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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后,天气暖和起来,穿得轻盈了,行动也越发的便利。
这日霍子衡休沐,在指导她们练习前,先将准备好的十几匹矮马牵了出来。
“这种矮马速度和动作都不比大马差,性情也要温顺很多,皇上担心你们会受伤,规定比赛全部用矮马。”
唐诗柳第一个上前看马,虽然叫矮马,但背高也只比她矮了半个脑袋,不过这就足够她们开心的了,骑马看似简单,但要在狂奔中的马背上弯腰、击球,最难克服的还是恐惧,因为害怕摔下马,她们都很难放开做动作。
霍子衡给每人分发一根新的马球杆,藤木所制,端如偃月,杖身上雕有精美的纹路,每个人的花式不一,可见是他专程命人做的。
唐诗柳对云宁道:“真是沾了你的福了,谢谢。”
霍子衡:“表妹不要再生气就好。”因为上次的事,从唐诗柳到双子都变得不待见他,他本是不在意的,但又怕她们总在云宁面前说他坏话,还是要把关系搞好才行。
唐诗柳傲娇道:“谁谢你了,我谢的可是姐姐。”说完,上马往场中去。
这天因为有霍子衡在,训练的强度更大,结束后,几人都没有力气再寒暄,各自回家了。
张淑楠已搬回自己家里,摘除顶浆腺的手术过后,她现在也不用特地穿厚实的衣服来遮掩,更不用弄得自己一身的浓厚香气,加上身型的变化,看着和以前真是天差地别。
霍子衡送云宁回去,两人还要到实验室继续工作,慢步地穿过花园,花园中的一些角落明显在翻修中,云宁就给霍子衡介绍自己的想法,要建一个小球场和一个泳池,怎样设计的,到时候又将怎样使用。
她今天一身仿男子的装扮,修身简洁,发编成辫,更显英姿飒爽,此刻一脸的兴致盎然,不禁让霍子衡看呆了眼,再想到她刚才在马背上身轻如燕,腰柔如柳的姿态,心中一热,动作迅速地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下。
云宁反应过来后羞红了脸,娇嗔:“真是胆大妄为,这可是我家,再这样,以后都不许你来。”
霍子衡笑得得意,连忙安抚她,免得她恼羞成怒。
俩人一路嬉笑打闹着,到了跨院的实验室才安静下来。跨院中主屋和耳房全部打通,重新布置成一间大的工作间,其中霍子衡的东西占据了大半的空间。
前番二人从动物的油脂中提取出甘油,云宁正在研究怎么制出能治疗心绞痛的硝酸甘油,霍子衡却暂时把这个放到一边,研究起前朝人发明的擒纵机构,他原想仿制出一个仪象台,后面还是按照云宁给的思路,重新改良了这个装置,今天,只要把剩余的外在部件组装起来,如无意外,就是做成了一个能看时辰的摆钟,云宁一直很期待这个摆钟能成功,毕竟真做成了,比起铜壶滴漏是要好用太多了。
尽管现在共处一室也是约会的一种,但霍子衡还是更喜欢两人心无旁骛地单独相处。
“春分那日,我们去踏青吧,城外有个山谷,风景秀美,知道的人还不多,我们去那里放风筝。”
云宁问:“春分皇室不是要去祭日吗,你怎么有空?”禁卫军应该会忙才对。
“原来的李统领回来了,我也该卸任,只是他身体还没养好,所以我们的交接工作一直拖着,其他的还好,祭日这个有定例,让李统领来做更好,这样我也能陪你。”
云宁答应了下来,却没想到,她这头才答应,那一头唐诗柳和谢斯年就找上门了。
春分之时外出踏青是风俗,他们也知道云宁必定是要跟霍子衡一起的,所以才找上门,原来,两人商量着,不如大家一起外出游玩,叫上余轩和和张淑楠,有霍子衡和云宁这一对儿在,其他人也就不会太过拘束,也好说说笑笑,互相了解一二。
云宁觉得反正到时也不会真的只有自己和霍子衡两个人,有双子和霍青山在,再多几个人也无所谓,就答应了,趁着霍子衡送书稿过来,把事情跟他提了,倒是霍子衡借此耍赖,非要闹着云宁给她补偿慰藉才肯同意。
春分这日,天气很好,尽是杨柳青青、莺飞草长的景象,让人心情舒畅,几个女孩一直练习马球的苦闷瞬时松散开来。
霍子衡所说的山谷确实景色很好,漫地的小野花,还有不少桃树和樱花树,满头粉嫩,柔情夺目。今日城内的人都外出踏青,这里倒不至于没人,但比起其他地方已是安静多了。
几人就在溪流边上放风筝,风好,风筝更是容易飞起来,可唯独张淑楠的和谢斯年的怎么都起不来,还是靠余轩和和唐诗柳帮忙才行,唐诗柳放着谢斯年的风筝,看向另一边,余轩和正耐心地教着张淑楠,俊男美女地站一块儿,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放风筝放得那么溜,要是她的也放不起来,不知道余轩和会不会帮她。
边上,谢斯年还没心没肺地咋呼着:“瞧瞧,这几条鱼在水里是逆着游的,真厉害!”
这倒是新奇,几人都连忙放下风筝,到溪流边上看。
余轩和感叹:“曾听闻有些鱼类一生都在逆游而上,哪怕是遇到河道阻塞,也会勇往直前,翻越出水面,跨过障碍,甚至不惜牺牲性命,跟它们相比,人还是惰性太重,太习惯偏居一隅了。”
云宁反驳道:“这条小溪的水还是挺湍急的,这几条鱼逆流而上不过是为了保持身体的稳定而已,要是顺水游,早就被水流给冲飞了,不管是被甩上岸来还是撞到石头上,都会没命的。”
唐诗柳:“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真是不能松懈半分啊。”
几人看得认真,突然,一剑刺入水中,直接将那条费力上游中的鱼给穿膛而入,再挑出水面,霍子衡淡然地把剑递给身后的随从:“中午加餐。”
一时间,众人无语,在外人感叹霍子衡不愧是武将的同时,云宁觉着,他们果然合该是一对,都这么没有文艺气息,她刚才听余轩和对着两条鱼感叹时都感觉腻歪了,文人真是什么都能比喻到人生上面,仿佛不追求个境界就是没修养一样。
放过风筝后,一群人聚在一颗桃花树下开始烧烤,带来的食材众多,他们自己动手烤也不过是个乐趣,烤不好还有很多的点心和饭食,边上还有厨子在做饭,就地采摘野菜,做春菜羹汤。
几人围坐着,每人前面都有一小壶春酒,喝酒玩游戏,正是欢声笑语之时,突然来了一队人马,还是唐诗柳眼尖,大家才知道来的是朝霞公主。
公主出现在郊外,他们装没看见,不上去请安也是说得过去的,没想到,朝霞公主带着宫女和侍卫直接往他们这边来,这下是免不了要行礼了。
朝霞随意摆了摆手,跟没有看到其他人一样,直接上前占了霍青山的位置,坐在霍子衡的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笑盈盈地说:“俊卿哥哥,真巧,在这里遇到你。”
朝霞甜腻的语气让在场的人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唐诗柳皱眉,眼梢一挑,话正要说出口就被谢斯年给拉住了手,见他微不可察地摇头示意后,她瘪了瘪嘴,只好专注地继续烧手上的鸡翅。
坐在霍子衡另一边的云宁,在霍子衡的遮挡下打量起这位朝霞公主,眉黛青山,双瞳剪水,她光是这么水汪汪地看着人,就能让人心里生出无尽的疼惜之情,一身粉嫩的装扮,绚丽却不过分亮眼,正与此时的□□相映,这么一个美人,还是位娇贵的公主,眼神里满含情思,被她注视着的男人应该少有能不动心的。
朝霞公主见霍子衡没搭理她,依旧还是满脸笑容,更多了几分羞涩:“俊卿哥哥是出来踏青的吗?”
见霍子衡还是没理她,她也没多介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语气中满是少女的活跃心思。
云宁在心里偷笑,朝霞公主一口一个“俊卿哥哥”,也许她觉得只有她这么称呼更显亲近,殊不知霍子衡很在意自己这个字,因为会想到去世的父母,所以才一直不用,若非对方是公主,他早就甩脸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单纯的冷漠对待,情敌这么蠢,云宁都不好意思再介怀什么了。
有朝霞公主在,其他人都默然无声,气氛难免尴尬,刚好朝霞直接拉着霍子衡的衣袖恳求道:“俊卿哥哥,你陪我去那边吧,看着景色就特别好,你是禁军统领,我在宫外,你要负责我的安全。”
霍子衡头没转,眼尾都没扫过去,一个巧劲就抽回了自己的衣袖,问云宁道:“要去打马球吗?”
云宁看着这氛围,点了点头,他们原本还计划一起采兰草的,有朝霞公主在,只能先离开。
朝霞公主这才注意到那一边的云宁,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变得倨傲、盛气凌人,跟方才那副小兔子模样反差极大,语气也变得高傲起来。
“这位是顾小姐吧,我曾听皇兄提起过,现在看来,真是跟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呢,我还听说这次的马球比赛你也会参加,我劝你还是不要跟着姓张的瞎混了,免得到时候丢人,不怕告诉你,我那支球队的人都是老手,个个都是自幼开始练马球的,和男人比都不差,这还是我特意没去挑精英呢,省得外人觉得我胜之不武。”
朝霞又看向霍子衡,笑得势在必得:“父皇说了,这次的比赛只要赢了,他可以答应胜者一个要求,俊卿哥哥,你说我提个什么请求比较好?”
霍子衡跟没听见似的直接起身,示意大家一同回去,霍青山早就让人把车马都备好了,几人便和公主行礼告退后上车离开了。
他们动作迅速,让留在原地的朝霞公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马车上,唐诗柳抱怨着:“好不容易出来松快松快,怎么会遇见她,真是的,真要去打马球吗,我还以为可以休息一天呢。”离着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她们的练习也更为频密,其实她们几个已经喜欢上打马球这项运动了,只是近来强度增大,身体疲惫,想做点别的调剂一下。
张淑楠开始担心起来:“我们还是再用用功吧,云宁已经打的很好了,就我们两个还有些拖后腿,这场比赛是我们应下了,所以我们一定要上场,不能当预备,多进步一点,到时也能多一点胜算,原本还觉得输了也不用担心的,方才听公主那么一说,我们还真是输不起,可别到时候因为我们输了,害的霍将军要跟公主在一起。”
唐诗柳哀叫出声:“这可真是……”不要脸,她们比赛又关她表哥什么事啊。
突然她想到什么,靠近其他人,低声道:“你们说公主是不是故意设的这个局?打着给皇上祝寿的旗号,赢了还要赏赐,了解的人基本都会认定公主一定赢的,她是不是就是要这么个局面,到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请皇上赐婚,皇上金口玉言,不能反对,若下了旨意,表哥也不能不认。”
唐诗柳越说,她自己越觉得真相就是这样,不由替云宁生起气来,到时云宁可该怎么办,又悔恨起自己当时意气行事,如果是那时候丢点脸,也不会现在要拆散一对情人了。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皇上是个很开明的君主,就是他同意这桩婚事,要想下婚旨,前提也是得子衡同意才行,先不说他们之间的君臣情谊如何,信任度多高,单凭西北军这一项,皇上就不敢过于为难子衡,也许等过个几年,军中势力变动后还有可能,现在子衡才从西北回来没多久,整个定州城都是他的势力,北幽十六州才平叛多久,还要靠定远将军的名号去镇压呢,皇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儿的爱慕而去强求臣子呢。”
“再往深了说,倘若子衡和公主订婚,有这么深厚的军中背景,就是皇上不属意广平郡王,恐怕都只能是他了,朝臣们肯定也会跟着站队,届时平衡就会被打破,苦的可就是皇上,更别说万一子衡和公主有了儿子,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借用儿子的身份来谋权篡位。”
云宁觉得,朝霞公主一开始肯定就只是想奚落奚落张淑楠而已,从她刚才目中无人的表现来看,她会做出这种任性的事来很正常,只是后来发展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她自己还是贵妃在皇上那里求得一句这样的话,估计皇上自己都没预料到,公主会准备借用这个机会来求一道婚旨,在云宁看来,皇上给出的这么一个小承诺更像是父亲宠爱女儿,给女儿的礼物,每年的寿节还要赦免几个有罪之人呢,给自己女儿一个礼物算的了什么。
云宁说得在理,唐诗柳和张淑楠也就放下心了,但对胜负却是比之前在意多了。
张淑楠:“就是这样也要努力,你们为了我付出那么多,我更不能拖你们的后腿。”之前她因为肥胖,体力赶不上,无论是骑术还是打球技术都差她们一大截,近来才慢慢赶上去。
唐诗柳也附和着。
突然感觉到马车调头,云宁拉开车帘,正巧是霍子衡在边上,就问:“怎么了?不是要去外城的球场吗?”
霍子衡俯下身:“先过去的人回来说是广平郡王也带着人去马球场呢,我想还是算了,先回去吧。”连着两个地方都能碰到这一对兄妹,不知是算缘分还是算倒霉了。
云宁想到自家的球场已经建好了,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羽毛球场,但场地划线、拦网、球拍等都准备周全了,而且羽毛球这东西也新鲜,容易上手,男女皆宜,就让霍子衡改道去顾宅,总不至于在她家里会遇上魏贵妃吧。
果然,在座的都不是蠢人,听云宁说了规则和打法后,没两下就上手了,在多上场几次,连该怎么打,怎么赢球的技术都摸索了出来,有时单打,有时双打,像霍子衡这种擅长运动的,余轩和更是联合起谢斯年一起对付,球场边上还有桌椅,上了不少茶饮和小点心,累了可以在一边观战。
这么一来,比起在城外更有意思。
时辰差不多,人散后,云宁留下了唐诗柳和张淑楠,几人一同去池子里泡澡。
云宁觉得自己修建的是个泳池,能来回游动,无奈外人不懂,陈伯更是觉得太占地方,比浴池大太多,比水池又精致太多,最后修成了一个能来回游动一点的大浴池,其中进水管和出水管都设计得很灵巧,人在里面泡澡,其他人在外面就能确保里面的水温。
浴池里有长条的白玉石,三人瘫坐在上面,水里加了舒缓的药材和香料,更觉放松。
三人都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除了云宁外,她们两个家里都在相看着人家,聊起天来,不免就先谈论到了男人的话题,特别是今天,本来就是一场变相的联谊会。
唐诗柳刚给她表姐张淑楠推销了一番谢斯年,还吐槽着,今天因为朝霞公主,她跟谢斯年拉了好半天的小手,本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的,结果转身谢斯年就给了她一瓶他自己用的护手乳,让她好好保养双手。
吐槽完又问道:“表姐,你对广平郡王怎么看的?”
张淑楠那会儿跟广平郡王被传了很久的婚事谣言,就算没那个意思,但是当外人都在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想法的,更何况张淑楠现在已经大变样了,说不定魏贵妃又有那个意思了。
张淑楠:“想什么呢,我家从来就不准备跟皇家联姻,祖父现任宰相,就怕跟那些扯上点关系,我更是没有想法,就我这心性,进了皇家,还不得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她比起唐诗柳更为理智,没什么情爱的想法,自认为如果她的婚事不能给家里添助力,那起码不能给家里惹事。
听到这,云宁不由觉得奇怪,她来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有霍子衡的缘故,对朝政上的一些事也有了解,她是医生,所以知道皇上的身体很健康,可在外人看来,皇帝到了这个年纪就应该要预备了,皇上的儿子也不少,先不说比广平小的,广平前面可还有两位呢,更有一位更是先皇后所出,怎么好像没怎么看到别的皇子的动静,就魏贵妃一系的人在活跃呢。
“说起来,魏贵妃是什么背景,怎么广平郡王好像压了其他皇子一个头呢?”
唐诗柳:“晋康郡王和豫章郡王比起广平郡王更加低调,他们成家已久,又住在宫外,在宫内影响力自然不如魏贵妃的大,别看广平郡王好像更有风头,我听祖母说,那两位才是斗得最凶狠的,只是暗潮汹涌,也不是我们姑娘家能接触到的。魏贵妃的母家,我只知道也是个大家族,祖上是跟着□□打天下的,魏家的老太爷已经致仕,他可是三朝元老,先帝的帝师。”
张淑楠:“魏贵妃的父亲可是武德司的指挥使。”
“武德司?是做什么的?”唐诗柳问道,云宁也好奇。
“听祖父说的,武德司直属皇上所管,掌管宫禁,探查军中情况,监视百官,了解民情。”张淑楠一脸厌恶道。
云宁心下了然,魏父就是个特务头子呗,看来是皇上的心腹,也不怪张淑楠这个表情,自来文武百官就最恨特务机关,看来她家人没少在背后痛骂。
张淑楠又补充道:“魏家小辈子弟众多,但成才的没几个,都是酒酿饭袋罢了,不然广平郡王为什么要四处结交,还不是能用的人太少,要不是皇上表示宠爱,怕是早让大皇子和二皇子给打垮了。”
云宁这才明白,怪不得魏贵妃等人行事如此难看,却还圣宠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