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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腾这个时间可不在家里,而是在兵部衙门上班,这段时间因为海商船只遭遇海盗损不小,连战船都受损减员,皇帝命令下来要大规模地练兵并安排实战演习,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
王太太接待了薛家母女,只是态度上远没有她们刚进京时的亲热劲儿,带着点疏离和不满,等听了薛太太说了来意,这脸上的客套都少了好几分,透着些难看出来。
王太太也是怄的,这薛老爷之前可打过主意想让薛蟠娶她的次女王熙鸾来的,幸好他们家老爷一口回绝了,否则真要让薛家透出些提亲的意思来,薛蟠这事一出,她家熙鸾还不被人笑话死?
王太太心里不快,面上便透出几分来,垂着眼睛道:“这事儿可不好办,就算老爷如今升任了兵部侍郎,可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以权谋私给外甥把这案子抹平了,本朝最忌讳徇私枉法,若是查实了丢官弃爵罚没家财不说,弄不好连命都不保,妹妹也不希望你哥哥落得那般下场吧?”
薛太太急道:“不会的,蟠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肯定是有人诬告冤枉他,只要大哥哥肯帮忙,官府肯定不敢胡乱判案冤枉我儿,还我儿一个清白,绝不会有人说大哥哥以权谋私……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嫂子,你也是当娘的,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娘儿俩啊……”
薛宝钗见王太太脸色越发难看,忙拦了薛太太,事到如今,再去争辩薛蟠到底有没有做过出格儿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件事情:“大舅母,母亲也是急糊涂了,您别生气。这事儿,我哥哥虽不那么无辜,可……强迫他人的事情,他必然是不会做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被我父亲禁足在家,若他之前真做了什么,也不会到今日才被人告了。想必是有人利用这些事情想要挑起事端以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只是我哥哥进京日子并不久,想来不该惹下这么大的仇怨来,有什么好值得旁人费心算计的?若只是看我父亲伤了而招惹来的商业对头们的商场倾轧倒还罢了,做不过破财免灾罢了。怕只怕,那幕后之人盯着的并不是我们一届商贾之家,所以我们是绝不敢叫大舅舅做以权谋私之事的,万一中了旁人的计,我们未免难辞其咎。只是即便大舅舅不管,若有心人硬要牵扯到大舅舅或旁的什么人身上,毕竟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禁不得外人臆测,而我父亲现在不能主事,我们母女又没什么门路手段,只怕也是无可奈何,倒不如大舅舅大舅母先做好准备以为防范,免得被我们连累了。”
王太太听了薛宝钗这一席话,倒是对这个总是安分随时的外甥女刮目相看,这一席话看似退让,却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一来有理有据地说明薛蟠很可能是遭人污蔑陷害的,可比薛太太一口一个“我儿子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得有说服力得多,毕竟薛蟠那人,真要说他□□□□,绝大多数人还是会信的,只有薛太太死心眼认为自己儿子是个好的。二来,王太太还真怕布置这个局的幕后之人真是冲着他们家老爷来的,毕竟王子腾升任兵部侍郎之事,还是有不少人眼红的。只是若是真的伸手帮忙,只怕这幕后之人等的就是这个,可不帮也怕有什么变数。
薛宝钗见王太太有些动摇,又接着道:“这事儿,我哥哥必然也有些错处,叫他受些教训也是应当应分,只是我怕有人刻意安排,或叫他屈打成招了,只怕就要担了不该他担的罪过了。所以只能厚颜请大舅舅支应人看顾一二,一切遵循该有的法令行事,不叫人暗算了去,我们就知足了。”
薛宝钗说到这里,王太太有种自己再不答应就未免太不近人情的感觉,薛宝钗所虑也有道理,更何况并不需要王子腾多做什么,只要不徇私舞弊,关照一二不叫有心人钻了空子又怕什么?本就要防着些以免有人拿了这件事在王子腾的官位上做文章。
更何况到底是亲戚,嫡亲的外甥,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管不成?
薛宝钗见王太太应下了,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心知法度森严,可不是能仗着有些高官贵门的亲戚就可以横行无忌的,但能得些照应,至少不会被轻易愿望污蔑了去,这样她还能想出些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情。
接着薛宝钗又以入京不久对京里情况不熟,没有能耐人差使,跟王太太求了几个伶俐能干的侍从办事,王太太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薛宝钗所言倒也非虚,薛家的下人不是从金陵带来的不熟悉京城的情况,就是刚从京里雇佣来的还不知根底并不能托付以重任,倒是王家这几个人,在王家少说工作了十来年了,既信得过,办事能力也不差。
薛太太直至跟着薛宝钗离开王家回到薛家,还有些迷瞪瞪不明所以,又怪薛宝钗说什么不要王子腾帮忙的话,在她看来,只要王子腾出马,一个兵部侍郎想把他外甥从牢里捞出来,那还不简单?大不了他们再送上不计其数的银子打通关系就是了。
可薛宝钗知道,王子腾新官上任正是谨慎的时候,估计盯着他屁股下面那张椅子的人也不少,更何况这京城是天子脚下,王子腾求表现还来不及,哪里肯贸然出手徇私救薛蟠落人把柄?与其死乞白赖求人帮助惹恼了他撒手不管甚至是大义灭亲,倒不如小退一步,只求王子腾关照一下,有王子腾震慑,那些牛鬼蛇神不敢轻易出手,她就有办法解决她哥哥的这件事情。
薛宝钗这么笃定,就是算准了她哥跟那个智能儿之间必然是银货两讫、你情我愿的买卖,事情解决的关键,还在智能儿身上。
可薛姨妈不知道这些,她只固执地认为自己儿子是纯然无辜的,如今被关在牢里,指不定要吃多少苦,从小到大薛蟠甚至都没挨过一个手指头,只恨不得立刻把他救回家好吃好喝地补一补。
待得晚间从薛老爷口中得知薛老爷竟有意要薛宝钗招婿接管家业的事情时,更是差点儿就在薛老爷跟前与薛宝钗争论起来,被薛宝钗严厉的眼神制止了,直说薛蟠在来薛老爷房里的路上不知怎的摔了一跤人有些晕,便不叫他过来薛老爷这边讨嫌让他回房去了。
薛宝钗已经询问过大夫,在薛老爷喝的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薛老爷喝了药没多久就睡熟了。
薛太太跟着薛宝钗出来,连连逼问薛宝钗:“你今日拦着我不肯求你大舅舅帮忙,莫不是打着独霸家业的念头?你不让任何人救你哥哥,是不是想着你哥哥出事回不来了,这薛家偌大的家业就都是你的了?”
听薛太太这么说,薛宝钗只觉得自己被人在心上狠狠地锤了一拳,一时胸口闷得差点儿透不过气来:“母亲,你……你怎么会这般想我?”
薛太太从不曾跟薛宝钗红过脸,一来薛宝钗从小懂事没叫她操过心,二来也是她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刚才那话说出口见女儿白了脸色她也是有些后悔的,实在是因为太担心薛蟠所以有些口不择言,如今被薛宝钗反问,便有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薛宝钗原想跟薛太太好好解释今日发生的事情,如今却只是哀戚地连连摇头:“我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然是这样看我的……母亲既然这样想了,那我便给母亲发个毒誓吧,若是我没办法把哥哥救回来,他若被判刑,我便去庵堂清修,他若被判流放,我一路跟着他去,他若被判死刑,我也不独活!母亲这下可放心了?”
薛太太听薛宝钗这么说,心中剧痛,哭道:“你这是怎么的了?我不过就说那么一句,你这是要拿刀剜我的心呢……”
薛宝钗眼泪落下来,却仍硬着心肠道:“我不管母亲您如何想我,我自会证明我的心没那么恶毒,但是有一个,母亲在父亲跟前,绝不能透露哥哥的事,父亲受不得气,再来一次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哥哥我会去救,母亲莫要再多问,但是我不想把哥哥救回来却没了父亲,母亲,你可能答应我?”
薛太太看着薛宝钗带泪却严厉的眼神,不知怎的心里一颤,就不由自主地点了头,只觉得女儿身上有种她不敢反抗的气势,就跟薛老爷身上的一样。
见薛太太点头,薛宝钗有些不堪重负地转身就走,脚步踉跄,薛姨妈的话给了她重大的打击,原来母亲竟也会用这样不堪的看法看待她。
做女人真的是太难了,不管你做的多好,总是比男人轻贱几分,不管世道怎么变迁,有些根植于人心底的观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薛宝钗回到房里,还是忍不住趴在床上哭得肝肠寸断,一面伤心着薛姨妈的误解,一面还得想着明日怎么安排人去打听秦钟相关的事情,还要给薛蟠请个有名的大状师。
莺儿是薛宝钗的贴身丫鬟,家里兄弟姐妹众多,父母养不起了,就被她太奶奶领着出来乞讨,被薛宝钗瞧见了便雇佣了她做贴身丫鬟,这么多年来,除了家里来人问莺儿取银子,她都没怎么回过家,是真把薛家当成了自己家的,对薛宝钗也是忠心耿耿。
听薛宝钗感叹女儿难为,莺儿也是泪眼汪汪,她家里姐妹多,父母好不容易生了个弟弟,那是疼得跟眼珠子一样,什么都紧着弟弟来,女儿们饿肚子光屁股他们都顾不上了,甚至为了给儿子吃点儿好的穿得好些,而让太奶奶带着她出来做乞丐,餐风露宿的,讨到钱了也舍不得花都给弟弟攒起来将来娶媳妇儿用。她大姐姐年前就被父母嫁给了一个老鳏夫,得了不少银子给家里盖了个瓦房,预备着过几年给弟弟娶媳妇。
不过莺儿也有些不一样的看法,抹了抹眼泪道:“女儿家委实活得比男孩儿艰难些,可这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我太奶奶带我出来乞讨时说,她觉得这世道变坏了,还管人家里怎么养小孩儿了,女孩儿也不许卖了换银子,非得自家养着,否则就可以把我们姐妹几个卖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何必还辛辛苦苦养着我们给我们吃穿?她小时候就是弟弟生病没银子看,才卖给我太爷爷做童养媳妇的。我太奶奶觉得世道变坏了,我却觉得是变好了,若真叫家里给卖了,还不定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去呢。而如今家里便是逼着我嫁人,只要我咬死了不愿意,他们顶多就是打我骂我,可不能一纸契书就断了我的活路。若得那一天,姑娘可愿收留莺儿?莺儿愿意伺候您一辈子。”
听了莺儿的感叹,薛宝钗忍不住叹息一声,摸了摸莺儿的头,道:“若你家里能给你说个好人家,你就嫁了,若只是为了彩礼钱要你嫁些歪瓜裂枣,你就留在我身边,少不了你的一份工钱。另外,我每月给你涨一两银子工钱,这一份儿钱你别跟家里说,自己存着,将来有些用处也不至于抓瞎。”
“哎!”莺儿欢欢喜喜地答应道,麻溜儿地去端热水来给薛宝钗擦脸敷眼睛。
薛宝钗想想,比起莺儿来,自己简直像是在蜜罐子里一般了,心里再大的不甘也不由得平复了一些,是啊,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至少如今自己还能自己选择招婿的人选,甚至能以女儿身掌管家里的产业,可不比只能任由父母兄长把她随便嫁人好得多么。
这般自我安慰着,薛宝钗强迫自己赶紧睡去,明日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安排呢,不管怎么样,哥哥从小对自己都不错,能早些把事情解决了救他出来少受些苦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