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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南柯皱皱眉头,他很讨厌别人不敲门就冲进来。
进来的是程苡,南柯放下手中的日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南医师,江雪那里我都按你说的做了。”
“好。”
“她爸爸妈妈让我代他们谢谢你。”
“嗯。”
事情说完,南柯没有继续的意思,程苡只好自己找话题,正好看到墙上的挂钟指到五点半,“南医师,步行街新开了家日式餐厅,听说味道还不错,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咱们……”
“我现在不饿,你自己去吧。”
程苡话未完,就被南柯打断,顿时抿着嘴,委屈的望着他。
可那个男人已低下头去,拿起桌上的一本与心理有关的书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见程苡并没走,才再次抬头问道:“你还有事吗?”
“没……没什么。”
程苡怏怏的从屋里出来,心里说不出的憋闷,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开窍,亏自己还专程跑回去换了套衣服,他怎么就跟睁眼瞎似的,怎么就看不见呢?
要说程苡今天打扮得确实很靓丽,桔色小洋装配白色短纱裙,头发梳着流行的丸子头,衬得皮肤白里透红,既年青又可爱。
虽说程苡已经二十六了,年龄并不小,可她圆圆的小脸蛋不显年纪,再加上刻意的装扮,显得比实际要小好多,如同二八少女,算是研究所的一枝花,很受研究所里男性的欢迎。
唯有南柯,总是不冷不热。
偏偏他这种不冷不热冷淡的样子,最吸引女性,特别是程苡这种比较骄傲的女人。有家世,有学历,有容貌,她从没想过在她主动的情况下还有男人会拒绝,当有人真的以拒绝的姿态对待她时,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斗志。
南柯没有理会程苡的心情,当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后,他放下手中并没看进去的书,重新拿起了江雪的日记。
三月十四晴
在研究所里待了几个上午,每天南医师都会来陪我一到两个钟头。
他是个很好的听众,总是静静的坐在旁边听我说话,我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的话,回忆小时的快乐,他会跟着一起笑,说起生病的痛苦,他的眼睛里会露出忧伤。
有时说着说着,我会不知不觉的睡过去,当我突然惊醒过来,总会看到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本书认真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好帅。
见我醒了,他才放下书,抬头朝我安慰的笑笑。
我本来惊慌不已的心突然的就安定了下来,这种感觉,就象是找到归宿,心的归宿。
他从来不会在我睡着的时候离开,他离开的时候都会温柔的跟我说一声,“江雪,明天见。”
明天见!真好,明天,还可以再相见!
三月十七晴
他问我,最渴望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的心愿,也许是遗愿,我早已想好了,如果真的有来世,如果我还带着江雪的记忆,那么我最想要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成为什么伟大的人。
我只想做个健健康康的平凡的女孩子,遇上一个爱我我也爱他的男人,有家,有孩子,幸幸福福的过完一生。
我希望那个男人跟他一样,有一双温暖安静的眼睛。
三月二十晴
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快乐过。
每天,我最期盼的就是去研究所的时候,最渴望的就是见到他的那一刻。远远的听到他的声音,甚至他的脚步,心就会按捺不住的激烈的跳动。
可是上午的时间为什么总是过得那么快,而下午和晚上又是那么漫长,在漫长的等待里,我会一遍遍的回味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说话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修长的手指帮我换药的样子,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象是给他渡上一层金辉,他就站在光辉里,既真实又不真实。
难道这就是爱情?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滋味?
三月二十二晴
我的精神看着很好,可身体却越来越弱,我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第一次,我是这么的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这具破败的身体,我好想能在这世上多活一段时间,哪怕是一个月,我只想再多看看他,再跟他说说话,可老天爷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我。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本来说今天就要开始,可我害怕进入了梦里,我不会再醒过来,所以我让他再给我三天的时间,我说,我还能坚持三天。
他摸摸我的脑袋,第一次他的眼里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他的怜悯,并没让我反感,反而让我伤心难过。
我知道,在这一世里,他是医生,我是病人,他与我永远只是陌路。
可是在梦里,他说过,梦,就是我的下一世,那么,在下一世里,我们一定会再次相遇,他会爱上我,与我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一辈子。
下一世,我不想再叫他南医师了,也不想叫他的名子,我给他取了个名子:周亦南。
亦南,亦是南……
我不知他能不能进入我的梦乡,看到我的下一世,我问他,他摇摇头,说那是我的世界。
不知为何,听了之后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些小小的失望。
三月二十四阴
明天他就会带我进入我的世界了。
有些期盼,又有些难过,因为我不知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还能不能再看看这个世界,看看爸爸妈妈,还有他……
原本打算写日记是为了给爸爸妈妈留下一点念想,当他们想念我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就象我陪在身边说话一般。
没想到,最后满篇满幅记下的都是他。我趁爸爸妈妈睡着了之后,偷偷从枕下拿出早就写好的遗书,在下面加了一行,让爸爸妈妈在我死后,将这本日记送给他。
在活着时,不敢说的话,不敢表达的爱意,不敢透露的那三个字,我都会带进我的梦境里,在我的世界,我的下一世,我要恣意的活着。
我要跟他说:我爱你!
日记到这里完结,可以看得出后面的字迹虽然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但却没有前面的娟秀好看了,江雪在最后的几天根本下不了床,她是靠在床头上,忍着病痛,努力记下了她所有的心情及情感。
南柯默默的读完这本日记,当他读完时,天还没黑下来,屋中虽没开灯,也还有些亮光,可他却感觉仿如待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他点着一枝烟,眼前浮现出一个病弱苍白的女孩,他对这个女孩印象很深但没有其他特殊的感情,他所做的不过是医生对病人的应有的关怀,但现在他很后悔,他觉得他本可以对她更好点,在她有限的生命里,给她更多一点的关心,哪怕是善意的谎言,至少能让她走得没有遗憾。
天,一点点的黑下来,夜,渐渐来临。
黑暗的屋子里,只有烟头的一点亮光如萤火虫明明灭灭的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