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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刻,月冷如钩,钩去了唐文功与唐仲宁曾经拥有的权势与风光。天牢里很冷,也很潮湿,幽暗角落中,老鼠似在打架,不断发出刺耳的“吱吱”声。仲宁颓然坐在地上,靠着墙,另一边是他的父亲,同样的姿势,眼内却是喷火。“展君宜这小子竟然在我侯府中来去自如,这一班护院岂不是瞎了眼的狗,剁了爪的狼?”
仲宁哼了一声,“爹你这事还能怪那班蠢货,我的呢?那两包药粉……一定是那个贱人!”
“我早就同你说过美色惑人,偏是你一味沉迷,这下好,杀头的大罪,想救也救不了你。”
“不,不会的,皇上不会杀我的,也不会杀了爹你,”仲宁拍了一记大腿,“最多让展君宜再得意几天,等这次打完了仗,西北一定,我看皇上……”
唐文功伸指放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别说了,有人。”
仲宁噤声。有轻微的脚步声伴着话语声,很快由远及近。“皇上,小心脚下。”皇上?唐文功和唐仲宁立时一蹦而起,叮叮当当的铁链敲击着碗口粗细的的铁栅栏。“皇上,臣冤枉啊!皇上!”“皇上,这是人有心陷害,故意布的局!”
灯火半明半寐,站在牢前的皇帝戴着兜帽,人也笼在玄色大氅中,像一团幽暗的鬼影,“陷害?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暗地里在做什么!”
仲宁的心像是被人吊了起来,五内翻腾,磕头的声音伴着铁链的声音,砰砰不绝,“皇上,臣的确让人私自配了一些药粉,可是只是自己享用,并无流传祸害。”
“真没货害过人?那么想必是朕听错了,又或是冤了你。”
磕头之声更为响亮,很快,仲宁的额头上一片鲜红,“臣不敢。臣想起来了,臣一时糊涂,错将药粉给了小舅,也就是谨王妃的弟弟,但是臣……臣并不是有心要害他的呀!”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那两包东西总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吧?”皇帝眸光一转,声音低沉,“你爹的账本也不是人凭空捏造出来的吧?”
唐文功在另一边的牢房内磕头如捣蒜,“臣知错,不过……臣……臣也是一片苦心为皇上啊!”
“为朕?”
“皇上雄才伟略,微臣知道皇上不满北齐已久,这次千载良机,就算不能让北齐就此覆国,也要杀得他们无力还击,再无余力来我大溱西北之地寻衅滋事。”
皇帝眉角一跳,“所以朕这一次挑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元帅。”
“是,皇上慧眼识人,但是行军打仗,不仅在于人,也在于钱。”
“钱……”皇帝的唇角微抿。
唐文功续道:“臣多年以来执掌工部,这几年又执掌户部,知道大溱这几年虽说风调雨顺,但补上早几年战事以及天灾的窟窿,所余已经不多。这次北上北齐,战线之长、人力之众都是开大溱之先例,而且粮草、兵马之用所费甚巨,若是单凭增加赋税恐怕不能,所以臣这次私下收受并非为己,乃是为公,所得之数再加上臣的微薄家产,相信能为这次战事添上一份力,为皇上解去一层烦忧。”
解忧?皇帝眸色一亮。他之前看过册中所记之数,若是能添上,的确解了大难。“若真如你所言,你还真是大溱的忠臣,朕的知心人了。”
唐文功连连稽首,“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一心为皇上着想,为大溱添力啊!”
皇帝对他头上渗出的血丝视若无睹,只道:“你既有此心,朕也有此意,朕却之不恭。”
“皇上请尽数取去,微臣只盼这份绵薄之力能助王爷凯旋,能令皇上以后一统九州!”
这正是说到他的心坎里,皇帝脸色稍霁,显出稀薄的笑意,“钱财朕可以取去,你们的命呢?”
两父子同时身上发软,又同时磕下头去,“微臣请皇上处置。”
无声,只有夜风尖叫着从那窄小的窗口穿过,一阵一阵,就如皇帝的心思,不知旋了几旋,方才罢手止歇。“朕放了一个最能为大溱带来胜利的人去西北,朕也想放几个最想大溱胜利的人去西北。唐文功,革去户部尚书一职,褫夺爵位;唐仲宁,革去殿前副都指挥使一职,家产悉数上缴,即日发往西北充军!”
父子俩听说,那一身沾湿重衣的冷汗终于止住,“谢皇上不杀之恩。”皇帝点了点头,紧了紧大氅往外走道:“仲衡无罪且有功,侯府的宅子暂且给他留着,别的,等你们有命回来再议!”
十天后,君宜领兵出发,云雅带着予儿与顺太贵妃一起进宫居住。空置多时的寿宁宫早已打扫干净,予儿毕竟年幼,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便叽叽咯咯的东奔西走,到处探看。窦弯儿和冬雪两人看着他,顺太贵妃则看着沈嬷嬷带同一众宫人规整布置。“这里虽然不算宽敞,但住上我们几个应该还不能算挤。”
云雅含笑正要开口,宫门外忽又进来几个内侍。云雅认得带头之人正是皇帝这边的,急忙让窦弯儿拉住笑闹玩耍的予儿,看着内侍们缓步走近。“谨王妃接旨。”云雅整衣,带同一众人等齐齐跪倒,就听那尖利的嗓音抑扬顿挫道:“皇上口谕,寿宁宫居所狭窄,太贵妃又素喜安静,特赐王妃于寒绯轩居住,钦此。”
云雅结眉。那带头之人却是欢喜,满脸堆笑,“王妃,请随咱家去吧。”
云雅回首望向顺太贵妃,“母妃……”
“寒绯轩近御苑,推窗出去就是那几株珍品梅花,难得的清静之地,你过去吧。”
云雅看她眸中无奈却又冷毅之色,心中自也刚硬起来,“是。”
抱过予儿,又想从带进来的下人中拣出几个跟随,打头的内侍又道:“王妃无须担心,寒绯轩中已有极妥帖的人手伺候,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云雅当然知道这精挑细选意味着什么,于是笑微微道:“公公说的是,宫中的伺候自然是极妥帖的,只是这两个丫头跟惯了我,比别人多晓些心意。”
那大太监瞥一眼窦弯儿和冬雪,一笑微微躬身,“王妃,请。”
寒绯轩是一座两层小楼,南北通透,门前是几棵寒绯樱,因未到花季,满枝皆是绿叶,层层叠叠的,倒也现出勃勃生机。云雅踏着屋内的缂丝金线繁花毯到处略看了看,回身微笑道:“果然是个极好的所在。”大太监笑道:“皇上虑着天就要冷了,所以指了这么个上佳的所在,冬暖夏凉,而且离着紫宸殿又近,王妃若有什么需要,尽管遣人过来。”
云雅答应着,让冬雪取了两张银票递了上去。太监们千恩万谢地走了,又有在这里伺候的内侍、丫鬟和婆子等人上前行礼。云雅一一留心看了,吩咐几句让他们散去后,予儿已扁着小嘴在她怀里睡着了。云雅怜爱地看着他,微微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腿。冬雪上前轻声道:“王妃,让奴婢抱小王子去睡吧。”云雅摇了摇头,“我来吧。你同弯弯把东西拿出来收拾收拾,再取些小玩意儿出来散下去吗,这里的人都是不能得罪的。”“是。”冬雪听命下去了。
云雅抱着日渐沉重的予儿缓步上了二楼,掀开仙鹤撷芝的幔帐,拖过百福枕与如意被。予儿咂巴着嘴,在梦中露出笑颜。云雅也禁不住笑了,低头吻了吻他柔嫩的小脸蛋,悄声道:“是不是梦见了你爹?在做什么呢,让他快些回来好不好?就说……说娘想他了,很想很想……”
送来的晚饭是极为丰盛的,而且像是知道云雅喜欢吃什么,每一样都极合她的口味。云雅喂完予儿,勉强吃了几口后便命撤下。窦弯儿为她端上茶,抱过予儿道:“皇上怎么不在战事上用用心?尽……”瞥见云雅眸光,咽下下半句,嘟囔着道:“不安好心!”
云雅抿了抿唇,“皇上于百忙之中仍然关怀母妃同我的饮食起居,实在令人感佩。”
窦弯儿瞪大了眼,“王妃你……”
“我什么?我说错了么?王爷带兵出征,这一仗不仅攸关大溱,也关系着西越与大周,皇上殚精竭虑,心系前方之外还要关心着我们,所思所为实在无人能及。”
窦弯儿张大了口。予儿大约是觉得好玩,伸出小拳头就往她嘴里送,“吃……吃……”窦弯儿哭笑不得,捉住他的小手亲了亲,道:“不吃不吃,吃饱啦。”予儿噘起小嘴,瞥眼看见门口明黄一角,一下又拍起小手来,“皇伯伯。”
云雅和窦弯儿同时站起行礼。皇帝脸上带着几分倦色,但对着云雅,仍是温和而笑,“弟妹快请起,弯弯也起来吧。”窦弯儿不知道他何时进来,听去多少,脸上便有些讪讪的。皇帝却似平常,接过予儿后突然双臂举高又放下,反复几次,惹得予儿挥舞着小手,咯咯大笑,“要,还要!”
皇帝又抱着他来了几次,云雅笑吟吟上前道:“予儿,你皇伯伯也累了,你也该休息了,下次再玩吧。”予儿搂着皇帝的脖颈,嘟起嘴道:“不要,不要睡!”皇帝抚了抚他的小脸,“不睡不睡,我们再来玩,好不好?”予儿点头。云雅轻咳了一声,“予儿。”予儿不乐,扒着皇帝不放。皇帝向云雅道:“朕不累,陪他多玩一会儿无碍。”
云雅正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如何都得按着规矩来,不然有这一次,下回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岂不是坏了规矩,乱了纲常?”皇帝眸光倏然一烁。云雅无觉,伸手向予儿道:“听话,让雪球陪着你上去睡。”听说有雪球相伴,予儿总算松开皇帝伸出双臂。云雅抱了他下地后又交给窦弯儿,让窦弯儿带着他上去睡了,一时回首向皇帝歉然道:“皇上请坐,失礼了。”
皇帝默然,喝了几口人送上的茶后方才开口,“在宫里还习惯么?”
“习惯,妾身才刚还同弯弯说皇上一心几用,对母妃和妾身等人关怀备至,还有……”
皇帝放下了茶盖,只轻轻地一声“嗒”,就让云雅的话头止住了,“你知道朕这么用心是为了谁。”
“妾身知道,正因为知道才会感念皇上不避嫌忌,愿意为妾身坏了规矩。”
皇帝眸色深深,看了她许久后不怒反笑,“你知道朕最喜欢你什么吗?”
云雅低头不语。
皇帝笑意不减,“不论你说什么,总让朕觉着很有趣,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云雅苦笑,“妾身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从前王爷常常被妾身惹得动气呢。”
“或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呢?”
云雅眉角一跳,再望着他的时候,脸上带着天真神气,“在皇上面前,妾身不敢随心所欲。”
“可是朕听得出,你说的话都是真心。”
“妾身的话是真心,那么别人呢,难道都是假意?”
皇帝的脸色有些凝固,“朕听过太多的假话。”
“也或许是因为假话听得太多,所以有时即便听到真话,也只以为那是假话。”
“是么?”皇帝唇角微微一扬,现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那为什么听你说的都是真的呢?”
云雅笑意清浅,如见底湖泊,漾起人心头层层漪涟,“因为妾身对皇上无求,所以皇上才会放心倾听。”
皇帝一手支着头,烛火下眸色晶莹明亮,脸上显得清澄许多,“其实朕很想你对朕有求。”
“求什么呢?妾身如今唯一心愿就是王爷能早日平安归来。”
“朕也求这个,不过有时候想到齐兵骁勇、武帝狡诈,朕也会担心九弟,怕他……未能如人愿,到时候……”
“到时候妾身就会有求于皇上,皇上也会有求必应,是不是?”
“是,不论你想要什么,朕都会答应。”
云雅垂下眼帘,交握着的双手中有一层薄薄的汗液,冷了,透着一股钻心的凉,“妾身求的就是王爷,王爷不在,妾身无欲无求。”
一片沉寂,静得能听见彼此轻细的呼吸,蓦然,皇帝陡地起身,打破难堪的静默,“朕不信,万一有那么一天,你真会无欲无求!”窦弯儿下楼看皇帝走远,扶一把僵立着的云雅,道:“王妃,小王子睡了,我让冬雪看着呢。”云雅颔首,抿一口已经放凉了的茶,“弯弯,我很怕,怕这场仗会输。”
窦弯儿以为她说的是君宜的仗,宽慰她道:“我打听过了,王爷上过大大小小的战场不下二十场,而且人人都说他是武曲星下凡,从来不会输的。”云雅又喝了一口茶,心头更凉,“我是说我。如何能打消皇上的念头,如何能在这皇宫中保全自己,越来越没有胜算。”
窦弯儿咬着唇,也是没有半点主意,“皇上真是贪心不足,自己都有这么多妃嫔了,还觊觎……”云雅向她皱了皱眉,悄声道:“才刚还没有吃过亏么?这里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万一被他听到个一星半点,恼起来,我怕我也救不了你。”
窦弯儿掩口失色,转了转眼珠又跑到窗口和门边四处探看了一回,“按王妃这么说,我们以后岂不是很难熬?”云雅目光深远,“是,从明天起,这里就是宫中瞩目之地,所以你和冬雪要分外小心看紧予儿,饮食上也半点马虎不得。”窦弯儿郑重点头,“知道了,我和冬雪两双眼睛四只手,绝不教人得逞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