鲜,但是秦甫沅还真是无法满足她这份好奇心,摇摇头,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楚綰撇撇嘴,比起驸马,这新鲜还真是没法比。痛快抛开这玩意,然后小跑赶上,抱住了秦甫沅的左手,“驸马!你不是受伤了吗?稍微走慢点啊~”
“殿下,甫沅伤的不是腿。”再次无奈地提醒荣安,秦甫沅余光落到手臂上,此时的亲密,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呢?
楚綰大致能感觉到秦甫沅的情绪,不再像之前那样把整个人都靠过去,而是有些迟疑地稍稍松开了些力度,离开了一些。秦甫沅见殿下一脸失落,有不忍心,却别无他法,在没法向殿下坦诚一切时,所有的安慰,何尝不是另一种欺骗?
走回去的路上,秦甫沅突然感觉身边的殿下头越埋越低,再仔细多看两眼,便发现殿下走过时,有一滴水直直打落在了地上。按下心中同样的沉重,直到回了房,将丫鬟们全部打发了出去,并交代守在院外后,才关上房门,走到荣安身边。
荣安此时站在那里,将脑袋埋在胸前,肩几次颤抖。走过去矮下身子,伸手小心捧起那张脸,果然,那双好看的眼里此时蓄满了泪水,脸上淡淡的胭脂被泪晕开,小嘴紧紧闭着…秦甫沅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泪痕抹去,“殿下怎的又哭了?”
“驸马…綰儿是不是真的很不好,连驸马是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出了事也不能帮上驸马什么,只会耍耍赖,然后哭哭啼啼地,只知道惹驸马心烦?”抽抽搭搭了半天,可才算是把话说完整了,这般可怜兮兮地,就跟兔子一般。
秦甫沅心里跟着被揪成一团,难受坏了,“殿下何以这般觉得?”
楚綰先是摇摇头,又兀自点头肯定地说,“綰儿以为,驸马也是会喜欢綰儿的,可是驸马在疏远綰儿,越来越远…仿佛喜欢綰儿便是什么奇耻大辱一般…”
“殿下为何要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呢?”秦甫沅捏着殿下小巧的耳垂,跟着小心地将她揽入怀中,“殿下理应知道,错的全是甫沅;不是不喜欢殿下,是觉得配不上殿下;不是殿下帮不上忙,而是甫沅无法叫殿下帮忙;不是想要疏远殿下,而是,甫沅怕不舍…哪怕是这般简单抱着殿下,能好好抱住殿下,听您喊一句驸马,都成了甫沅不敢奢望而又惧于丢弃的事。甫沅,很喜欢殿下,无论发生了什么,甫沅是真心想要待殿下好的。”
“驸马…”停了抽泣,紧紧回抱住秦甫沅,除去受伤这几日,还有之前那么长的冷淡,这是多难得的拥抱啊!
轻轻地吻了吻楚綰的发,不知静静待了多久,安静舒适到楚綰不住沉溺其中,精神惚恍于梦醒之间,突然听见驸马飘忽着而又沉着的声音。
“殿下,再给甫沅五天,甫沅再贪着这五天。之后,甫沅对殿下,将毫无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