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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着低调行事,绕是荣安再怎么不舍,秦甫沅也只让人送到府前。卯时,除去秦甫沅外,有般若做伺候的,一个叫磐禅的护院小厮做使唤,再有便是长公主安排的护卫八人,马夫二位,带着简陋的行当,一行十三人十四匹马,趁着天色未醒,踏上了官道。
秦甫沅自是选择骑马的,倒是般若,分明是为了伺候自己跟着一起出来了的,午时用餐时,却见这小妮子无精打采的,脸色也不怎地好。等再出发时,就听见她尖叫了一声,几个护卫同时拔剑,换上了紧张的姿态,连秦甫沅都把剑握在了手上。
好一会没有感觉到危险,这般剑拔弩张地气氛便显得有些尴尬了,秦甫沅暗送了一口气,跟着便驱马到了帐前,磐禅代她抢先问道,“般若姑娘,你怎么了?”
说罢,正待掀开帘子,却是从里面已经死死捂住了,秦甫沅瞧见,想起般若方才脸色,再对下日子,这才算是有了底。转脸对磐禅吩咐,“你且退下。”
跟着,又低声隔着帘子表明身份,进了车内,般若那苦巴巴的脸和垫子上那点红叫秦甫沅印证了心中所想,转头对那几个紧张的护卫笑,“无碍,只是这妮子不舒服,原地休整一会吧!”
“是!”一众护卫如释重负,拱手遵令,有序地散开,带着马儿去饮水吃草,或是遁入隐密处方便。
车内,秦甫沅看着般若直叹气,“你怎地连月事来了都不自知?若是早说,便不会带你出来了。”
般若撇嘴,“不带我,还有谁能照顾少爷您呢?”
秦甫沅语噎,除去般若,她还真没有合适的人了。但却又有些逞强,“我这么大了,自己还不照顾自己?”
“少爷也就是读书精明,真要说到过日子,糊涂的地方多了去了!”似是想到什么,般若嗤笑出声,“少爷不在府上时,没少听公主殿下向歌儿抱怨说您木讷,不解风情。”
殿下说她木讷早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此时从般若口中说出,多少便叫人有些不甘心了,秦甫沅做了严肃脸,“主子面前,简直放肆!”
“便是放肆了,少爷也罚不得我,般若还担了殿下许的重任呢——不能让少爷被别的女子带去了!”般若做了个鬼脸,衬着憔悴的脸蛋,倒是更可怜了些。
秦甫沅心疼着,又忍不住好气,“殿下不知情天真嬉语我惯着便是,你这满嘴胡说调侃,我可不会任着你来!”
般若笑笑,知道秦甫沅性子,便换了话,脸上染着微红,细声说,“少爷,您先出去,般若要稍作处理了。”
“知道了,我帮你守着。”
队伍一盏茶后再次出发,再接着好几个时辰,便都不停歇了,直到天色渐晚,秦甫沅才有了一丝迟疑。眼下两三里外便是颍州,去江宁并非很赶,连夜行路想来般若也吃不消,何况,这骑马一天,别说秦甫沅是女子,便是那些个从战场下来的将军,也少不得难受一番。
还正想着如何吩咐,便有人主动替她开口了。
“爷,前方是颍州,我们不如在那边歇息一晚?”护卫长名叫张卓,瞧着大概四十多岁,身材十分魁梧,皮肤比常人白了许多,微棕的头发,额头隐约有字。虽除去见面时的简单介绍外并无对话,但从他对待手下那几人的态度便可看出,这很明显属于调儿共儿那一类人,拒人千里却又重情。
至于他额头上隐约存在的烙印,好奇是肯定的,只是仔细一下,对方刻意遮掩还多事去问,实在非礼,所以秦甫沅自是不便过于细问的。
压下思量,秦甫沅点点头,“还要麻烦张大哥代为安排了。”
称秦甫沅作少爷,张卓便是护院的张大哥,这些称呼是中间闲暇时商定好的。
“你快马先过去安排一下。”张卓领会,对身后一个副手吩咐道,跟着,那人风似的策马飞奔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暗里不免瞧着叹息,真是安逸不得,会试那段时间,秦甫沅海自觉隔几天便去练习骑射,大婚后,连剑法都少练了许多。此时腰酸背疼,只觉得人要散架了,再一想,般若已来了月事,按理自己与她隔着没两天,防着万一,还是要提前注意的好。
队伍又前行了近一里,前面被吩咐先去城里安排的副手竟急匆匆地赶回来了,看着秦甫沅和张卓呈尴尬表情,“爷,颍州县衙在城外恭迎。”
“什么?你确定他们是迎驸马?”
“我未上前,便有县令问起驸马。”听到这儿,秦甫沅沉了脸,张卓脸色也不大好看,荣安公主府对外宣称驸马休病,出发的时间也是特地赶早,这般又不是打着御命招牌下来的,这颍州县令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们这行人的行踪,又如何知道来的是驸马?
张卓转身,“爷,还要过去吗?”
“过去吧!”对方早早知晓自己这一行人的行踪,分明可以藏着羽翼躲过去,静候时机的,却偏生一早摊牌,看来这不是示警,便是对方心虚,急着先虚晃一枪了。秦甫沅心底知道,此时若是稍有忌惮,此番目的达成便难上了数倍,也会平添许多危机,“不然难道今晚睡在荒野?都出来迎了,想来该站了挺长时间的,总是不好辜负吧?”
金贾门在官场上少有明面的说明,各主管都被分到了六部不同的角落,挂着不起眼却又有相应品阶的虚职。入职以来,秦甫沅所能知道的也就长公主一人,其中具体有哪些人,各自管着什么产业,这倒又是一个不解的地方。
如今新官上任,完全不亲自管自是不当的,听长公主解释,圣上为着荣安,特地把自己安在了离京不远的江宁,以便来回管制。按着秦甫沅所想,其实远些也并不是坏事,如今公主殿下懵懂不知事,只满心地想要圆房,之前虽有以年龄做拖,暂且是有了正当理由推拒;但殿下那些亲密的行当,到底还是叫人惶恐不安了些。若是远些,或许该好上许多?
只是,按着殿下的性子,若是时间久了,极有可能直接跑到自己身边了吧?就像昨日那般不舍的,想到此,秦甫沅不禁勾了唇角。
“驸马爷?”不和谐的呼唤传来,秦甫沅这才回神,看向身前的人。
“啊,许大人有礼。”秦甫沅拱手,回礼。
“不知驸马爷过府,匆忙之下有所失当处,还请驸马爷降罪。”颍州的县令,姓许名裕缜,探花出身,前几年一直都京城做那文职,在文人中也小有名气,秦甫沅幼时在林府曾听他讲过文章,是个才华了得的人。却不想是被调到了这么个小地方,叫人一时极是错综复杂。
值得一提地,还要说这人的家世,比之秦甫沅这般商贾出身,许裕缜则要更‘贱’一些:他的祖父许正沆曾任江西府同知,却被查到了扣押朝廷下发的粮饷,变卖赈灾所用的粮食,中饱私囊。当时江西一带饥荒,民怨四起,先帝震怒,将许正沆、许家男丁一应问斩,妇孺充奴发配边疆,唯有许正沆长子媳妇肚中还留着孩子,那便是许裕缜了。奴籍的许裕缜也争气,作诗救母的佳话流传极广,也给他的才名打出了名气。及当今圣上登基,大赦天下,许裕缜去了奴籍,就越发刻苦了,后来被太傅收入门下,之后荣安公主出生,普天同庆,圣上再次嘉奖,这时许裕缜才有了参与乡试的资格,最后乃至为官。
秦甫沅并不知道这些细节,倒是看着许大人言语真挚,怎么看也不像那般别有用心的奸邪之人,甚至也是临时知晓自己的身份了似地,满满地不知所措。想到这,秦甫沅心底的气压下去了不少,“许大人,不知者无罪,还请免礼。”
“谢驸马爷恕罪!”携着县衙数人,许裕缜拜了下去。
客套完,许裕缜身后一个县丞又说,“驸马爷,一路奔波,下官等方才特在纳香苑定了几席,望为驸马爷和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那个暂且滞后,歇息的地方在哪?我需先行梳洗一番。”秦甫沅可没忘记般若身子不舒服,且她本讲究,一身脏兮兮地参加宴席,这种事可不是秦甫沅能做的。
“是是是,驸马爷请随下官来。”
颍州作为通往江宁等一带要地的中间县,自是要特别设有驿馆的,根据品阶的三六九等安排住所,而像秦甫沅这般和皇室有了亲属关系的,虽然官职品级不高,却也是最尊贵的那种,自然也就配上了最别致的院子。
看得出来,秦甫沅想要晚些过去这件事,也让许裕缜和县丞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驸马爷放心歇息好了,再来晚宴便是。”
离去时,隐约能听见县丞对小厮吩咐,“快去纳香苑叫人再准备仔细了!可千万别出差子!”
秦甫沅从未想过自己有何能力叫这些地方父母官紧张成这样,这一切,都是因为娶了殿下吗?现在这个时辰,殿下应该是用晚膳的吧?
“少爷,房里好险已经备好了热水,般若服侍你洗漱。”般若此时说话都有气无力的,一张脸蛋苍白得不成样,叫秦甫沅哪里还敢叫这姑奶奶伺候自己?
便将人扶到旁边的房里,又引来下人叫她们再置热水到房里,这才对般若说,“你平素一来月事就痛,今晚那劳什子的晚宴你就别去了,好生歇着!”
般若懒懒地趴在床上,眯着眼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听到。秦甫沅则回房沐浴,因没有般若在外守着,所以也不敢洗久,大致收拾妥当,这才出房到大厅,随许裕缜前往所谓地纳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