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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英最近很老实，竟然主动帮苏烨收拾起屋子来。
“你这孩子，邋里邋遢的，那些旧杂志旧报纸不要就卖了，堆在那儿又不增值。”她把书房里扔得到处都是的杂志摞起来。
苏烨皱着眉看着周文英，“我会自己收拾，你不用管了。”
周文英摆手，“你好好写你的书去，妈闲着也是闲着，帮你收拾收拾。”
苏烨微微楞了一下，心里隐隐地冒出一丝感动的错觉，旋即被他压抑回去。从小到大周文英都不是能安安分分做家务的人。
小时候他们家那么屁大点地方都是他笨手笨脚打扫的，周文英只管叉着腰挑刺儿。他小时候很乖，成绩也很好，唯独打扫屋子不是那么擅长，有时候会留下点小瑕疵，被她看到了就是一顿打。以至于打扫屋子这件事在苏烨心里留下了阴影，他一个人住能不打扫就不打扫，反正没人挑他的毛病。
周文英不但把别墅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还去超市买了油盐酱醋和两大袋子菜。
“你这厨房装修这么漂亮，怕是还没怎么开过火吧。”周文英把瓶瓶罐罐往橱柜里放，“你小时候不是爱吃糖醋排骨么，妈今天给你做。”
苏烨从厨房出来，脸色有些发白。他默默在客厅站了片刻，对厨房里的周文英道：“我今天不在家吃了，出去有点事。”说着就要换鞋出门。
周文英跑出来，“有什么事儿啊，不能改天再说，妈好不容易给你做顿饭。”
苏烨头也不回，“谈一本书的出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挺重要的，您自己吃吧。”
“唉，”周文英追了几步，站在玄关处，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
苏烨站在徐思垚家门口，深深吸了口气，按响门铃。
徐思垚跑出来开门，见是苏烨，忙让他进来。
“陆总不在？”苏烨问。
“他今天回家去了。”徐思垚说：“帮伯父伯母买点年货。”
苏烨不客气地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就啃，“你也要去他们家过年吗？”
徐思垚有点不好意思，“伯父伯母说让我过去。”
苏烨羡慕，“带点好吃的回来，就上回那卤鸡腿挺不错。”陆爸做了好吃的，徐思垚偶尔会给苏烨一点。
徐思垚点头，“你要喜欢吃，改天我也能做。”她顿了顿，“你家现在没人？”
苏烨眼神黯了黯，“她在。”他又扯出个笑脸，“不过我今晚要留这儿蹭饭。”
徐思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朝厨房走，“我下面给你吃。”
苏烨噗一声，倒在沙发上笑起来。
徐思垚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我下面很好吃的啊！”
苏烨笑得肚子疼，“幸亏陆总不在。”
徐思垚以为苏烨怕陆钦误会，于是笑说：“他没关系的。”
苏烨笑得说不出话，自己实在是太邪恶了。他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娱乐新闻。
“《丽人行》将于年后开机，不但有众当红花旦参与，更有影帝霍珏亲情客串，具体饰演什么角色，朱导暂不透露。”
苏烨皱眉，他作为编剧，只参与了男女主角和几个主要配角的选角，里面并没有霍珏，而且陆钦作为主要投资方怎么会选择霍珏参演？
他跑到厨房门口：“垚垚，那个，霍珏要出演《丽人行》你知道吗？”
徐思垚把面下进锅里，“陆钦说只是演一个小角色。”
“既然是小角色，随便用谁不行？”苏烨不解。
徐思垚答：“因为导演觉得合适吧。”陆钦跟她说起过这事儿，却也只是一句话带过。
苏烨皱皱眉，算了，人家陆钦和徐思垚都不介意，自己跟霍珏又没恩怨，别扭个什么劲儿，他相信朱导的眼光，可能是真没比霍珏更合适的人选了呢。
霍珏也很不能理解经济公司给他接的新剧本，“为什么要让我为了这么个小角色放弃男一的剧本？”
周辰笑了笑，“这个本子好，票房有保障。”
霍珏不屑地扬眉，“周哥，不怕您笑话，我这几年的人气，也算是票房保障了，我出演男一号，电影不说一定票房过亿，但也不会太冷。”不管怎么说，影帝的名头在那儿摆着，加上他的外形，即使争议再多，也会有粉丝追捧。
周辰嘴角含笑，“可是朱导就是挑中你了，这个圈子，还没几个人敢给朱导吃闭门羹。”
“陆钦能同意？”霍珏皱眉。
“他当然不同意，”周辰道：“为了这件事和朱导大吵了一架，差点撤资。”
“你怎么知道？”
周辰看货珏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带了那么点轻蔑，“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霍珏很讨厌这样的眼神，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他忍不住提醒：“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上次那件事，陆钦不会查不到是谁干的。
“阴谋？”周辰不以为然，“目前陆钦还是投资方，他能拿你怎么样，你有点什么问题，整个《丽人行》的剧组都要跟着遭殃。”隆氏和忆恒是多年的对手，陆钦的行事风格他很清楚，谦谦君子、心慈手软，追求什么狗屁艺术，坚持狗屁原则，殊不知商场上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些玩意儿，要不是身边有李凌这样的人，忆恒早就倒了。
为了所谓艺术，忍气吞声，同意朱导用霍珏，这种事也就只有陆钦能做得出来。
霍珏还在迟疑，以前他不是没拍过忆恒投资的戏，那时候陆钦对他还格外照顾，没过几年，恩人就变成了愁人。他心里清楚，自己走错了路，可是如今已经骑虎难下。
周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周哥始终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他笑起来，“毕竟你手上掌握着周哥的大把柄呢。”
霍珏怔了一下，也笑起来，“周哥放心，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出卖谁也不能出卖您啊！”
周辰满意，“你是聪明人，当初碰上的幸亏是你，要是别人，我还不放心跟他们合作呢，对了，改天带你去见几个新朋友，这圈子名流多着呢。”
霍珏点头，却没有期待，他知道，周辰说的并不是娱乐圈。
周文英开始一趟趟采购年货，看样子是要在家里过年的架势，苏烨从前一个人过年觉得孤单，如今有人陪他一起过年了，他倒比往年更不自在。
一顿年夜饭吃得味同嚼蜡，苏烨木然地看着春晚小品，不但笑不出来，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
周文英买了瓶红酒回来，“来，过年怎么能没有酒，跟妈喝两杯。”
苏烨端着杯子，没喝，他的心还没大到能和周文英把酒畅谈。
周文英自顾自喝了两杯，脸上泛起微红，“咱们娘俩多少年没一起过春节了，还记得你小时候，过年闹着要吃饺子，妈又不会包，给你从超市买了一袋速冻的，你尝出来了，偷偷抹眼泪。”
苏烨微微勾了勾唇，声音很轻，像是说别人的童年，“后来您把那盘饺子都掀到了地上，我趴在地上捡，你直接把我从除夕揍到了大年初一。”
周文英默然片刻，眼中有些黯然，“知道你还怪我，记仇的玩意儿，怎么就不记点儿妈的好。”
苏烨笑了笑，“记着呢。”
周文英哼了一声，“记着个屁。”
苏烨沉默，如果不记她的好，今天又怎么会和她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呢？
周文英叹了口气，“得了，好不好的都过去了，”她看了眼苏烨，“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也就我这么一个妈。你说是不是？”
苏烨继续沉默，心里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钝钝的疼。
“前些年妈在外面，”周文英停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杯酒灌下去，“也挺想你的。”
苏烨猝然站起来，“春晚没什么好看的，我先上楼了。”
周文英不等他抬步，“小烨，妈对不起你。”
苏烨说：“你别一口一个妈的，当初你不是经常说你没我这个儿子么。”从前每当她毒瘾犯了，他不给她毒品的时候，她都会撕心裂肺地喊：“我没你这个杀千刀的儿子，滚……”
周文英眼泪夺眶而出，“妈那是……”她说不下去，痛苦地呜咽起来，“你别当真，妈知道你心好。”
苏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被毒品折磨的已经不成样子，褪去厚厚的妆容，苍老憔悴的近乎可怖。他帮她抽了张纸巾，“大过年的，哭多不吉利。”说完，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周文英的眼泪越擦越多，她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这眼泪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想就这样收手，毕竟，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然而，她不能，她离了他心会痛，会不舍、会自责，但离了那东西——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