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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宜瞌上双目,心底里的怅惘,终于消失殆尽,她决定不再给予回应。李砚的脾气,她摸不透,对现下的她来说,都不重要。
先找个地方,喘口气,保住小命,至于情情爱爱的,回头再纠缠不清吧。现在的她,没什么精力顾及这些。
辛格上尉办事情已经极为牢靠,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返回德里都城。
名为小卡的戈多兽,还是被留了下来。时宜不愿意见生人,所以更多的时候,都和小卡以及小佑待在一起,二人一兽相处的特别融洽。
卡特最为舍不得,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了德里都城。
焦城山麋,西蒙望向升空的母星,接收到了耳目发来的密报。眸子望着茫茫的黑夜,对身后的两名士兵下达指令:“即日起,搜索焦城山麋的戈多兽,全部捕杀,收集趾骨。”
“是。”士兵接令,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他们的时间很紧迫,不能再拖了。
等收集完所有的趾骨,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也就完成了。
西蒙望向星空,母星旁边,有一个杯口大小的星球,那是桂轮星,希望时宜可以平安抵达。
然后,他也跳入了茫茫夜色里,隐匿去了身形。
疾风呼啸而过,卷走了所有的痕迹。夜晚的喀多喀星,依然那么的安宁。
时宜并没有如预期般,被送去调查,她的检查,仍然是由地底的苏哲教授负责的。
只是在呼吸到了地表空气以后,她对于那种地方,极为排斥,特别不愿意下去。
第二天,脾气怪戾的苏哲教授就横吹胡子竖瞪眼儿的,来到了地上。仪器设备统统不需要,一人抽了两管血,便又气呼呼的下去了。
小佑对疼痛没有概念,仍然和戈多兽玩在一起,童稚尽显。
时宜却仍然只能躲在房间里,她的伤口散发信息素,不能出去。现在的体质很弱,苏哲教授不同意注射新研制出来的抑制剂,毕竟第一次注射,有无副作用尚不能确定,风险太大了。
这样的生活,真是永远也没有头。时宜一手探到脖颈处,轻轻的按压着,注视着窗外在花园里闹做一团的小佑、小卡还有带着绅士帽的卡特。
不时的有嗷呜声传来,她看得久了,就倚在墙边,靠着休息。
她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也能坚持几分钟,躺了太久,特别的喜欢站着感觉,神色平和极了。
这是李砚的房间,加固了几个门窗,确保信息素不会散出去。
门口有声响的时候,时宜确实紧张了一下。但这个地方,也就只有指挥官才进的来,她便没有去回头。
身后的男人也便一直沉默着,等到时宜终于坚持不住,飘摇着要坐回躺椅,他才探手扶住了她,把人牵引了回来。
时宜礼貌道谢,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已经想通了,也已经说服自己去地底接受检查。”
仪器都在地底,搬运上来挨个测试,显然是笨庸的。
她没有身份在这里讲情理,还是老老实实接受安排比较好。
李砚似乎并不打算接话,扶她躺下以后,仍然伫立在侧,他身量颀长,不用挪动步子,就能看到楼下玩闹的人。
时宜也不想说话,便就这样仰躺着,暖暖的光线掩映下,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察觉到她沉稳的呼吸声后,李砚才将视线回转,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眼底里有着暗红的色泽,细细的感受着这股最纯净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从他进门初始,信息素在强烈的排斥着他。而沉睡后的她,似乎放松了警惕,粘腻的信息素环绕在他的周身,仍然对他,有最为强烈的吸引力。
他蹲下身来,仍然比她要高出许多,颔首慢慢的贴向她的脖颈。
信息素是不会骗人的,何况她强颜欢笑的伪装,根本毫无可信度。
大掌探出,慢慢的移向她的脖颈,越来越贴近。
他从喀多喀带回来一只身份不明的女性,已经引起了沙溪父亲的注意,只要彻查,就会发现她的特殊之处。
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与沙老谈条件,或者,扼杀了沙老那些心思。
他仔细的嗅着,未婚妻的名号,她不太喜欢。那么如果,换成妻子呢?
如果不转变一下身份,联盟政府随时会下达搜查令,带走她,是迟早的事情。
时宜睡得太多,觉都很短,也睡不够安稳,察觉到身边有人后,很快便睁开双眼。
触目是和煦的光线,她轻皱眉头躲避,不多时,结果,一扭脸,就正对上了李砚的眼睛。
墨色眸子幽深泛红,很能撅取人心,时宜盯着,竟然觉得久久不能呼吸。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这才抚着心口坐了起来。
“指挥官,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里昼夜分明,已经不需要她人工计算时长,对于自己睡了多久,也很迷茫。但看天空中的金乌星,还在正中央,便猜测到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她尴尬的撑着手臂要坐起来,却被李砚按住,他的气息极为沉寂,似乎在安抚时宜,这样的他,并没有攻略性。
男人的力气,虽然不大,却能牢牢的稳固住她,时宜挣扎不得,只能微微眯眼,不再面对他。
不多时,竟然觉得脖颈一凉,接着,他腹有薄茧的手指,便来回的按了两下。时宜只觉浑身一颤,心口突突的乱跳起来。
“伤口不能外露。”磁性的嗓音讲完这句话后,便沉默了。
她的伤口会散发信息素,时宜这才警惕起来,在法尔星的两年里,也蹭出现过擦伤,一群失去理智的拟机械人围堵着她,那样的场景,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心慌不已。
到在李砚身边,她却很安稳,时宜终于发觉,自己对身边这个人的信任,真的是可怕又笃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这么的深刻。
“不要逃避我的感情,你的信息素不会说谎,它在向我倾诉,你也很喜欢我。”
时宜的心口更加突突的跳了起来,她将脸扭向一边,别扭极了,但却丝毫不敢应答,怕说出来的话,会泄露她的情绪。
李砚附耳,字字真切:“你的信息素仍然是纯净的,如果有人查证,联盟政府和omega保护联盟都不会轻易的放弃你,反叛军和传教者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时宜自暴自弃的主要原因,无论她怎么躲,只要她还存在这个星系,就会被各种人盘问追查,地球人不现身,她身上的谜团解不开,那么,这就会变成一个循环,没完没了,永无止境的被任何一个碰到的集团,剥夺身份和自由。
她放开捂着心口的手,嘴角微扬应道:“对,我会被各方组织机构追查或追杀,永远是身份不详的人。”
既然又谈到了这里,索性剖析的再直白一些,直接打消他的念头得了。
“我会像丧家之犬一样,居无定所,四处逃窜,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万人唾弃。”
如果她把反叛军的底细,透露给政府军,那么就会背负反叛军的审问,如果她保守秘密,恐怕全赛格玛星系的公民都会鄙夷她至死。
对她来说,这些对立的势力,对她都有威胁,却又相互制衡,只有双方旗鼓相当,她才能在夹缝里喘上一口气。
这一切,想必李砚比她看得更透彻。她没有什么政治觉悟,也没办法分析世易时移,只能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
李砚拨开她眉宇间细腻的发丝,口气和缓了下来:“那么为什么不争取一方的势力呢?”
时宜苦笑道:“在路昭行的眼里,你们才应当是反叛军,他所追求的是人类的繁衍,我不知道哪方是正义,怎么站立场?”
小佑原来是反叛军,现在,她已经把这个孩子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那么同样的,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实质伤害的反叛军,让她去和政府谈条件,以牺牲反叛军来换取的自由?
她真的做不到,所以才会如此的认命,放弃追逐什么自由理念。
但李砚的声音,很快的改变了她的想法:“争取一方的势力,必然伴随着相应另一方的制衡,但只要站对位置,似乎再提要求,会更容易一些。”
时宜眉目郁结,陷入沉思,这些话,她消化起来很费劲,仔细思考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试探性的问道:“你认为我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楼下的嬉闹声已经弱了许多,两人交谈的声音就稍显单薄了。
时宜静静的等待着,李砚也注视着她。空气里的信息素味道,因为贴布的遮挡,已经弱化了许多,他的神志更加的清明,眸子盯着白皙的她,心底里的疼惜,从未停歇过。
但此时,却不能表露出来,深怕敏感的她,再横生出稀奇古怪的想法来。
“赛格玛星系人口繁多,如果真的郁结全部武装力量,踏平法尔星也是绰绰有余。但政府军却迟迟不肯这么做,你能想通为什么吗?”
时宜思考许久后,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反叛军除了捕捉omega外,远离几大人口星球,近几百年都很少与政府军交战,政府军从来未曾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他尽量说得慢一些,希望她能听得懂:“机械人才是我们最强悍的敌人,但他们几百年才出现一次。如果没有反叛军制约,政府军将会懈怠,没办法应对某天会突然来犯的机械人。这就是反叛军对于政府军存在的意义。”
因此,他显赫的战功里,都是逼退反叛军不敢来犯,驱逐反叛军至莽荒星球,没有一条写的是,成功剿灭反叛军。
既然存在,必然合理。
他再度沉默片刻,等她眉目舒张了,才开始解释:“想好应该站那个位置了吗?”
在学校的时候,她就不爱政史地课程,大学里的形势政策课,跟着老师听一堂课,也分析不出来眼下的格局。
因此,只能专心致志的开始沉思。要他们两方制衡,她必须站在某一处,地底世界,她再也不愿意回去。
所以,只能站在强大的政府军这边。反叛军的情报,也不能卖给政府军,引起双方交战,那就是罪恶了。
她痛苦的摸着脑门,智商情商就这点水平,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点拨,就茅塞顿开呢?
李砚倒也不催她,等了许久。得来她颓废的答复以后,这才缓缓开口。
“做联盟政府的幕府之宾,政府一心维稳,只要反叛军安静,便不会强行获取你的情报。就算一旦有战事爆发,任何的结果,都不是你能左右的。”
时宜听得有些心动,只要双方不交恶,某一方忌惮对方的势力,她还真的能寻个地方,消停些时日。
但这仍然难关重重,首先,她就提出来一个问题:“我一个身份存疑的人,政府会信我的一口之言嘛?”
“所以,我会给你一个身份。”
时宜听后,期待的看向李砚,但很快的,她便嗅到其中深意。李砚的话,适时的响起:“我的妻子曾被反叛军抓获,政府联盟自然想从你的身上获取些信息,但我是一个很霸道的alpha,对于政府屡次邀约,不甚厌烦。而政府忌惮军队,也不会对我有太大意见。而反叛军已经圈地为王,只要他们不贪婪的向其他星球进发,政府已经达成协议,不日就会颁布友好指令,只要法尔星和平,政府愿以这种状态,缔造和平公约。”
但这背后,还有其他的理由,反叛军突飞猛的军事力量,才是政府军妥协的主要原因,缓兵之计而已。
这些缘由,就没必要告知她了。
时宜只觉脸热的厉害,第一次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讲这么多的话,感叹他心思深重的同时,又对他话里的豪放,哭笑不得。
我是一个很霸道的alpha……
当然,最终的意思,她也懂了,成为他的妻子,算下来,还是承蒙他的庇佑。
但确实好过去与双方势力割据,她又不是孙膑,搞不来三十六计!
李砚说完以后,便沉默下来。开始等她提出异议。
“可是……如果有一天,双方交战……”
“战争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增减。就像两年前,在法尔星的那场恶战,政府军必须拔营巡查法尔星地表,正好扎营在了反叛军的营区之上。这场战争,是必然会发生的。”
时宜听得明白了些许,慢慢的明白过来。
确实,她有什么能力,可以决定争执的双方的立场呢,双方的矛盾正在激化,只要两方势力尚在,总有一天,还是会交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想通了以后,她更无力的瘫在了椅子上,开始深思他的意图。
似乎也很明确,他,还是不肯放弃她。
不等她理清背后深意,李砚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小的,细腻而柔软,他的口气沉稳:“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计谋来吸引你,其实是为了请你答应嫁给我,这是我早就认定了的事情。”
时宜只觉身下的椅子,分外隔应,躺着也不是,坐起来也不是。
alpha的感情观,纯粹直白,毫不掩饰,她真是,不知怎么应答了。
李砚微微颔首,在她的手背,落下轻柔的一吻,声音犹如竹风般轻松惬意:“你可以思考以后,再给我答复。”
时宜的心隐隐开始不正常的律动,她发现自己,已经轻而易举的被他说服了。
但她没敢答应,一是之前设想的立场观念太重,二是怕头脑发热,做出来的决定太莽撞。
李砚真的如他所说,讲完后,便起身离开了。给她留有空白,让她好好的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