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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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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殷瀼从走廊一头提着一个小小的牛皮纸包回来了。

    “堂嫂,你去了好久。”一见到堂嫂,晚香便又重新变成了原先的蠢萌模样,一下扑到殷瀼怀中,从她手中接过纸包,“好香啊,是肉馅儿的炊饼吗?”

    “嗯。小厨房没剩下吃的了,想着你早上不是嚷嚷着想吃炊饼,堂嫂便出去给你买了一个。”殷瀼摸了摸她的头,偏头望了望账房门口,“不在屋里坐着,怎么一个人站在门外?”

    晚香没有回话,一门心思扑在炊饼上。

    炊饼肉香四溢,肥而不腻,又恰值晚香满台门镇遛狗跑了一圈,香味一钩,肚子里的馋虫便蠢蠢欲动了。然而薄薄的炊饼应是刚出炉的,还有些烫舌,奚晚香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被烫得眼泪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晚香觉得自己越来越小孩子脾性了,炊饼在握,便全然忘了账房内那被自己吓个半死的管事。

    正当晚香边嘶嘶吸气边啃着炊饼的时候,管事一脸不自然地从账房里出来了,他咳嗽一声,冲殷瀼及晚香尴尬地笑笑:“少夫人,二小姐,还,还不回去呀?”

    殷瀼微微一笑,低着头宠爱地望着晚香,微启唇道:“钟管事不是也还在忙吗?我记账没什么经验,可不知有没有什么错处?”

    钟掌事脸色愈发难看,只想着赶紧走人,便打个哈哈道:“少夫人对账务颇有天分,自然做得无可挑剔。年末了,钱庄自然各类事宜繁多,两位还是早些回府吧。”

    殷瀼瞥他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嘴里满满塞着的奚晚香便一口吞了炊饼,把油纸包团一团,对殷瀼撒娇着说:“堂嫂,我还想吃,好饿。”

    “不准吃了,想回家挨祖母的冷眼吗?”殷瀼故意板着脸道。

    虽然祖母的冷眼颇具威胁力,然而晚香还是晃着殷瀼的手,道:“晚香想吃嘛,刚刚被那只疯狗追着跑了那么那么远……”

    等等,好像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奚晚香一巴掌捂住自己的嘴。

    眼见着堂嫂还是“噗嗤”笑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尖,柔声道:“原来是被狗追了啊,不怕不怕,没有被咬伤就好。堂嫂这就给你去买炊饼,给你挑个大的。”

    望着堂嫂三步一回头,唇畔还带着点笑意的身影,奚晚香郁闷极了,待到堂嫂转个弯消失之后,晚香一个眼刀送到傻站在原地的钟掌事面前。

    “小小,二小姐,您先坐会,小的先下去收拾收拾回家了。”钟掌事这才如梦初醒,赶忙弯个腰赔笑准备开溜。

    “你才小小,二小姐……”没说完,本中气十足的晚香便被方才的炊饼噎得说不出话。

    嗯,炊饼这种干巴巴的粮食,果然不能一口吞。这下好了,甚是丢脸。

    “咳咳咳,嗯,你,你还不倒杯水来给本小姐?”奚晚香红着脸,继续提高着声音喝到。

    丢人不能丢气势。

    一口气喝干了一杯水,晚香抚着胸口把水杯重新塞回钟掌事手中,钟掌事望着这个刁钻事多的小丫头有苦难言,偏生又是老太太的心肝儿,一句重话不敢多说,只好嘿嘿笑着说:“二小姐还有事儿吗,没事小的就先下去了?”

    奚晚香小眉毛一挑,慢悠悠地说:“别忘了方才你在账房里做的手脚,我可都看在眼里。”

    钟掌事顿了顿,望着奚晚香稚气未脱的脸蛋,轻声说:“二小姐,我劝您还是别插手,大人的事儿您不好说。”这话倒是真心的,这小丫头着实长得水灵水灵的讨人欢心,若平白无故地因此事遭了他人记恨,在奚家这等深宅院子里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

    晚香笑了笑,背着手走开几步:“你觉得祖母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而且我也没这个必要去陷害你。且我自有办法让祖母十成十地相信我。到时候就算你受得了冤枉,遭了祖母的疑心,或者更严重点,被赶出了奚家钱庄,对你而言没什么,但对你妻女,还有你那刚出生没多久的麟子,或许将是个不小的打击。”

    这番信心笃定的话从一个八岁孩童的口中说出来,饶是一本正经,终究还是没什么说服力。

    钟掌事不以为意地说:“二小姐,你就别瞎掺和了。实话告诉你吧,小的怎么可能主动去害少夫人,我会这样做,自然是……”

    “但你觉得她会帮你说话吗?”奚晚香突然转过身,直直地看着他,“她能够收买你,当然能够在你引起祖母怀疑之后落井下石以求自保,到时候你离开了钱庄,她便有更好的人顶替上来。这么一说,兴许这还就是她给你设的一个圈套呢,你还傻了吧唧地往里面跳。这等火中取栗的蠢事,才几两银子就把你这个如此精明的掌事给收买了。其次,你也不想想我堂嫂是什么身份?她是奚家的嫡孙夫人,将来自然是要继承全部财产的。而冯姨娘又是谁?不过是大伯的一房妾室罢了,就是如今得势,最终还不得交出布坊的钥匙来?你说你,抱大腿都不挑个有肉的,姨娘随便忽悠一句塞点钱,你就被蒙了心啦?”

    钟掌事被这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张着嘴硬是说不出话来。

    “对了,还有一事。”奚晚香紧绷的团子脸突然绽开一个笑容,她笑嘻嘻地指着钟掌事,“听说你和杜员外家的第十房姨太太可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事儿我想跟你夫人通通气儿,掌事你意下如何呀?”

    虽说这钟掌事与那第十房姨太太并无半点瓜葛,只是确凿与个杜员外家的小丫头眉来眼去,其夫人又是个听风就是雨的,若被她知道,不闹翻天才怪。

    钟掌事方方正正的脸上瞬间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会红一会儿绿,忙瞪着眼睛摆摆手,狡辩道:“小祖宗,这话可不敢乱说,造谣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这是奚晚香从书院听来的野史逸事,原本亦有些吃不准,只是见着钟掌事方寸大乱的模样,便嘻嘻笑着:“我就是造谣,但你看你夫人信不信,要是你没意见,我赶明儿就去你家……”

    “别别别,小祖宗,求你别拿我开涮了。好好,你说吧,究竟想让我怎样才满意?”钟掌事服了这小丫头了,为了冯姨娘的五十两银子闹的家宅不宁可划不来,于是赶紧求饶道。

    晚香瘪瘪嘴:“你都把那几页烧掉了,还能怎么办?要不主动向祖母认错,要不重新回忆着写出来,反正这事儿跟我堂嫂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听着屋内小晚香清亮稚气却果决利索的声音,殷瀼握着油纸包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她突然有些担心。

    慧极必伤,在高门深宅中最忌讳的便是女子锋芒毕露。

    世道如斯,服从便是最大的美德,而晚香……殷瀼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自己究竟能不能护得小晚香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