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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煜的主治医师在看到检查报告后才同意放他走,并叮嘱以后千万要注意控制情绪。
出院那天,顾墨言和小魏一大早就去了医院,顾墨言办理出院手续,小魏在病房给他收拾东西,楚煜则站在阳台上发呆,远处的绿茵草坪上,年轻的情侣手拉着手散步,调皮的小孩跑来跑去。
楚煜想起何以夏,想起他的孩子,原本冰冷的心顿时化作一滩水。
他的孩子今年也应该快七岁了,正是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可他一次都没见过ta,也没有听ta叫他一声爸爸。
楚煜想念孩子,但更想孩子的妈妈,他有好多天都没见过她了。
想到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的心更柔软了,唇边挂着笑,半倚半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问:“小魏,我不在的这几天,何律师怎么样?”
彼时,小魏刚收拾好最后一件物品,紧紧攥着十指,没有说话。
楚煜的观察力不容小觑,他知道,小魏往往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基本上都在纠结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他倏地笑了,指尖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实话实说。”
小魏低着头回答:“从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何律师。”
楚煜知道她说的那天是哪天,但没有说话,眉梢眼角沾染上些许笑意,随即从西裤兜里摸出手机打电话,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在通讯录里存了七年,但这却是他第一次拨通,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几乎就要从胸口溢出来,楚煜忽然就觉得,这样很好,也很满足,时隔七年,他还能这样给她打电话。
换做是以前,想都不敢想。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久到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久到他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久到她终于肯回来了。
也庆幸,她终于肯回来。
只要她回来,他就什么都愿意做。
好的,坏的,楚煜都愿意做。
直到机械的女声提示传来,他才回过神,电话无人接听。
但楚煜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这通电话而有所影响,反而笑意更深,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薄衬衫,袖子半挽着,露出精瘦的手臂,他的肤色并不是现下流行的小麦色,而是像雪一样白,几乎跟白衬衫融为一体。
微风徐徐吹来,宽松的衬衫紧贴着肌肤,能看见腰腹间的线条,乌黑而柔软的发也并不安分,再加上他此刻正背对着清晨的太阳,整个人被红色的光线笼罩着,脸颊的线条轮廓分明,一半显现在光里,一半隐匿在暗里,像神邸。
而小魏最喜欢的,是楚煜那双手。
他的手很白,跟裹着烟丝的烟皮一个颜色,香烟被他夹在指间的时候一点也不违和,手指长而细,骨节和线条都特别有立体感,随意弯曲的时候能看见手背上清晰的脉络。
他那双手,拿过钢笔勾建筑物的轮廓线条,握过镊子夹建筑模型的琉璃积木。
“我去个地方,你们办好手续直接回公司,不用等我。”楚煜绕过小魏,径直往外走。
而小魏还沉浸在他眉梢眼角的笑意里。
楚煜要去的地方就是何以夏的家,他将车子拐进小区,泊好车,按下电梯上行按钮,选择十八楼,他想见她,所以就来了,想到这里,他倏地笑了。哪怕她待会儿发脾气,他都会心甘情愿的受着,只要她肯见他。
电梯在十八楼停下,楚煜走出去,摁响门铃。
但没有人给他开门,他不死心,继续摁门铃,还是没有人给他开门,打电话也没人接。
楚煜知道,何以夏还在生他的气,没关系,那他等好了,他靠在墙上,颀长的双腿轻轻交叠在一起。
他这一等,等到太阳西沉。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楚煜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小小的点,渐渐串联成一条线,大胆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前所未有的恐惧疯了似的往外涌,背脊处凉飕飕的,就连手也控制不住地发抖,握在手里的手机险些滑落到地上,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按住拨号键盘上的绿色按钮。
楚煜拨通的电话是小区物业。
他现在必须要确定一件事。
小区物业来得很快,但就是不愿意给他开门,如果这套房子的主人不同意,他们贸然开门,是要承担责任的,更何况,房子的主人还是个赫赫有名的律师。
楚煜听着物业人员的唠叨,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他不停地解释,尽可能让自己足够有诚意,可物业人员还是不愿意开门。
仅存的最后一点耐心被磨光了,楚煜气得差点跳起来,先是一脚踢在红色防盗门上,再是一把揪住物业人员的衣领,逼着他开门。
物业人员扬言要告他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楚煜从钱夹里掏出身份证甩给他,“身份证给你,你去告,但你现在必须给我开门,再迟一秒,我怕我会杀了你。”
他的声音狠而绝,眼眶蓄着绯红。
物业人员被他吓破了胆,瞧见了身份证上的名字,乖乖闭了嘴,哆嗦着给他开门。
“咔擦”一声,厚重的金属门终于松锁。
楚煜将物业人员推开,径直踹门而入,他迫切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客厅里还是他上次离开的样子,厨房更是窗明几净,其实他知道这些地方根本不用看,直接去卧室就能证明他的猜测,但楚煜不敢,如果是真的,他恐怕再也不能承受第二次了,七年前的事历历在目,他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但楚煜现在必须搞清楚何以夏到底走没走!
他推开卧室的门,纯色的床单干净整齐,没有褶皱,至少有两天没人睡过,这种摆设,只有人在绝对从容的状态下才做的出来,并且有充足的时间,楚煜在心里盘算着。然后推开衣柜,快速扫了一眼,木质衣架的间隙均匀,没有被翻动的痕迹,但少了最后一次见她穿的那套衣服,阳台没有晾晒,由此可以推断,何以夏和他先生团聚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楚煜用他前所未有的冷静和理智快速分析这一切,一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必定有一个逻辑性强、思维敏捷的大脑,他很快否定了前面的推断,如果要出国或者离开蓉城,何以夏绝对会回家拿证件照,傅子祈回国是必然中的偶然,所以她不会把证件照随身携带,那就势必会回家,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以她的性格,应该还会换套衣服。但阳台没有晾晒......
楚煜思索着,转身往盥洗室走,果然,他在藤草洗衣篮里发现了那套衣服。
何以夏的确回来过,而且拿走了证件照。
她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远走高飞,七年前是,七年后亦是,想到这里,楚煜一颗心跌入谷底,他从医院奔来,就是想见她啊,可她倒好,招惹之后又全身而退,浑身力气在刹那间被抽得一干二净,他只能瘫坐在地上,摸出手机给沈浩初打电话,他一定知道何以夏的下落。
而沈浩初此刻正在往稻城亚丁飞,少有的雷雨天气,再加上高高原,绕出去一百多海里,旁边是限制区,右转过去是雷区,根本没法飞,此刻正发愁呢,哪有心思搭理楚煜!
楚煜试图站起来,他不能就这样倒下,他得找到何以夏,从通讯录里调出她的电话号码,拨出去,电话是通的,但他很快就听见了手机响。
他往客厅走,银色的手机藏在沙发抱枕下。
那天何以夏从公司出去,楚煜一路跟踪她,她阴差阳错地去了美度小区,知道那套房子还在,她迷茫无助,在兜里翻找了一阵子,沮丧且绝望。他知道她在找手机,但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只好等她上了出租车才跑去买手机,至于那个电话号码,被中国移动回收后又有了新的主人,他几经辗转联系到手机号码的持有人并以高价购买,然后过户到何以夏的名下。
现在她回来了,当然要重归于她。
那晚在楼梯转角处,楚煜趁着亲吻何以夏锁骨的时候,偷偷丢进她包里,要是明目张胆的给,她也会收下,但势必会当着他的面将手机摔得粉碎。
然而,现实就是她并不接受他的好意,不然也不可能把手机丢在这里。
楚煜心有不甘,像七年前一样在屋里翻找,试图找到点什么和她有关的东西,七年前,他找到了一张化验单,这张化验单揭开了所有谜底,他也因此痛不欲生。
七年后,他又能找到什么呢。
楚煜没有放过屋里任何一个地方,他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徒劳无功,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据说,女人的梳妆台能够判断出一个女人的爱美程度以及经济条件,何以夏的梳妆台上护肤品和化妆品琳琅满目,而且价值不菲。
楚煜一个抽屉一个抽屉的翻,果然,在最后一个抽屉里收获不小——她的所有证件照。
事实证明,他之前的推断都是错误的。
何以夏没有走。
楚煜有些窃喜和意外,但他不知道还有更好的在等他。
身份证,护照、通行证、澳洲绿卡、最后一个是户口薄,他翻开暗红色的封皮,先是户主名,然后是常住人口登记卡,只有简单的两页,都是何以夏的名字,楚煜眉心拧成结,眼角余光瞟到婚姻状况那一栏,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陡然站立。
良久,他又倏地笑了,因为婚姻状况那一栏,是空白。