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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更热切地希望他可以幸福。只是一想到那些幸福里没有我,我依然会觉得很难过。
但,也仅此而已。——陆胜男
?
订婚么?
好似心里有个湖,向暖的话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其中,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开了去。
陆胜男却说:“陈孝礼果然是地头蛇,还敢给你们家递请帖。偿”
她声音平静不起波澜,好似刚刚向暖只是说了句“天气很好”一般。
向暖却握着她的双肩,眼里是“恨铁不成钢”的光亮:“胜男,你醒醒好不好?”
向暖曾和陆胜男说过很多次,她说,胜男,趁现在还年轻貌美,找个合适的好人就嫁了吧。
陆胜男轻轻捏着她的手,笑得平静:“暖暖,我一直都很清醒。”
向暖放开了手,托着腮帮子看她。
“胜男,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
“怎么这么说?”
“这几年冷眼看着,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只要不是太离谱你都会去,也会尝试和处得来的男人约会,每当那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其实你也没有很喜欢江景白……”
向暖抿唇笑了一下:“这几年我也不曾听你提起过江景白来,可是每每你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的时候,总是会给人一种你在想他的错觉。”
无论是在Perth,还是在江城,向暖总是能在陆胜男的眼睛里看到江景白的身影。
好似着了魔,明明江景白不曾出现,明明她年华正好,谁也不曾将陆胜男和江景白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过,可是,连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会奇怪,冷清如陆胜男,会如此执着的喜欢着江景白。
陆胜男眯着眼笑,淡淡的,如风。
向暖一直在想,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样的。激烈如自己,即使漂洋过海,只要他在,她都无所畏惧;安静如胜男,几年如一日的沉默,无论他在或不在,她都一如既往。
而如今,她爱的人早已面目全非,而胜男爱的人,迟早会另娶他人。
她们是高中起最好的朋友,知晓彼此所有的秘密。
可是,关于爱情,却殊途同归。
“暖暖,不早了,回去吧。”
“陆胜男!”向暖气结。
“暖暖,其实你也知道的吧?”陆胜男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比谁都清醒,因为我比谁都清楚,我和他本就是云泥之别。我从没想过和他会有结局,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心意。而我从未期待过会得到他的回应。喜欢他,是痛还是幸福,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与他无尤……”
他本是天之骄子,如同这遍布江城的榕树,枝繁叶茂;而她,不过是山间的一株野草,坚韧却卑微。
安安迈着小短腿走了过来,中途还摔了一跤,向暖和陆胜男谁都没有去扶,只是笑着看他。草坪虽然柔软,但正是草木生长的季节,难免扎人。安安摔跤后也不哭闹,自己爬了起来,只是走得更慢了一些。
“胜男,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江景白。”向暖声音很轻,“相反,在我的认知你,你比谁都强大。”
陆胜男怔了怔,随后苦笑:“怎么会。”
向暖抱起安安,看着陆胜男,表情认真而真挚:“胜男,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陆胜男扬起头,看着江城一洗如碧的天空,眼角酸涩。
“暖暖,喜欢他,是我这二十六年的人生里,所做过的最幸福的事。”
?
向恒出差了,向暖妈妈思念外孙,所以向暖跟着陆胜男回公寓取了安安的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后带着安安回了向家。
安安一走,好似带走了整个屋子的生气,家里变得空旷起来,于是陆胜男索性放了李阿姨三天假,正好这几天她心情不是很好,想静静地待几天。
可是她没有想过会在盛世遇见江景白。
在八楼和小路盘点完库存出来的时候,她正侧着头和小路交待细节。当江景白在走廊尽头出现的那一秒,陆胜男就看见他了。
向暖的话却在耳边响起。
七月七日的订婚请帖。
江景白越走越近,她想了一下午,再遇见的时候要和他说什么,她该说恭喜的。可是……
她忽然想告诉他,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没有缘由的,只是想告诉他。
陆胜男握紧了手指,感受着自己强烈的心跳,小路的声音都变得虚无,只余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巨大声响。
“陆经理,”小路捅了捅她的胳膊,“你看,那个是不是陈老大?”
陆胜男闻言,收敛了心神,顺着小路的目光望去,更先看到的却是陈默。
她穿着青草绿的连衣裙,正亲昵地挽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的胳膊,不知是谁说了什么,陈默笑起来,扭着男人的胳膊撒娇。
她虽然没有接待过陈孝礼,却是知道他长什么样的,赵恒之曾在那份名单后附了每个人的照片。
这个看着和蔼可亲,混入人群里大概和普通的中年人也没什么不同的男人,不是陈孝礼又是谁?陆胜男的掌心握了又握,她是有多心大,才能忽略江景白刚刚侧身让出电梯的陈孝礼和陈默来?
前一刻还起了涟漪的小情绪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胜男和小路侧身站在走廊边上,等着他们经过。
道上的人都叫陈孝礼“陈老大”,听说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主。坊间关于陈孝礼的传闻满天飞,活将他描述得阎罗在世,夜叉附体。
而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则是他收小弟的规矩:留一指,或者一趾。
据说陈孝礼原本只是山沟里出来的打工仔,后来因缘际会救了江城一豪门千金,陈孝礼被聘为保镖,最后还和被救的千金小姐订了婚。原本到此该是美满了,谁知道不久后那位千金小姐家里破产,两人不了了之。有人说是陈孝礼凉薄,有人说是千金小姐另攀了高枝……
总之陈孝礼还是没和那位千金小姐在一起。
而后陈孝礼独自出来闯荡,竟也闯出了一片天地来。开过赌场,倒过文物,伤过人,坐过牢…不知是不是狠戾的事情做多了,凡是出门必有四到八个保镖随行。听说近些年大抵是因年岁见涨,又或者因为独生女身体不好的缘故,陈孝礼竟然开始信佛。
然而这样一个信佛的人,却要求所有拜在他门下的小弟都得断一指,或者是断一脚趾,以示忠诚。
陆胜男在心里搜索着关于陈孝礼的一切,别的她都不信,唯独爱女如命这一点,她信。
一行人越来越近,陆胜男挺直了脊背站在走廊边上,带着45度的微笑。江景白在靠着陆胜男的这一侧,他们走近了,眼角余光看到陈孝礼也不过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实在与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陈老大联系起来。
走得近了,陆胜男觉得自己鼻翼间似乎闻到了江景白身上的淡淡烟草味。为了安安,她向来不留指甲,此刻两只交握的手掌却还是被她抠进去的力度戳得隐隐作痛。
江景白微笑着和陈默说了句“一会儿蛋糕里的草莓都给你吃……”
“搞得好像今天是我生日似的……”
他们渐渐走远,身影很快消失在某间包房里。
从始至终,江景白连眼角都没扫她一眼。
“陆经理,你怎么了?”
“啊?”陆胜男望着小路,“怎么啦?”
“人都走远了,我们也走吧。陆经理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早点儿回去休息?”
陆胜男闻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有啊,”小路目露担忧,“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是不是发烧还没好?”
陆胜男顺口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
小路笑着推着陆胜男往前走:“赵老板昨天开会的时候说的。”
陆胜男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小路很快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周末的时候,盛世总是格外忙碌一些。陆胜男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也无暇再去想江景白的事。因为是早班,所以十二点的时候陆胜男就收拾东西准备。
订婚啊,陆胜男拎着包穿过长长的走廊,埋头思索着这两个字的含义。
即使曾经设想过千万遍,再见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结婚,生子。那天初遇,当江景白说陈默是他女朋友的时候,心底被巨大的失落填满,无暇他顾。然而清醒过来后,她并不否认,其实她还是有着一丝的庆幸。
只是女朋友而已……
在盛世看惯了风月,小三、二奶都习以为常,不过是个女朋友。就好像当初她问向暖为什么就和白司念走到了如今这一步的时候,向暖曾讥诮地回答她:结婚都有离婚的,谈个恋爱分个手,再正常不过……
空气里带着潮湿,温润而清新。陆胜男踩着小跟鞋,与地砖触碰时发出铿锵的声音。
面对江景白,她终究是介意的。所以,才会有“也许他们会分手”这样恶毒的想法。
所有的云淡风轻,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陆胜男沿着小巷子信步走着,有喝醉的人在路边大声尖叫,有成群结队的学生模样的小男生笑闹着从她身边路过……
好似又到了一年的毕业季,他们肆意欢笑,青春洋溢。
心底好似被凿穿,空荡荡的灌着风。
她终究是在意的,无可否认,却无能为力。
陆胜男自嘲地笑了笑,不再去想。而更为重要的事,是陆海升。
陆海升的病情并不算稳定,所以医生并不同意他出院,可是奈何陆海升铁了心要回陆家村。
陆胜男叹口气,也不知道她那个名义上的舅舅是怎么想的,连这么拙劣的谎言都能编出来。其实她是不在意的,不过是几分地和一个宅基地而已,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再回陆家村。
陆海升却是执拗的不松口。
她知道,是因为那几分地里种着几颗已经活了三四十年的柏树。是陆海升和她母亲幼时一起种下的。
母亲已经成了白骨,故人却还在,所以总有那么几分执念……
“既然找了我,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别TM的废话!”
“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出事?出事的还少吗?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
陆胜男埋头走路,却隐隐听见巷子深处传来争吵声,听着有些耳熟。她想起上次也是在这条巷子里遇见江景白时他正狠戾地教训一个男人,是她不曾见过的凶狠,心下怅然,又觉得好似刚刚那个声音就是江景白一般。
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她简直是走火入魔,听谁都像是江景白的声音。
向暖说得对,他们总是轻易的被蛊惑。
她和江景白,从来都是单相思,哪里来的爱情一说。
于是头也不回的从巷口走过,隐隐听见里面有打斗的声音,陆胜男走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