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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说什么?”萧炎面色晦暗,抱胸居高临下看着德君。
德君并不被他身上发出的煞气所动,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本来我还担心承恩侯被蒙骗,现在看承恩侯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也对,承恩侯自幼纵横沙场,什么阴谋诡计看不穿呢?”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萧炎冷冷打断他。
德君便也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道,“你的那位妻主庄参事和你兄长大盛皇后之间的关系,可非同一般。”
“万安郡王曾经无意撞见过她和皇后在茶楼里面私会,言语间两人情谊甚笃,说若不是皇命难违怕牵连众人,定要隐姓埋名远走天涯做一对平凡美满的妻夫,再不牵绊京中繁琐。情义切切,叫人动容。万安郡王告诉我的时候我也是不信的,结果一查,竟然——”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就是不知他们是暗通款曲,还是承恩侯你答应了的。”
尽管早有准备,但听见这话从德君口中冒出萧炎还是感觉心口又被结结实实捅了一刀,甚至生了一股强烈的怨愤之情,老天爷如此憎恶他么,一夜之间,让他接连被人戳破真相,他以为的幸福都是假象,他以为的妻夫之情全是笑话。
我反倒成了那个棒打苦命鸳鸯的恶人了?沾沾自喜,自以为找到了白首之人,还不知道被人怎么可怜笑话!
最后的侥幸也破灭了,到这时候反而心里镇定的厉害,也麻木的厉害。
“德君你说我便会信么?我妻主待我体贴,我兄长品性高洁,干不出这种龌龊下流的恶心事!”他向里间帷幕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那个人在听着,不禁唇角冷笑,带了一丝残忍。
他就是要说给他听,龌龊下流,无耻之极!光是让他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承恩侯,你一向面对的都是战场上直来直往的刀光剑影,不懂人心诡变,我劝你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德君不以为然,缓缓道,“还有一句,就是情深不能自已,便是你兄长你妻主再恪守礼数,但情到深处人哪里还能做的了自己的主呢?即便他们永生不见,每日朝夕相对,承恩侯会不会想,你妻主看到的到底是你还是你兄长蒋牧白呢?”
“够了!”萧炎听不下去,握紧了拳头,火气腾腾喝住了他。
德君哂笑,“看来被我说中了,你嘴上不信,其实也没什么信心不是么。”
该死的!萧炎盯着德君只觉得生平未见过如此令人憎恶的人,但可悲的是他的话语确如魔音一般在他耳边回荡,让他发疯一般想从过往那一幕幕相处中找出蛛丝马迹,十三那温情的眼神,落在的究竟是自己身上还是蒋牧白?
“不过——”德君话锋一转,“我也是能体谅庄参事和皇后的。”
“承恩侯须知皇宫虽则富丽堂皇尊贵无比,但对男子来说却是个孤苦冷寂的地方,皇后虽然圣恩隆重,但是后宫那么多翩翩君子,又怎么敌得过呢?陛下虽然风姿伟越,但在知冷知热上到底比不上庄参事体贴,她是个文人,和皇后又情趣相投,若没有身份负累,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萧炎冷笑,“德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我不过是从自身经历来说罢了,我也曾和爱人别离,自然知道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叫人缠绵悱恻,不过索性我心底那人已经死了,所以我也就放下了。”德君一摊手,无所谓道,“就不知道生离之人能否放的下。”
“德君说这话不怕我说给陛下听?”萧炎收敛起面上情绪讥讽道,“你身为后宫之人,张口闭口情情爱爱,还是对着废太女,倒真坦荡。”
“我相信承恩侯至情至性之人,不会如此。”德君随意道。
“说了这么多,德君不辞辛苦过来想要什么?”
“我们合作如何?我和蒋牧白成相持之势,承恩侯若助我,我自有办法让庄参事对你死心塌地。”
“德君莫不是得了癔病?”萧炎声音古怪,“你父亲和我父亲势同水火,我助你?”
“我明白了。”德君大方点头,站起身似乎就要走了,“只希望承恩侯看在我送信的情面上将来手下留情。”
眼看着德君马上就要出门,萧炎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站住!”
“承恩侯有事?”
“当时对我妻主下手的人是你?”萧炎不紧不慢问到。
德君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问道,“她对你无心无情,承恩侯难道心里还记挂她?她现在就在大牢之中,承恩侯不伸手的话她不也只剩一条死路么?”
“那也轮不到你插手。”萧炎的声音凛冽如金戈相碰,“这是我妻主和我之间的家事,我把话放在这里,就算要她性命也只有我有资格了结,不相干的人最好放聪明点。”
“承恩侯对夫人情深义重,我佩服不已。”德君并未被他身上的戾气摄住,手随意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轻抚下面的流苏,说到,“我只是有些替承恩侯担忧承恩侯你最后能换来些什么,皇后他风姿绝世又心志坚韧,势必权势愈盛,倘若日后陛下有个万一,连最后一丝牵制都没有,承恩侯以为你——还能保得住妻主么?”
“论权势论情谊,你凭什么和他相提并论?”德君的声音渐渐冰凉,暗藏讥讽,“不过只要蒋牧白可怜你,求得兄弟同侍也算美事一桩”
萧炎赤红着眼睛盯着德君的背影,只要他伸伸手,墙上的长剑近在咫尺,随时可以让这个令人厌恶的声音永远消失。但他如铁铸成的塑像一般僵立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德君隐没在门后消失不见,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恰似踩在他的心头,不紧不慢。萧炎猛然动作,电光火石之间那柄吹毛短发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蒋牧白的颈边,只要他再往前一步,立时便是血溅五步。
“蒋牧白——”萧炎牙关紧咬,这三个字似乎灌注了无数情绪。
蒋牧白神色未变,似乎被刀剑顶着的不是自己一般,他抬手握住剑刃缓缓向边上挪开,血霎时顺着冰冷的剑身滴落。
“萧炎,我不欠你分毫,和贞安相识定情在前的——是我。”他一字一顿道。
......
“公子,那萧炎似乎软硬不吃呀,他和皇后是兄弟,肯定不会帮答应和我们合作的。”回到宫里,贴身侍从一边伺候德君梳洗一边轻声道。
“傻瓜。”德君轻笑调侃了一声,“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为何还要去一趟?”小侍不解,“直接禀告给陛下不好么?”
“一下子就让陛下知道了多没意思,血呀,得一滴一滴的流。”
德君望着镜子中的人影,多么动人的面庞呵,可周遭包围的尽是黑暗,被掩埋在无限的孤寂中。
他既舍弃了所有,就是要让蒋牧白陪他一起,一点点被毁灭。
“你以为蒋牧白最大的依仗是什么?”德君边说话边随手摆弄着妆盒里的一根金簪,那是君位的男子才有资格佩戴的,华丽贵重非常,但和皇后的规制还是差了许多。
“陛下最喜欢他?”小侍试探道,见德君笑而不语又猜,“那是荣郡王势力显赫?”
“都有。”德君把簪子抛回妆盒,“我一直在想他凭的到底是什么,我日日想月月想,终于叫我看明白了,他凭的一是他的权谋之术,二是承恩侯。”
“承恩侯?”
“承恩侯萧炎才是他未来最大的依仗。”德君道,“荣郡王势大,但毕竟老了,可是萧炎不一样,他少年天才战功赫赫,手里握着的是几十万大军,说句难听的想要大盛变天也不是不可能,更难得的是他还没有野心。蒋牧白是个极有抱负之人,可无论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没有萧炎这个兄弟相帮,他都是做梦。”
“所以公子才和他说那些话!”小侍恍然大悟,激动道,“让他们兄弟反目!也是,哥哥背着自己和妻主勾搭,我要是承恩侯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他自言自语到。
“我在萧炎心里种下一根刺,这根刺能不能长成毒獠就不知道了,但日后对着蒋牧白,他必定会怀疑,若是让蒋牧白得了权势,真不会夺了他妻主走么?蒋牧白可是在先帝身边长大的,先帝强夺别人妻子的事情,也不过是十年前。”
“对了,公子,刚刚显国公府和家里都来信了。”小侍小心翼翼道。
“说的什么?”
“问为什么会让承恩侯被换了出来,主子听说里面有公子的手笔,十分恼怒,叫公子马上给他个解释。”
德君的声音低不可闻,“解释?他把我当货物一般贩售皇家的时候......当给我的报酬了。”
小侍铺了床,伺候德君上床休息,见自家主子面色平静忍不住问,“承恩侯最后会出面救人么?”
“谁知道呢?”德君声音婉转,却饱含苦涩,“情长情短,半分不由人。”
小侍不敢多言,默默端着烛台准备退下。
突然听到床帐中德君的声音,“吩咐下去,该给显国公府透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