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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完结倒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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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昭明哥哥,莫要怪小英没有提醒你哦,你家里那位,最近似乎和一些很是不该走动之人……走动频繁!我尚未将此事回禀皇兄,可昭明哥哥再这样纵着他下去,若出真了事,小英可兜不住你们!”

    谢律却仍是迷茫:“我家?我家谁?”

    “你家还有谁?”宴落英白了他一眼。

    “……阿纸么?”谢律笑了,“但他哪会认得什么人?太子殿下是弄错了吧?”

    “我怕是没弄错。你啊,还是赶快回去问问你家那一位吧!”

    谢律满腹狐疑,下了朝出了宫门,编快步便往将军府走。走至后门,忽见一人鬼鬼祟祟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闪身便进了将军府邸中。

    那人……谢律倒是认得的。

    十年之前,他曾与谢律同年登科。那年武状元是谢律,而文状元便是这当年虚岁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奇才燕弨,此人如今在京中官居……不,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人一直在宁王麾下做事,忠心耿耿。

    之前十年常在京中,因而与谢律交集不多,却也算是宁王的一员亲信。

    可自打谢律回了京城,不曾同他有所交集。而他如此熟门熟路进自己家,是怎么回事?

    “阿纸,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自家内堂之中,慕容纸身边竟满满挤了一屋子的人,粗略打眼看去,全是眼熟的宁王亲信。

    有阿沥,有燕弨,还有……还有、还有许多从前就认识的……

    慕容纸见他回来,亦是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说今日要去太子那里?”

    ……宴落英说的,竟是真的。

    但是阿纸如何会认得这些人的?他一眼凌厉便看向阿沥,阿沥躲闪着目光低下头去。

    谢律当即心下已是一阵乱麻一般,正想着如何是好,却不料这还不算完。慕容纸身后,众人默默四散退开,只见一素衣人身披青黑斗篷转过身来,如画眉目,双眼盈盈。

    “昭明。”

    会这样叫他的人不多。

    本该在天牢的宁王殿下,如今……人为何却在他的府上?

    ……

    谢律不曾知道,自己住了大半年的翻修的宅邸院中,竟埋藏着那么多早先埋下的金银细软。

    宁王亲信驾轻就熟,自中庭数下翻出来一箱又一箱。

    “够了,拿差不多就不要再拿了!”他催他们,“莫要贪这一些东西!天牢一旦发觉跑了人,肯定马上就会找来这里,咱们的时候不多了,必须马上想办法把宁王护送送出城去才是正事!”

    “将军安心,”阿沥却道,“都安排好了。晚上正阳门换守,夜里的巡城是我们的人,到时候——”

    到时候?谢律苦笑一声——夜巡时分才打算出城?也敢叫安排好了?

    “天牢跑了重要犯人,你们真当一两个时辰发现不了?将军府成日里都被皇上眼线盯着,再者荀长那狐狸就住对面你们不知道么?还等到晚上?等到晚上,是等待他们将我们一网打尽?”

    却有老臣拈须不服:“谢将军,常言道,极危之处便是极安之地。皇上就算发觉我们劫走了宁王,也该不会想到宁王会躲回自己原先的府邸才是。”

    “不会想到?你们第一天认得荀长,还是第一天认得皇上?”

    “……”

    “既已走到这一步,你们便再片刻耽误不得,必须马上走,现在立即就就走——我先过去南边崇信门那,城南守卫多是我从前的旧部,我去看看能否拖住他们,你们趁此机会掩护宁王殿下出城!一旦出城马上往东去,不要迟疑、亦不要回头!”

    “阿纸,”他说到此处,回头正色问慕容纸,“你……能做到天降暴雨么?就在这城中,最好是黑风大作、飞沙走石的那种!”

    ……

    一路上黑云压城,谢律扬鞭策马,刚出了东城,周遭已是狂风卷树、暴雨欲来之势。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际顷刻暗如黄昏,狂奔离崇信门还有一里之处,谢律却见一支严肃兵甲正从身边斜侧路上整齐列队跑了过来,为首之人是他曾带过的部将。

    “谢将军!”那人见他行礼。

    “你们干什么呢?”谢律拉了缰绳,翻身下马,“那么大的风,还满街乱跑?”

    “出大事了谢将军,天牢被劫,宁王跑了!属下得……咳,赶去城南那边,叫他们赶快关城门,千万别放人跑了!”

    可恶,谢律暗自捏了把汗,这些人的动作,果然比自己想象中还快!

    恰逢一阵黑风席卷,众将士皆为沙尘迷了眼。谢律趁那头领不备,顺手拾起个被刮来身边的酒店招牌,一招牌便把那头领砸晕过去。

    “不好了!刚才风刮下来,砸昏了都统,你们快把他送去救治!这风太大,街上不安全,我去崇信门帮你们跟守卫说!好了,都统还不知道伤得如何,你们快去啊——!”

    支走那一队追兵,谢律忙忙赶到崇信门,大风把城楼幡旌刮能乱七八糟,守城和将士们都在忙着收抢。

    还好,守将打眼一看,守将确实是自己过去的部将——不但是他的部将,还是宁王府的亲信。

    雨水在此刻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谢律喘着粗气回过头去,直向风雨大作的来路望眼欲穿。

    宁王他……人呢?什么时候能到?!

    只希望……希望那满街的追兵,不要在这风雨之中仍恪尽职守拦下了他们才好。

    ***

    “谢将军,您可曾、可曾见那宁王从这崇信门走了?”

    马声嘶鸣。城南地势低,雨水不出一会儿已暴涨到了脚面。纵然如此,城中追兵亦毫不怠惰,一拨一拨直扑崇信门。

    “刚才已经来了两路人问过了,不曾见过,不过我路过这儿也尚不到半个时辰,这之前是否有人出城,就不知道了。”

    “我、我是一个时辰前才换了班的!”守将附和道:“但可以确保至少这一个时辰之内,宁王肯定没有从此出入!好了!你们都来问两次了!城门都关了,哪还有人出的去啊?”

    “既然如此,宁王他们之前便出了城也说不定,咱们出去追!”

    “等等——”谢律拽住那将领:“你、你可知道往哪儿追?”

    “这、这……还请谢将军指点。”

    “宁王的云锦行宫在云盛州,他若要逃,肯定会往西南洛京那边去!那边一条大路直通洛京,你们若速度快,一个时辰之前出发的车马,半日该追的上才是。”

    “多谢将军指教!”

    一路人马出城绝尘而去,谢律与守将对视一眼,双双齐齐往城楼中奔去。挤在城楼狭小的暖房之中,披着青黑斗篷浑身湿透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王与随从一行。

    “好了,趁着刚才追兵出城往西南去,你们快跟我走!”

    宁王一行人藏匿的车马,早早掩在京城东边郊外的层林之中。谢律策马带着晏殊宁,一路飞奔至车马处。趁着阿沥、燕弨等人把财物装上马车,谢律从旁扯了一块丝帛,又取了块墨碳,在上面细细画着。

    “从这儿去望月郡山高路远,你们车马轻薄,一路必少不了追兵阻挠,我过去行军打仗,知道一条鲜有人知的近道,虽然难行,但你们从这里绕去,会比从大路过去快上三两日!到了望月马上上船出海,千万不要心存侥幸,再有任何耽搁!听到了么?”

    “是、是……”

    握着墨碳细细刻画的的手,忽然被一只湿透苍白的手轻轻握住,谢律抬起头来,晏殊宁湿发贴在脸颊,一双眼睛氤氲着点点雾气,定定看着他。

    “昭明,你……会跟我一起走吧?”

    谢律低下头,继续认真画那幅图。

    “你再待在城中,语凉他定不会放过你,不如就和我们一起……”

    “我也要走,但总得带上家人一起。”谢律画毕,将那简图塞到宁王手中,“殿下……今后请多多保重。阿沥,燕少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宁王。”

    “可是,昭明……”

    “好了,”谢律拉过晏殊宁的衣袖,不由分说将他推上马车,“快走吧,再耽搁下去,怕是又要来追兵了。”

    刚刚松开宁王的袖口,手腕却随即被反手扯住,晏殊宁唇角抖了抖,望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走吧,什么都莫说了。殊宁,我都明白的。”

    一句“明白”,让晏殊宁却狠狠摇了摇头,原本一颗泪水含在眼眶,终于掉了下来。

    “昭明,此生我……欠了你的,我终是……还不了了。”

    “殿下不曾欠过昭明什么,昭明也不用殿下还。”

    “不。昭明,我、我——很多事……我还未来及的跟你说,我来未得及跟你解释!”

    “殿下不用解释,昭明真的……全都明白。殿下想要什么,从一开始昭明就是清楚明白的,过去那十年间也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是昭明不对,那时不该贪心太多,明明殿下……就没有做错任何事。”

    若那时……我肯乖乖死在天牢中,殊宁,这天下,或许如今会在你手。

    若不是有我拖累,或许你早就能够无牵无挂,凉王就不能挟着我将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也不必落到今日田地。

    “不,不是的,昭明,你不明白!”

    殊不知,晏殊宁却狠狠摇了摇头。

    “我……其实根本就不想要皇位,昭明,我根本就不想要——!”

    “……”

    “只可惜……直到被幽禁的那段日子,我才真的想明白。想要我登上高位的,自始至终只有母妃而已!我自己自在惯了,又耽于诗酒,我要那皇位何用?这位置本就是二哥他该坐的,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跟他抢的!”

    “只可惜,我明白得……实在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