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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娆脸色一白,她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可是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听他说出。君宜坦然道:“我不是可怜你,只是吟风想让你重新高兴起来。”
“他求王爷娶我?”
“他以为你只有嫁了我才会高兴,所以求我。”
语娆默默。曾经她是以为只有嫁了他才是真正的顺心畅意,可是此刻,她感受不到一丝的欢畅之情,只是想哭。“如果王爷早几日说要娶我,我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如今……”
“如今你为什么不高兴?我娶你,绝不会看不起你,你应得的,也一样都不会少。”
“我……”语娆结口。她说不清,只知道就是不同。“王爷若要娶我,王妃那里怎么办?”
君宜剑眉一扬,“王妃依然会是王妃,依然是我唯一的妻子,这个你之前就知道。”
语娆咬紧下唇。是,她是从前就知道,可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如此不同。“王爷,请让我想一想。”
“好,是该好好想想。”君宜点了点头,折返身似要出门,未几,又顿住脚步,“我再多问一句,那天那碗杏仁沙是你做的?”
语娆摇首,“是宫里赐下的,太贵妃让我拿给王爷。”
“那你一定也吃过?”
“是,很好吃。”
君宜眸光渐冷,是很好吃,也很要命,就像他的母亲,既美且毒。
云嫣惬意地靠着软枕,手边盘上是一只只做的小巧如生的蝴蝶酥。随手拈过一个,细细咬去那振翅欲飞的双翅。太好了,君宜天天来侯府,必是生米已成炊,不得不拉下面子来求娶,而语娆装个几天样子就必定会答应的,到时候……她又一口咬掉了蝴蝶的身子。她的好姐姐就将会多一个对手,一个既有家世又有婆婆支持的对手,一定很快就能分得宠爱,让她的姐姐头疼不已……脸上显出一抹得意的笑痕,云嫣抚一抚肚,舒服地叹出一口气。料理了这摊,她就得解决自己的事了。日子见长,老不显怀也不成事,趁着侯爷不在,侯夫人病倒,她得去找个替死鬼去。
这样想着,便也留意起府中众人。这个看不起她;那个曾说她娘家没钱;另一个又说她不如苏梦如美貌,不过口舌再毒,又哪比的过人真心恨毒她?云嫣想着,眼光攸地一亮,“香草,进来。”香草近日颇受仲宁宠爱,因此便有些自矜,来得极为缓慢,“什么事?”云嫣一看她脸上脂粉,便知她刚才又在修妆,因讥笑道:“二爷今天不会回来,你妆饰得这么好又给谁看?”
香草撇了撇嘴角,“我不像如夫人你,能待在屋里半步不出,我还得跑进跑出的伺候人呢。”云嫣嗤出一声,虽然不忿,但要靠她来笼络仲宁,一时也不得翻脸,“谁说我半步不出了?我这会儿就要出去。”香草一愣,“这会儿太阳可毒,你真要出去?”“在廊下走走,太阳毒有什么关系?”云嫣拂一拂衣裳,轻巧起来道:“再不出去,人也要发霉了。”
一路出去,一路经过的下人都欠身行礼,屏息凝神地注目于她的小腹。云嫣挺着肚,在香草的搀扶下慢条斯理的走着。没几步,远远就见梦如也扶着个小丫头过来,心里一动,松开香草的手,指了指庭院中的垂丝海棠,“这花今年开得到好,可惜太太病了,赏不得。”
“可不是,等病好了一定会说可惜。”
“那也没奈何,只能等以后了。”故意说得大声,眼光又在来人身上一转,轻轻笑道:“反正有的是时候。”
梦如恨恨瞪了她一眼,见她走近,少不得欠身相让。云嫣走过,在她身前顿住脚步,“妹妹放心,你早晚会有的。”
“借姐姐吉言,”梦如注视着她的小腹,“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姐姐的身量看着一如从前,真羡慕死妹妹了。”
“没法子,吃的也不少,老爷太太又都疼爱着,仲宁也想着,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吃了,偏就不显怀,真叫人头疼。”
梦如眼中含忿,“怕是个女孩子呢,吃的这样少。”
“我也怕是个女孩子,不过太太说她怀头胎的时候就是如此,等着再过一个月就好了。太太还给了我一支玉铃簪、一只玉镯、还有一块玉牌,都是上好的羊脂玉,说是怕这个孩子胆小,不易长大,所以多用些玉给他压压惊呢。”
梦如刚染就的凤仙花指甲深深滴掐入自己的掌心,还未知男女就这样宠着,要真是男胎,还不得捧到天上去?心中不忿,胸口也是起伏不平。云嫣嫣然而笑,扬起下颚就要走,谁知脚下一崴,人一趔趄往前就倒。香草惊呼出声,伸长手臂欲要相扶,可不知是她脚底打滑还是心急生乱,自己反倒绊了一下,眼看着云嫣就要在地上摔个结结实实。
梦如本能地想要后退,她没有碰她,但也犯不着去救她,最好的法子就是事不干己,只是……她注目于云嫣的小腹,想象着那里有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啊,纵然再不喜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眼前逝去。拉住云嫣是不可能了,于是咬一咬牙,一挺腰飞扑上前做了一张人肉垫。胸口剧痛,云嫣头上的玉铃簪也划在她的脸上,不过幸好她接住了她,双双软倒在地。
看着发懵的云嫣,梦如松开手,咬牙揉一揉胸口,“怎么样,摔着了没有?”云嫣摇一摇头,脸上全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梦如起身向香草道:“好好看着姐姐,若再有事可就是你一人担着了。”香草喏喏。梦如转身扶着惊魂未定的丫鬟走了,留下云嫣兀自发愣。她算计得很好了,只要摔倒后说是梦如踩着了自己的长衣害得自己掉了孩子,至于是有心还是无意就由别人来判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与自己一向不和的女子竟然出手相助,真不知是猫哭耗子还是另有所图?不过不论如何,这一次的精心准备泡汤了,她得再想个妥当的主意。
香草弯腰扶起了她,口中不断责备着自己,“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脚的没有拉住如夫人你,让你受惊了。”云嫣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告诉你,我若没了这一胎,你也没命同我平起平坐。你若还想叫我一声姐姐,就好好伺候着,到时候二爷面前,我少不得替你争回一个位子。”香草听说,立时殷勤了许多,扶她回去后端茶送水的十分热心。
云雅呷几口水,半靠在美人榻上,“你替我传话出去,就说我今天受惊了,这会儿心口跳的难受呢。”
香草关切道:“要不要先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不用,这么点小事就请大夫,没得人说我轻狂。你先把这话传出去再说。”
话很快就被散了出去,如今她腹中金贵,除了卧病在床的侯夫人和心绪纷乱的语娆,府中各人纷纷遣人过来探视,送上些静心宁神的粥水汤羹。云嫣一律收着,直到晚饭前梦如来了,才舒出一口气道:“我还怕妹妹嫌我轻狂,不来看我了呢。”梦如脸上笑容适巧,“怎么会呢?那件事连我都惊了一挑,又何况是姐姐?我不来,是在煮安神汤给姐姐压惊呢。”
“是么?妹妹心灵手巧,煮出来的汤也必定特别美味。”云嫣侧眸看了眼丫鬟手中的汤碗,轻轻一嗅道,“大约是加了茉莉花?好香。”梦如笑微微端过碗送到她的面前,“我知道姐姐最爱茉莉花香,茉莉花亦有安神镇静之用。姐姐喝了若觉得好,以后妹妹可以常常做来给姐姐享用。”
云嫣亦是回给她一个亲切的笑脸,“我就知道妹妹出手必定与众不同,幸好还留着肚子,还算有口福。”说着抿了一口,笑容更灿,“好喝。”
“好喝就都喝了吧,我明天再做来。”
“好,那就劳烦妹妹了。”云嫣一气喝下,拭了嘴,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到了饭点才放她回去。
香草暗暗纳罕,送梦如出去后返身回来道:“如夫人今天对她这样客气?我瞧着比亲姐妹还好。”
云嫣睨了她一眼,“方才她也算救了我和孩子,对她好一些不应该么?”
“应该是应该,不过从前她得宠的时候给了如夫人多少零碎受?这会儿贴上来,看着真让人不放心。”
“时移世易,如今连太太都要让我三分,何况是她?”云嫣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乏累,“她这一碗汤还真有效用。你放下帐子,出去吧。”
“是。”香草伺候她躺入被窝,又放下床帐悄悄退出。本以为今晚她能睡个好觉,自己也能得闲早些入睡,谁知吃了饭才刚躺下,云嫣就连声唤她:“香草,香……”
香草皱着眉头,披衣起来道:“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
肚子疼?香草一激灵,赶忙趿鞋过去。云嫣已拉开了床帐,捂着小腹神情痛苦,“好……好痛……”
香草慌了神,“那怎么办?好好地怎会肚子痛?我去请太太?”
云嫣咬着唇,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边滚滚而下,“太太病着,这……”
“可总要让太太知道呀,不然……不然我可担不起。”香草一转身跑了,不多时又急匆匆冲了进来,“太太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她这就过来。”
云嫣点了点头,“或许只是吃坏了什么,倒劳烦太太亲自过来。”
“太太说她躺着也不安生,索性过来看看的好。而且卢老大夫刚从南边老家回来,她想趁着这回请他老人家好好诊诊如夫人的胎。”
云嫣撑着身子坐起,汗湿重衣,“什么卢老大夫?这一向不都是刘大夫给我看的么?得去请他。”香草按着她想让她躺下,“我说了,可太太说卢老大夫脉息好,从来都是请他老人家来为家里人看病的。之前他有事回了老家,这次回来,总还得请回他。”“可……可……”云嫣急得说不出话。香草还以为她疼大发了,慌忙又让人倒了热水过来,“这么疼,还是先喝点热水暖暖吧。”
“我不要,我……”云嫣拉开被子,忽然起身下床,“我不疼了。去告诉太太,不用请大夫了。”香草一惊之下连杯子都给打碎了,“如夫人这是怎么了?快请躺好,就算不痛,让大夫瞧瞧也好。”“不用不用,我说了不用。”云嫣要走,香草慌忙拉住她,正这时,侯夫人已带着一脸病容进来,“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去躺好,卢老大夫已经到了。”
云嫣脸色灰败,知道逃不掉,只能规规矩矩地躺了下来。香草为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帐,又往她手上搭了块帕子。侯夫人坐了,向躬身进来的卢老大夫道:“你给看看吧,这头一胎最是要紧,也只有你看了我才能放心。”卢老大夫客气了几句,又问香草病状。香草一一说了,又添了一句,“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喝了梦如夫人送来的安神汤就躺下了。”
侯夫人蹙眉。得到消息赶来的梦如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在汤里放了东西害她不成?”
“我可没这个意思,不过大夫问我,我照实说而已。”
“那你怎么不说她受惊的事?说不定就是此时发作了呢?”
侯夫人问:“受惊?受什么惊?”
梦如抢在香草之前将详细经过说了,“若说我害她,当时就不会冒险去救她了。太太可要为我做主。”
侯夫人眉头扭结,“大夫还没定论呢,就来提什么做主?敢情你没做过的事,别人还硬是要栽赃陷害你不成?”
梦如垂首,在侯夫人嫌弃的眼光下退后了一步,“清者自清,是我糊涂。”因又盯了香草一眼,似乎是在警告。
香草自同仲宁搭上后就有些瞧不起她,想着论身份贵贱,自己好歹是清白人家出身,比舞姬出身的梦如强了百倍,如果日后自己能在侯府占上一席之地,怎么都该站在她头上。这样想着,便又偷偷瞅了眼纱屏后的卢老大夫,“太太,看上去不大好呢。”
侯夫人自也能看清卢老大夫紧皱的眉头,心底愈发忐忑,正暗暗祈求上天保佑让这一胎平安无事时,卢老大夫已经转了出来,面露难色。侯夫人急问道:“如何?”
“禀夫人,如夫人的身子并无大碍。”
侯夫人念了一声佛,刚舒下一口气,就听卢老大夫稍带迟疑的声音再度响起,“只是……”
她的心又提到了心口,“只是什么?”
“只是如夫人并无孕相,不知是哪位大夫说她有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