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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五人听了来报,吓得脸色灰白,内心不断下沉,直沉到九幽潭底,直觉得浑身冰冷,后背脊直发凉!
“哎呀!完了!完了!”窦辅悲声呼道:“还不如昨晚拼死杀出去,兴许还能活上一两个!此刻被围在王府,却是插翅难飞了!完了啊!”
“杀出去!”文央高声呼道:“便是此刻杀出去亦不迟!要死,我们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杀出去!”
“杀出去!”
众士子党人最不缺的便是胆气与热血,一时间随着文央,高声呐喊,杀气腾腾,便是要杀将出去,与官军拼个你死我活!
程昱虽也怒了,但还未被热血冲晕了头脑,来回望着一张张英武稚嫩,朝气蓬勃的小脸,心中直滴着血:这可都是天下士子的未来啊!可不能便这么毁了啊!得给我们留点根啊!
程昱含着泪,理智的说道:“好!我们便杀出去,与他们一决生死!只是,此一去九死一生,却是要为我天下士人留下火种,待来日东山再起,重塑我天下士子党人;莫要让我天下士人从此绝了脉去!”
众人听了程昱之言,也意识到了血脉相传,香火延续的重要性,纷纷嚷道:“我去!我愿去!”
“还是我去吧!我无家无口,无牵无挂,便让我去吧!”
“我可有家有口?我又有何牵挂?还是我去吧!”
“我去吧!我去吧!”
王越见这些士子党人个个奋勇无畏,直面生死,尤然自若,不由得心生敬佩。这士子党人行事虽然偏激,也有那么一点任性妄为,但却不得不说,俱都是英雄豪杰,俱都可歌可泣,为人敬佩!
“大哥,你便说吧,谁留谁去,你拿个主意,省得我们争来争去的,亦争不出个什么结果!这官军可就在外面,容不得我们拖延!”窦辅是先帝殿前大将军窦武的孙子,多少知道些轻重缓急的,便开口让程昱做主了。
程昱收了泪,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有四十七人,二十五岁以上的,包括我,有十九人,便让我们这些老人去引开官军吧,你们还年轻,我天下士子党人的大业,还要你们来继承,还要你们为之发扬光大!你们,可愿意?”
那十八人嗵嗵的上前两步,围在程昱周围,齐声喝道:“我等愿意!”
“好!”程昱高喝一声,转头对余下二十八人说道:“你们,便留在王府,追随王大侠,好好学习本领,将来再图报仇血恨,再图报效朝廷,你们,可愿意?”
“我们……”羊咕等人面面相觑,有些沮丧,有些无奈,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程昱知众人一时难以接受,毕竟都是朝夕相处的生死兄弟,此刻要以别人的死来保自己残活,也许心里多少会有些别扭,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到了这样的关头,必须得有取舍了,也必须要有人舍生取义,必须要有人延续香火;也许,过段时间,便好了吧……
程昱暗叹一口气,转头望了望羊咕等四人,犹豫片刻,转头对王越拱手说道:“王大侠,昱还有一事相求。”
“程兄但讲无妨。”
“王大侠,”程昱指了指羊咕四人,说道:“我这几个义弟、义妹,自小失了爹娘,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各通文武,是为可造之才,我意想,让我义弟、义妹四人,拜入王大侠门下,尊王大侠为师,再修文武,如何?”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王越望着羊咕四人说道:“不知你们什么意思,可是愿意拜我为师。”
四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愿表态,倒是尹四妹,没心没肺的率先说道:“我愿意!我愿拜王大侠为师,学习本领,为家父报仇,为我尹家上下报仇!”
“嗯好!”王越、程昱两人点了点头,转头望向羊咕、文央、窦辅三人,等着三人表态。
三人沉默片刻,倒是羊咕先开了口,拱手说道:“咕愿拜入王大侠门下,终身奉王大侠为师。”
文央昨日便发了誓言,又见二哥发话了,亦随在后面拜了王越为师,只余窦辅一人还在犹豫。
“五弟,你呢,你怎么想的?”程昱温和的问着窦辅,想听听窦辅的意思。
窦辅吞吞吐吐,想要说些什么,便又不敢说,左右望着,欲言又止。
“窦辅小兄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王越笑了笑,说道。
“是啊,五弟,你有什么话便说呗,吞吞吐吐,跟个姑娘家似的!”尹四妹最见不得窦辅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样子,见他老毛病又犯了,不由挑眉叱道。
“五弟,我知你窦家冤大,上下一百七十口,全死在那阉人之手,你是你们窦家唯一的根苗了,你便还有什么顾虑,直说便是。”程昱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倒不是为我家仇而忧虑,”窦辅犹豫片刻,缓声说道:“我相信,迟早有一日,我必会斩了那王甫、张奂的人头,到长安祭奠我祖父的。只是目前,那王甫、曹节,其势日微,张让、赵忠等位高权重,已隐有取代四大阉臣之势。今张让有意拉拢王大侠,王大侠被其蒙蔽,先后两次替那张让解围,令我等处境堪忧,陷不利局面……”
“这……这……”王越俊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望着程昱等人,吱吱唔唔的不知如何回答。
众士子也面面相觑,虽心里也明白,两次行刺先后失败,都与这王越有关,但此时寄人篱下,求人相护,若是再提及此事,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可别惹怒了人家,人家一甩袖不管了可就麻烦了,到时打打不过,逃逃不掉,却是进退两难了。
程昱亦老脸微红,瞪了窦辅一眼,说道:“王大侠勿怪,我这五弟心直口快,多有得罪,请多包涵;我知王大侠亦是误信了那阉人的谎言,一时受其蒙蔽,这才再三与那阉人相护;想来以王大侠的仁义侠士之名,来日若是调查清楚,看清了那阉人的真面目,必会像我等一样,痛恨阉人误国,与我们同仇敌忾的。”
“是!是!是!”王越赶紧点头,顺坡便下,先答应了再说。
窦辅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嗯,我知王大侠近年来行侠仗义,驱逐外胡,更是不畏强权,开仓放粮,救万民于水火;燕山大侠之名,享誉幽、并、翼三州,实令辅内心佩服;只是州郡虽有乱,却不及京师祸患之万一;近年来张让、赵忠、段珪等日渐猖獗,蛊惑皇帝,沉迷后/宫,四园卖官,把持朝政,祸乱朝纲,其祸危及天下,实不下当日之侯览、曹节、王甫、管霸,若长此下去,怕是要失了民心,失了这天下……”
“有这么严重么?”王越回想起近几日与张让的相处,除了权势大点,宅院大点,却没有什么坏迹;倒是那刘宏,荒诞无度,昏庸无能,却是不知与张让等人有什么关系。
人便是这样,尤其是像王越这等能人志士,性格坚韧之人,更是听不进旁人的劝语,只相信自己眼睛之所见,只相信自己耳朵之所闻,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亦只是万湖中投入一枚小石,只能荡起一点点波纹而已。
“当然严重!”窦辅见王越仍是不听不信,心中恼怒,微微提高了音量,喝道:“自张让、赵忠等专宠以来,在皇宫西苑设裸游馆,专供陛下淫乐,哄得陛下喜笑言开,常常数月不上早朝;又怂恿陛下设立四园卖官所,公开卖官敛财,便是段颎、张温等人虽然功劳很大,声望也很高,却也都是先交足了钱,才登上公位的;近年又僭越朝制,把自家庄园建得比皇宫还高,又怕陛下怪罪,更是挖空心思拿‘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必遭大祸’来蒙骗陛下,致使京中之人直道皇宫之外,还有一宫,却不知那是阉人张让搜刮之民脂民膏,不知毁了多少人家,拆了多少民宅!实是祸国殃民,罪大恶极啊!”
王越听了窦辅之言,又对比自己之所闻所见,似乎多有吻合,心想:这窦辅之言,恐怕十之**为真;若真如此,恐怕我是真的误听奸人所言,误阻士人之大业大事!这……这可真是大罪过了……
窦辅见王越面有悔色,自己之言想必已信十之**,心中稍缓,便轻声说道:“王大侠,我知您一时怕是难以相信,我便留在府中,助王大侠明辨是非,待王大侠清明之日,我必拜入王大侠门下,终于以主仆之礼相恃,必不妄言!”
“好!我便暂且相信窦兄弟之所言,寻日调查清楚,莫要助纣为虐,使悔之晚矣。”王越点头说道:“如此便这么定下了,你们在我府中先躲在一旁,做好突围准备,我且去前面打探打探,看看有何情况,再行后计。”
“多谢王大侠!”程昱带着众侠士一同拜伏在地,齐声感谢。
说时很长,却总不过转息之功。从得了消息,到商量好对策,前后不过盏茶功夫,众人在院中挥泪惜别,王越独身前往府门外而去,这是要会一会,是何两路人马,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围到新任太子太傅的府邸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